“爺爺年紀大了,你可千萬别跟他說實情,過兩天自然會有合适的法子讓他知道的,快睡吧。”吳君佐幫他掖緊了被角。
“哦~”
哄完孩子們睡覺,吳君佐才去了食堂,半溫熱的青椒炒蛋再搭上一碗白瑩瑩的米飯,吳君佐吃得香甜。
收拾了桌面,吳君佐提着碗筷正要去清洗,卻不防被一個矮小的身影接了過去。
吓了一跳的吳君佐擡頭望去,“劉媽,您怎麽還沒睡呢?”
“呵呵,你們還沒都吃過呢,我哪裏睡得着呦,”劉媽笑吟吟的道,滿臉的褶子在溫柔裏平整成了粼粼的海面。
劉媽是八年前來的這裏,據她自己說是孤家寡人,想找份管吃住的事情做,正好福利院缺個煮飯和處理小事情的阿姨,劉媽自己也很中意這份積陰德的工作,吳青山也就留下了她。
“去休息吧,這裏我來弄就好,”劉媽半驅趕的推搡着吳君佐。
“哎,辛苦您了,”吳君佐拗不過她,表示感謝後也就不再堅持了。
劉媽擦拭着桌面,雙眼卻直勾勾的看着吳君佐離開的背影,視線投注的地方,正是吳君佐的兜口,裝着忘川水精的地方。
“十年了,沒想到還能再感知到那小賤人的氣息,君佐跟美人孟?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劉媽雙唇蠕動,用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吳君佐已是走遠了,劉媽确定這一點,她将抹布攥在了掌心,憑空朝着那桌面一擲,三寸見方的抹布就擴展如桌布,蓋全了桌面,劉媽虛虛一合五指,抹布便再一次的落入了她的掌中。
而原本油膩而多殘渣的桌面,霎時就變得光可鑒人了。
劉媽慢步向廚房間走去,叮咚兩聲,吳君佐吃過飯的碗筷跟蹒跚學步的小人兒似的,嘿呦嘿呦的躍下了桌面落到了地上,一蹦一蹦的追随着劉媽的腳步。
“去~”劉媽慢騰騰的擡起手,指了指冰涼涼的水池。
地上的碗筷抖了抖,泠泠作響間似在蓄力,再一會兒後,它們竟拔地而起,一躍三尺高,自發的落入了水池之中。
嘩啦!~
一泓陰冷的自來水傾瀉潑灑,洗淨了油污也抹去了痕迹。
劉媽将碗筷規整到了櫥櫃裏,老邁的雙眼看向了黑沉沉的外界,看向了那棟亮着零星燈火的三層小樓。
“我的罪還沒贖夠啊!不過君佐竟得了陰間來的機緣,以後的日子,怕是有趣多了,哈哈!”
*******
離開了食堂的吳君佐蓦的停住了腳步,他輕咦了一聲回頭望去。
“我的聽覺已然靈敏近妖,居然沒聽到劉媽的腳步聲?”
拍了拍腦袋,吳君佐滿是不解的自嘲道:“看來最近真是落拓了不少,人都有些傻了。”
再三五分鍾後,他停在了吳青山的房間外,深吸了兩口氣,吳君佐敲響了吳青山的門。
“進來!”
初一推開門,一幅長高近一米半的碩大宣紙便躍入了眼中。
紙上隻一句話——!
每個字都極闊極大,豪放酣然、磅礴大氣,外溢着筆走龍蛇之流暢氣息;宣紙的右下角是個跟字比起來小小的印章,方形的紅框裏,瘦而殘缺的幾筆紅墨搭成了古體的二字。
這幅字的右側是個書櫥,三排的碩大裏,排滿了或新或舊的書,新的倒映着月光,舊的内斂着塵埃,它們一起散發着曆史與知識獨有的厚重感。
左側就是吳青山的床了,昏黃的燈光下,吳青山正在研讀着一本線裝書,黃燈黃紙兩相合力,讓吳青山臉上的老人斑越發的明顯,他勉力擡起頭來,笑着對吳君佐道:“你來啦?”
吳君佐點點頭,拉過了凳子坐在了吳青山身邊。
“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談的嗎?”吳青山靜待了片刻,見得吳君佐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不由得問道。
吳君佐一時語塞,怎麽跟院長解釋忘川水精才能讓他接受呢。
餘光一瞟,吳君佐正巧看到了院長手上的書名——《仙授理傷續斷秘方》!
這是一本明朝時候傳出的中醫骨傷科專著,可以說得上是中醫骨科的奠基之作了。
“呵呵,”吳青山笑了笑,揚了揚手中書道:“沒事看看,說不定裏面有能讓我自醫的法子呢。”
吳君佐也笑了笑,他知道該怎麽說了。
“院長,最近我碰巧學了一點兒推拿的法子,想借您的身子試一試,看看有沒有效果。”
“你有心了,”吳青山哪裏會信這樣的話,他隻當是吳君佐特意做的準備,想給自己緩解一些疼痛來的。
“現在?在這裏嗎?”吳青山問道。
吳君佐點了點頭,“就在這裏吧,得除去衣物,我先去寝室端個火爐來吧,别凍着您。”
“哼!”吳青山頭一昂眼一瞪,“笑話,爬雪山的時候都沒凍着我,這還有一床被褥呢,小看爺爺了是不是?”
吳君佐連連擺手,“得,就這兒吧。”
吳青山爬出了被窩,雖艱難仍利索的除去了上身的衣物。
自腰際到脖子,光溜溜的暴露在了冷風之中。
吳青山輕輕顫栗,層層老皮堆疊如樹皮,在枯朽裏消亡出了四五個灰褐色的疤痕。
這疤痕圓滾滾的,不凸出,隻是有一點兒内凹,長不過一兩厘米。
一個在吳青山的肩胛骨上,一個在他的右腰上,另外兩個在他的胸前,貼着心髒溫柔跳動着。
圓疤之外,另有密密麻麻的長條形、三角形傷痕散布,細數細看下來,吳青山身上竟沒有一處稱得上完好的地方。
那是彈痕,那是子彈透體而過,痊愈後遺留的痕迹。
那是刀疤,明晃晃的尖刀軍刺直入肺腑内裏,再帶走的回不來。
吳青山以前是個軍人,在八路軍裏站過崗,在新四軍時領過銜的開國軍人!
“臭小子!還等什麽,真要凍壞我這把老骨頭啊?!”吳青山得意的道,“你呀,總是這樣,都看過多少次了,能不能不驚訝一次?!這可是屬于我的榮耀,這才是屬于軍人的榮耀!”
吳君佐慌亂的擦了擦雙眼,聲音帶了幾分顫抖的道:“每次看見,就是心疼嘛,我開始了,您趴平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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