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兒了!”
将馬燈放下後,像挖護城河一樣在馬燈周圍挖了一圈兒環形坑。
司空特别感興趣,說,
“啊,我知道了,所以這是個陷阱對吧,厚蟹還趨光啊?”
林愁道,
“這些小東西在大災變前愛曬太陽是出了名的,經常舉着個大鳌一動不動的站在泥地裏,有時候太陽把黏糊糊的淤泥地都曬幹了曬結塊了,結果厚蟹陷在裏面的腿拔都拔不出來...”
黃大山撓頭,
“那爲啥不白天來啊,這黑燈瞎火的,蚊子還賊多。”
然後一陣鄙視,
“咱一大堆高階進化者,逮個螃蟹犯的着弄陷阱麽,說陷阱我都臊的慌,你瞅瞅你挖的那叫啥玩意,像話麽,也忒敷衍了吧...”
依樣畫葫蘆攏共挖了六個“護燈坑”,分布在不同的位置。
林愁拍拍手,不給黃大山絮絮叨叨的機會,
“咱們到那邊去等,這些小東西很機靈的,人在這裏它們是不會出來的。”
能在大災變時代幸存下來的大小族群都有它們自己的生存之道。
比如這小小的厚蟹,現在就非常擅長挖洞和“僞裝”自己的巢穴出入口,技能至少已經點到了精通級别,從黃大山滿世界翻翻找找卻一隻厚蟹都沒找見就可以看出來。
一群人走到灘塗的另一邊,圍着剩下的那盞馬燈坐下。
黃大山兀自嘀咕着,
“業餘,真雞兒業餘,螃蟹哪有挖坑抓的——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看你大山爺爺給你們展示一下明光釣王的風采!”
想想看,貌似上一個在林愁面前往自己腦門上劃拉類似稱号的人直到現在還沒走出心理陰影呢。
黃大山用活蹦亂跳的小蝦米做餌把線拴蘆葦杆上,
“釣螃蟹見過吧?我跟你說這可是個技術活,一般人...”
司空提醒道,
“所以洞在哪?”
山爺漫不經心道,
“啥洞?”
司空都無語了,
“你釣螃蟹總得先找見螃蟹洞在哪吧...”
黃大山陷入思考,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了。
“我敲,我就說嘛怎麽那麽别扭呢,原來是沒洞啊!”
林愁笑了笑,扒拉開一片蘆葦,
“過來看~”
順手薅了幾棵蒲草,将白白嫩嫩的蒲菜心放嘴裏嚼着。
微微的清爽澀意在口腔中遊走,随之而來的是帶着青草氣息的甘甜,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司空公子毫無形象的用袖子一抹嘴,
“挺好吃的!”
林愁将另外幾個菜心分給冷涵等人,指着蒲草粗壯的根部說,
“看見了麽?”
黃大山撓撓頭,
“看啥?”
“咱尊貴的明光釣王大人不是要釣螃蟹麽,我先讓你看看厚蟹的‘家’長啥樣。”
黃大山這一刻覺得自己的眼睛仿佛是瞎了,
“哪兒呢,在哪呢...我敲,我咋啥也沒看見?”
蒲菜根系附着的淤泥很多,周圍一小圈兒看上去要比沒長水草的淤泥地高出一部分,可放眼望去哪兒有什麽螃蟹洞啊,那泥巴完全一個樣兒好麽,連個眼兒都沒有!
“就這眼力見還釣螃蟹呢?”林愁鄙夷道,“看這兒,那幾棵蒲草中間看到了沒。”
黃大山伸出一根手指頭怼了下去,一臉驚喜的說,
“我曰,根下面真的有個洞!”
“咕叽咕叽~”
黃大山就跟沒聽見那種糟糕至極的聲音似的,摳啊摳啊,摳的那叫一個起勁兒,
“有意思有意思!”
最後胳膊都伸進去了半條,
“咋這麽老深呢,才多大點玩意啊...卧槽...洞變成兩條了...咋辦...選哪個...選一個另一個可就毀了...”
林愁樂哈哈的問,
“還釣不?”
“......”
事實上這小東西在泥地裏挖洞的速度很可能比黃大山都快,還沒等摸到呢人家就已經又挖了一條通道逃之夭夭。
十五分鍾後,山爺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數十平方被自己犁開的河灘和手心兒裏一隻半蛸夾子,笑不出來了。
半隻蛸夾子屬于用力過猛的産物,另一半兒估計早成泥了——至于完整的那隻,勉勉強強能有山爺的大拇指頭大小。
黃大山把手裏的小東西一丢,冷笑,“呵呵!”
