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小半天了,這次再不中,老子以後都不玩百倍加注了!”
“唉,估摸這次我依然沒戲,我那号選的太死了,怎麽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見着上期的号好看,連着選了仨!”
“哈,你也是老江湖,怎麽犯了跟那年輕人一樣的毛病,其他的都照着我講的改了嗎?不是我吹,這期的藍球絕壁在12~15裏面。”先前教育了吳君佐一通的中年人道。
“藍球照你說的,選了13,正巧上期的也是13。”
“蠢!蠢不可及!那麽明晃晃的走勢圖就挂在你面前,你都不帶看的是吧?”中年人嗤笑道。
“唉,老海,報一報吧,彩票有命富貴在天了!”
老海刷新了一下電腦頁面,六紅一藍七個球他第一眼就見着那藍色的數字。
“呦,還真在12~15裏頭,這期的是13!”
“13?”中年人眉頭一皺,“不應該啊,藍球連号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啊。”
“咦,”老海驚疑的咋呼了一下,“三個号都跟上期的重疊了啊!”
“不可能!”
“就是,藍球疊了,怎麽會還有三個号疊上了?!”
“你别不是看的上期的吧?”
老海搖了搖頭,他就是指着彩票吃飯的,每一期的中獎号碼不說記得一字不差,八九成還是靠譜的。
“我念給你們聽吧,這一期的号還真特娘的怪!13!”
“不會吧,”在場的二十多号人面面相觑。
“四個熱碼,三個溫碼,這事兒鬧的”中年人歎了一聲,撕碎了手上的彩票,“五百塊錢又打水漂了!”
“中了!我中了!!!”另一個中年人突然歡呼了起來,他一個個的比對着自己彩票上的數字,“02、07、19、22、30、13!五加一!三等獎!”
“嚯!”
“可以啊!”
“三千這就到手了!”
“準頭這麽好?加了幾注!”
中獎的中年人急得直跺腳,“草了,你們都知道的,我哪次買不是十注起?這次特麽黃大偉硬說我這号選的不行,我聽了他的話,就鬧了一注試水,草啊!!”
好爲人師的黃大偉縮了縮脖子,一貫的指點迷津架勢頓時就同他的脖子一起藏了起來。
眼看着中獎的家夥眼睛通紅的就要沖過來,黃大偉連忙開動腦筋想要轉移一下丫的注意力,他腦中靈光一閃,“不對不對!不止你!那個年輕人,也特麽中了!他還比你多了倆溫碼!!一等,我們y市出一等獎了!!!”
大家都愣住了,回味了一下,他們紛紛看向了老海。
老海嘴唇輕動,嘀咕了兩遍之後,他細小的雙眼登時就瞪成了銅鈴,“我艹!那家夥真中了,兩注,一等!”
“等會兒我看看啊,”老海噼裏啪啦的敲了敲鍵盤,“這期獎池資金三億九,那就是說兩注都能拿到封頂五百萬,一千萬啊!一千萬啊!!”
一瞬間,什麽髒話,什麽表情,什麽動作,反正任何能表達羨慕嫉妒恨情緒的事兒都迸出來了。
彩民所求爲何,可不就是這能大中五百萬的一刻嗎?
起早貪黑,吃苦刻苦,窮困潦倒全都能因爲五百萬消失,大奔豪宅,秘書小姐,家财萬貫,這些幻夢全能因爲五百萬而實現。
雖然現在物價漲跑得跟紮了馬屁股似的,但百萬富翁的名頭那還是實打實的啊!
扣個百分之二十個人所得稅,那個年輕人一夜之後,就坐擁八百萬!
不用奮鬥十年,不用入贅豪門,八百萬全在那張小紙條後面,這就是彩票的魅力,這就是無數人趨之若鹜的橫财好命天運氣!
黃大偉的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自己跟他走一注啊,兩塊錢的事,沒事玩什麽口頭功夫啊,就自己那點兒道行,十幾年彩票買下來,中的還沒人扣的稅多呢。
老海也是雙眼放光,他雖然沒買沒中,但他是唯一一個能跟着喝湯的人。
明兒就能把條幅打出去——
千萬大獎出自本店,店長獨家指點,百元一次!
