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光遠在衆目睽睽之下,艱澀的說,
“魚羊之配,本就是爲天鮮,而林小友這一道魚吞羊,無論是選材備料還是手法技藝,狂放不羁卻不顯猛浪,大道至繁大道至簡,無可比拟,老夫很想将這一票投給薛陣...可...唉...”
宛君如接口道,“我...”
卻被薛陣揮手打斷,
“哈哈,老薛我從聽得林小友講了故事、制法之時,便知道自己已經輸了,輸得太多太遠。”
薛陣對林愁抱拳說,
“林小友,老夫這條腿已經輸給了你,卻不知可否于最後一道菜做完時再行結算?不然...老夫怕是沒法完成下一道菜了。”
林愁一拍老薛,
“這都是不是事兒,老薛你也太外道了,我林愁像是差那一時半會的那種人嗎?”
你是不差那一會,你是直接要人命啊,衆人心道。
林愁問,“那,最後一道?”
薛陣答,“好,最後一道。”
薛陣說做就做,幹脆利落,他的最後一樣食材,恰恰是“羊”。
講道理,魚吞羊美味在先,他再以羊作爲食材已經就落了下風,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不利了,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一點。
薛陣哼着小調取來食材,毫不在意,非常的灑脫。
他拿來的卻不是羊肉,而是羊骨。
沈大儒扶了扶眼鏡,
“這是羊尾。”
薛陣笑着說,
“對,和剛才林小友用的羊一樣,這是灘羊,灘羊實際上是蒙古羊的一個分支,後經變遷,甯夏得天獨厚的地質條件和氣候成就了這種極品羊肉,灘羊脂肪均勻肉質細嫩非常鮮美,并且沒有尋常羊肉的腥膻。”
“我八方樓在外城區有一座莊園,被我經營了幾十年,土是鹽堿地,種的是甘草和苦豆子,全力營造灘羊的生存環境,也算是小成,比不得真正的灘羊但也八九不離十。”
“灘羊尾不同于尋常羊種,它的尾巴呈倒三角形,長可過腿節,比較寬厚,羊尾脂肪含量非常的高,肉質異常肥嫩,非常适合燒烤慢炖,味道出衆。”
“今天我要做的是羊尾三吃,分别用燒、烤、炖的手法,就這樣。”
解釋完,薛陣就去膳台後忙碌。
秦武勇和一衆人眼巴巴的看向林愁。
秦武勇偷偷轉過鏡頭,
“咳咳,林老闆,你要做的是...”
林愁道,
“我最後的食材是雞鴨魚肉的‘肉’,恩,這個肉一般來說嗎...你們就當指的是豬肉好了——我要是做驢馬牛羊就和老薛重複了。”
拿起一個豬蹄比劃了一下,
“豬蹄,南乳豬手,沒什麽好說的,很簡單很常見的菜。”
秦武勇一臉抓狂,老子還不認識豬蹄子麽,正因爲簡單才要你出來哔哔啊,好歹也給說說做法啊。
一樣的食材,别人手裏咋就做不出好味道呢,你們這倆一個老奸巨猾一個小奸巨猾,肯定非常非常龃龊的藏私了,絕對藏私了,沒别的可能。
一群人都在恨恨的咬牙,林愁眼珠子轉了轉,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秘方的話,南乳豬手這種菜必須要配酒,下酒菜當然有酒才有最好的味道。”
林愁看了看牆上的表,
“說到酒的話...我要的東西怎麽還沒送到?”
“到了到了到了,怎麽沒到,姑奶奶有遲到的時候嗎,你以爲姑奶奶的信譽是開玩笑的??”
人未到聲先至,大門吱呀一聲,一頭細汗的盆栽推門而入,
“我說林大老闆,您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累死姑奶奶了...你知道我跑了多少地方才找到這玩意嗎,真是上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唉,有錢真的好啊...喏,你要的酒,在大災變前就用黃土坯窖藏了三十年的堆花燒春酒,收你八千一斤,我看這酒味道還不如清泉山,就是難找了點,你怎麽就知道要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林愁也沒廢話,直接給錢拿酒。
要說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除了盆栽别人還真就沒什麽可能找到,讓鮑二找她果然沒錯。
林愁空前的和顔悅色,
“唔,貴了點,但是...辛苦了。”
“哼。”
盆栽一甩半長的翠綠碎發,“這種事對姑奶奶來說簡直易如反掌,灑灑水啦。”
秦武勇大着舌頭道,
“等等等會,這酒是大災變前下窖的?那豈不是有兩百多年了?這酒叫什麽來着,堆花燒春?”
林愁點點頭,
“對,既叫堆花燒酒,也叫燒春酒,清光緒年間禦口親贊的燒春好酒,貢品~!”
秦武勇再叫,
“等等等會,好酒,貢品?貢品就就用這破玻璃瓶子裝?而且上面的字兒寫的也不是這個吧?”
“咳咳。”
林愁被秦武勇一口戳破了牛皮,稍微有那麽一丢丢的尴尬。
“那個,曆史的車輪總是在滾滾向前,後來光緒不是沒了麽,這堆花燒春也得跟上時代的節奏走商業多元化發展嘛。”
“所以,它還有個更響亮的名字,‘枝江大曲’!!”
“噗!”
在場衆人幾乎個個噴水噴茶噴血有什麽噴什麽。
上一秒還高山流水遇知音,下一秒直接就雅俗共賞天倫之樂了?比特麽蘭陵王和駐馬店王的差距還大呢!
林愁不以爲然,
“這枝江大曲酒綿甜爽淨、香味諧調,最是配南乳豬手微微鮮甜的味道,去油解膩香味倍增,林老闆我包你們一口豬蹄子一碗酒,吃了還想吃喝了還想喝!”
“...”
秦武勇吞了吞口水,“其實我還是覺得溫大人的清泉山更好點...”
林愁瞪眼了,
“你懂什麽,那孔子他老人家都曾經曰過:‘白日放歌須縱酒,心病終須心藥醫’,豬蹄子就酒越喝越有,嘩嘩撓錢,知道不?!”
我...我還真不太懂...
秦武勇都懵了,這特麽就是所謂的“喝酒之前他是世界的,喝酒之後世界是他的”吧?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老實巴交死扣錢眼兒的林老闆嗎?
林愁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明白。”一把扭掉酒瓶口,咕咚咕咚就是兩口。
下一秒,
“噗!!”
“卧槽,這玩意比啤酒難喝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