幾個人遠遠的等在這邊,那邊五個馬燈豆大的燈花光線昏黃,依然沒什麽動靜。
黃大山來詞兒了,
“行不行啊,咋還沒動靜呢?”
林愁示意黃大山耐心,黃大山不屑歪了歪嘴。
幾個人正說着呢,幾隻蛸夾子出現在燈光籠罩的範圍内,搖搖晃晃又謹慎的四處“張望”,然後義無反顧的一腳踏空,直接栽進“護燈坑”裏頭去了。
十幾秒鍾後,小東西從坑裏成功爬出來。
摔斷掉的一隻腳被它鉗在大鳌裏,剩餘七隻腳腳底生風,伴随着沙礫“嚓嚓嚓”的輕響,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
黃大山咂麽咂麽嘴,
“跑的還挺快的呢,我說林子,你折騰了半個小時的陷阱是不是可以确認失敗了?不去把你的食材追回來麽?”
林愁:“噓~”
黃大山開始覺得林某人是死要面子硬撐,什麽陷阱什麽趨光性,起碼你山爺我還抓了四舍五入得十來個那小東西呢。
不一會,馬燈照亮的那邊河灘仿佛是沸騰了,到處都是“嚓嚓嚓”連成一片的細微聲音。
黃大山定睛一看,
“我曰...”
成片成片模樣愣頭愣腦很方的蛸夾子從河道、水草下、淤泥地裏湧出,彙聚,向五盞馬燈團團包圍而去,黑暗中似乎有種一眼望不到邊的架勢——
“這麽多??”
冷涵注意到最靠近馬燈的厚蟹中有一隻七條腿的,小家夥大鳌裏還鉗着最後那條腿。
蛸夾子越來越多,竟然有種看不到河灘本來顔色的架勢,這一批蛸夾子加起來怕是也有幾千斤之多。
五盞馬燈被徹底包圍,蛸夾子們依然像最初的小夥伴一樣義無反顧的往坑裏沖去——然後發現這個坑好像特麽有點深,很容易摔斷腿兒。
很快,護燈坑直接就被填滿了。
林愁大手一揮,
“裝!”
衆人一擁而上,人手一條事先準備好的麻袋,就着大坑嘩啦嘩啦往麻袋裏填。
司空一邊拼命往袋子裏劃拉紮堆兒的蛸夾子一邊大呼小叫,
“诶喲我去,太多了,裝不過來...太過瘾了...”
就連冷涵臉上都有了些許笑意。
在衆人沖過來的時候,蛸夾子就立刻向四面八方撤退,就像是潮水一樣來的快去的也快,前後也就是一分鍾不到的工夫,這群身量雖小但動作卻一點不慢的小家夥就一個也見不到了。
司空掂了掂手裏的麻袋,
“這袋子是不是漏了?剛裝的挺過瘾啊...咋才這麽點...”
黃大山的袋子比司空還滿一些,但也沒多上太多,司空袋子裏有十幾斤的話,山爺的也就是二十斤左右。
山爺道,
“剛剛冷中将你就應該一個大冰凍術拍上去,幾千斤到手~”
司空直翻白眼,
“你這人咋嫩沒勁呢,那樣還有啥樂趣?”
黃大山一挺腰闆,
“一般在填飽肚子之後我才會開始考慮樂趣的問題。”
林愁看了看收獲,
“再刷兩波估計就夠一頓的了,不能凍,凍了就沒戲唱了。”
黃大山掰開一隻蛸夾子的殼,
“喲,還有膏呢——不過這玩意就這麽丁點兒大還都是殼,想吃飽一頓得費多大力氣啊。”
“所以才要多抓啊,别忘了你們一個個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大胃王。”
等了一個多小時,經過多次“斥候”試探的蛸夾子大軍重新聚集,再一次向馬燈發起沖鋒。
嗯,同時也給林愁的食材儲備量翻了個翻,抓到的蛸夾子堪堪裝滿一個大麻袋。
黃大山憂傷道,
“那啥,其實老子現在就已經...餓了...”
司空微微一笑,
“你面前有現成的河,明光釣王同志,不準備露一手?其實在這裏烤個魚吃也是很不錯的嘛~”
“那必須的啊”黃大山眼睛一亮,“學着點!”