呸!雞兒的百元一次,怎麽着也得要個萬把的。
也不對也不對,還是分成來得實惠點兒,不中也不至于被人拿指甲撓。
“你們說,那年輕人是運氣,還是琢磨研究出來的?”黃大偉突然道。
“當然是研究出來的,”當即就有人回應道。
他們天天貓在這彩票站裏,日夜都盯着那種走勢圖,早就把門門道道的摸清爽了,遇着中大獎的,自然是要把他們的成功安置到這些個規則跟模版裏。
要不說出去,白日夢一做十好幾年,多丢人啊。
“那他要是再來買,你們說,咱跟一跟,怎麽樣?”黃大偉哈哈大笑了起來。
剩下的那些人眼睛也都亮了,“就這麽幹!”
老海的眼睛也亮了,你們跟着吃肉去吧,老子不但要吃肉還要喝湯,條幅他又想好了——
千萬大獎當期購買号,千元一份,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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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謙風投有限責任公司,會議室。
滿天頂的燈都滅了,隻首席的椅子上端,一束圓柱型的黃光落寞的垂了下來,圈住了一個落寞的人。
仿若無盡的黑暗裏,隻這一點明光,沒什麽突出感,也并沒有獨秀的架勢,唯一存在的幾分神聖,也被那騰騰外鼓的煙氣驅散了全部,渲染成了寂寥與孤獨。
段謙獨坐在空曠裏,像青年時一個人在草原上奔跑,尖叫,遠到天涯的巨大裏,隻他一個人,自由而狂放。
那是不同于現在的獨身,他經曆過繁華,現在往孤獨裏走,隻能感受到漫漫的歎息與漫漫的痛苦,這些悲慘的心思被他不斷的反刍,再混合着劣質煙草的白霧被撚滅在煙灰缸裏。
段謙眯眼在燈光下,像二十年前他躺在陽光下,被太陽擁抱着,滿世界的溫暖圍繞着他,要将他托舉成最明亮的星辰,最自由的雲朵。
可現如今,他感受不到明亮,也感受不到溫暖,他好像沉進了最深最黑的海底,被無盡的冷與黑鎖住鎖死,一點點的流失盡了意氣風發與生機。
砰!
空了的酒瓶被他無意識的掃落在地上,碎成明晃晃的玻璃渣,段謙低下頭去,看着那半截鋒利的玻璃,被倒映的寒光激得雙眼一眯。
“那就這樣吧,”段謙苦笑了一下,自己被坑的無話可說,身爲風投人爲一個項目投入了所有的身家,本就是最大的不稱職與失誤。
他探出手去,他将要撿起那片鋸齒狀的玻璃,再紮到自己的身上。
脖子,還是手腕?
有什麽區别呢?段謙自嘲的抖了抖嘴角。
其實還是有區别的,譬如他伸出的是右手,右手斜插向左,右邊褲兜裏的一張紙因爲布料的扭曲交疊被擠了出來,飄飄蕩蕩的在空中,在他眼中晃了又晃。
段謙轉換動作,抄住了它,七個數字排列成行,像青年時他見過的那些綿延的青草,岸邊的楊柳。
那時候的風很好,那時候的水很清,那時候的自己,總是那樣的頭硬,像怎麽也倒不下的野草,像怎麽也枯廢不了的柳枝。
“叮!”
手機響了,段謙看了一眼亮起來的界面,那是一條短信,内容很少——
等你回家吃飯,陪你再走一遍
發短信的人名字也很短——老婆。
段謙身子狂抖,他痛哭流涕,他滿臉淚花,他又高興的像個孩子。
我真不怕失去所有,可我怕失去你。
他将簡短的兩行字看了又看,他的兩行淚流了再流。
突然,他眉頭皺了皺,屏幕最上端的推送消息太礙眼了!
段謙往下一劃拉,就準備将它掃走,可那有幾分熟悉的七個數字又蜿蜒了起來,又秀美了起來,又将他沉寂了許久的心,情感之外關乎奮鬥的激情,重新點燃激發了起來。
段謙站起身來,一腳将腳邊的碎瓶子踹飛,砰的爆碎聲響像是專爲慶祝而來的禮炮。
“草了!老子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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