說完,這貨闆斧在手氣沉丹田,
“啪~”
堪比門闆大小的斧面裹挾着本源力量橫着拍在了水面上,山澗裏瞬間就跟被扔了個魚雷似的,轟然噴發,噼裏啪啦的魚蝦螃蟹全都給炸了出來并慘遭分屍。
其中唯一一種比較完整的就是河蚌了。
當然,所謂的完整是指殼已經完全碎掉,白生生的河蚌肉比較完整。
黃大山挑挑揀揀弄出一堆勉強還算是囫囵個兒的,挑着眉毛得意極了,
“咋樣?”
衆人:“......”
合着你明光釣王的稱号是這麽來的啊,還踏馬不如秦武勇那貨呢!
林愁瞄了一眼,怒了,
“尼瑪,這不都是我養的脆肉鲩麽??”
于是乎,山爺逃也似的跑去撿柴禾了。
篝火很快升了起來,魚被串在孜然味的鐵線藤上,人手一條烤的興緻盎然。
篝火堆上支起了簡陋的三腳架,上面晃晃悠悠的挂着一隻更簡陋的新鮮打磨出來的石鍋。
石鍋裏炖着的是蚌肉蒲菜湯,還沒開始沸騰湯汁就被河蚌肉和蒲菜将湯汁浸潤成了奶白色,賣相誘人。
遠處莽蒼祖山中蟲鳴獸吼,山澗在衆人身邊汩汩流淌,迷人的魚肉焦香與跳躍的火苗一同升起——别說還真有那麽點意境。
司空怕是這輩子都沒有這種經曆,倆眼睛盯着自己那條魚都挪不開了,
“太棒了...這特麽才是生活啊...沒有任何佐料這魚聞起來居然就可以這麽香...”
還沒等司空說完呢,林老闆旁若無人的從衣服裏掏出一堆瓶瓶罐罐,這個捏出一點那個撒一點,給自己和冷涵的魚完成了調味,最後又從馬燈裏倒出一點獺子油,爲兩條魚來了個全身按摩。
“鹽、辣椒、八角、小茴香、香茅草、桂皮...我特麽念叨這個幹啥...”
此刻司空的内心是崩潰的——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林!愁!”
“幹啥?”
“你有調料爲啥不早說?”
“你也沒問啊~”
之後少不了又是一番你掙我搶,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瓶瓶攏共也沒多大,裝的調料肯定不夠所有人用的,尤其是鹽。
如果吳恪在場的話,他肯定能對這些瓶瓶罐罐如數家珍:試管、膠頭滴管、廣口瓶、錐形瓶......是的沒錯,其實它們原本就是屬于吳恪吳科研員的。
“燙燙燙...魚好了魚好了...”
司空臉上的笑容擋都擋不住,抱着魚就是一口啃上去。
彈彈韌韌的脆肉鲩肉質與普通魚大不相同,咬下去好像會變成幾個球在嘴裏滾來滾去似的。
雖然韌性十足,但魚肉卻極細膩。
如果不是同時入口的魚皮焦酥,充沛的水分和油脂甚至會讓司空覺得這條魚是被蒸熟的。
“可以說是我這輩吃過最666的烤魚了,”司空翹起大拇指,“林子你以後再出門能帶上我不??”
林愁默默歎氣。
之前又是晾曬折騰又是紅柳做簽子的精緻烤魚别跟本帥說你丫沒吃到,就沒這麽誇人的!
司空公子這輩子或許都沒有在這樣的環境裏吃到這樣一餐飯,一切都感覺特别新鮮特别值得期待——比自行腦補更緻命的或許就是這種自我加持型選手了。
“我嘗嘗湯~”
衆人用來喝湯的幹脆就是河蚌的碎掉殼,稍微掰幾下完全就可以當成湯匙使喚了。
奶白湯汁中的蒲菜心早已變軟,載沉載浮間宛如一截兒嫩筍,河蚌肉本身汁水就非常豐富,随着火苗舔舐石鍋底部,蚌肉的水份析出,這一鍋鮮湯反而有種越炖越多的感覺。
“吸溜~”
湯汁入口有種椰奶般的順滑,隻是稍顯稠厚,渾然天成的口感就像是鮮美的生蚝在口腔中漸漸融化了似的。
蒲筍稍顯青澀的淡淡的苦此時成了最好的調劑,即使不去細細品味,也無需擔心這恰到好處的“苦”或“澀”會被忽略掉。
反而當你刻意去尋找時,嘴裏的湯汁又隻剩下鮮美的清甜。
喝着喝着,黃大山忽然一拍腦門,
“卧槽,你們有沒有覺得少了點啥?”
衆人:
“emmmmmm”
“好像...是...”
“诶诶诶?咱們放那邊的馬燈呢,咋還黑了呢?”
“次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