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滾滾捕捉桂花蟬的利落程度,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所以林愁這一鍋鹵水要趕緊弄好。
桂花蟬雖小,但用來鹵它的鹵水卻比較複雜。
花椒八角姜蒜這幾樣基礎調料是絕對不能少的。
(PS,這裏說一下,經常看到有各種菜譜各種節目介紹菜肴用到的香料時,會說:八角,大、小茴香等等等。
其實我們最常用到的八角——俗稱大茴香,這就很尴尬。)
然後就是小茴香、胡椒、草豆蔻、肉豆蔻、桂皮、當歸、陳皮、香葉、草果、山楂、砂姜、丁香。
其中以當歸和丁香的用量最少,一丁點兒即可。
一是因爲當歸藥性重,二是因爲丁香味道太足。
香料不多,隻有十六種,比之一般的鹵味要起碼少上十二種,但這些味道就已經足夠。
在大災變前某些追求極緻口味的廚師來看,二十八味才僅僅隻是個開局而已,往往用到的香料會遠遠超出這個數字,精緻、精髓和極緻才是他們的目标。
但也有另一類人,甚至會把香料的種類也用作菜肴的噱頭,越多就越是顯得傲視群雄,但其實這已經偏離了真正的“調味”。
話雖說味道從不止步,但就是真的用幾百上千種香料來做出鹵出一道菜又如何,人的舌頭并不是味覺計算機。
正常人對菜肴的評價無外乎是“非常好吃”、“好吃”、“一般”、“難吃”,恩,或許可能還有個“巨難吃”;
對味道的品評也不過是“酸甜苦辣鹹”五味。
五味調和居然也能變成嘩衆取寵,不得不說,這才真的是碉堡到姥姥家了。
當然,林愁這樣想的原因,也可以理解爲大災變後香料缺失太過嚴重,他根本找不齊那麽許多的香料,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一鍋清水燒開後下花椒煮出顔色,再把其他香料包成紗布包放進鍋中,剁上幾棵香茅草的老根放入同煮。
香茅的根越老越好,越硬煮出鹵水味道就越足。
鹵水要煮一個小時,放涼後點入一湯匙的鹹醬油。
鹹醬油味道和顔色都要比一般的醬油厚重,更适合老鹵使用,但也因爲鹹醬油的這種特性,林愁還要碾碎半顆冰糖化進鹵水中以調和鹹甜。
這時滾滾大人颠颠兒的跑了回來,身前飄着一大堆聚在一起的桂花蟬,密密麻麻,爪子和鳌肢發出的咔嚓聲和嘶鳴聲連成一片。
接下來就沒什麽說的了,桂花蟬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放進冰水中凍死洗淨。
恩,這是一種非常人道的大屠殺方式,桂花蟬的細腿瑟瑟發抖的縮在一起,看起來極其無助——其實這會兒它們早就沒了知覺。
這種方法同樣适用于各類海鮮、蝦蟹、昆蟲食材,是對肉質和口感最大化的尊重。
凍死...
或者說凍的半死不活的桂花蟬以黃酒加清泉山二比一比例調出的酒液浸泡一小時,入味又殺菌。
與一般的昆蟲食材不同,桂花蟬可支持鑄鐵鍋鹵制,因爲桂花蟬本身的味道就很厚重,并沒有矯情到連器皿都要挑剔。
實際上用鑄鐵鍋鹵制桂花蟬會有額外的“鹽鐵”味,林愁更習慣把這種味道稱之爲“家常”味。
一大鍋桂花蟬,看上去足有幾十上百斤,如果把這一鍋東西放在大災變前,林愁依然可以發家緻富。
那時質量一般的桂花蟬價格就已經以隻計數,從十五到數十元上不封頂。
據說極品的桂花蟬小小一隻就要幾百塊,仍有老饕趨之若鹜尋之不得。
而林愁鍋裏的這些,個個都有半個巴掌長短,體型狹長且是滿殼,簡直可以稱爲完美的桂花蟬。
林愁盯着鍋看了足有一分鍾,才不得不佩服起滾滾來。
這一鍋桂花蟬,沒有一隻是體态肥大的雌蟬,全都是苗條的雄蟬。
桂花蟬以雄蟬味美,而雌蟬看起來肥嫩異常實則食之無味。
滾滾的鼻子,靈的很啊!
不需太久,四十五分鍾的鹵煮即可下竈,但桂花蟬的烹饪依舊沒有完成。
“鹵”、“醉”、“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殊途同歸。
鹵煮的重點不在一個“煮”字,而在于“鹵”。
紅鹵黃鹵白鹵是鹵,熱鹵冷鹵也是鹵。
桂花蟬還需要進行一道最重要也是最簡單的工序,那就是自然放涼後,在鹵水中持續浸泡上一晝夜方可享用。
滋味的來源就是滲透,簡單的煮制并不能給桂花蟬帶來完美的味道,它還需要時間來接受鹵汁更透徹的洗禮。
林愁的方法很簡單,将這一大鍋桂花蟬放進熱風箱中,隻選時間不選熱度,一分鍾後再取出,大功告成。
旺火煮開撈出一碟,上桌。
桌上的衆人看着林愁在後廚一頓忙活,早就擠眉弄眼笑而不語。
然而剛放下的碟子還沒等他們看清裏邊兒裝的啥,自個兒就飛了起來,飄出門外。
滾滾的大臉堵在門口,呲牙,露出一個威脅的表情後,才得意洋洋的轉身走了。
“...”
山爺也沒那個勇氣從某滾掌中搶回桂花蟬。
“咳咳,林老弟,再來一盤呗。”
林愁顯然心情不錯,又端了一盤出來,甚至還配了一小碟的椒鹽。
“這個東西...是啥?”
見多識廣的山爺這回也沒轍了,不認識啊!
林愁道,
“桂花蟬,别看模樣不咋地,味道還是不錯的。”
一個廚子能說自己做的菜不錯,那就已經代表着他對這道菜肴的信心是滿格的。
山爺絕對相信林愁的菜品人品,抓起一隻張嘴就要啃。
林愁擺擺手,拿起一隻示意道,
“捏住腹部的尖端,像這樣拉出來...這道黑色的東西,就是它的全部内髒,掐頭去尾然後撕掉翅膀...恩,翅膀其實也是可以吃的,扁肚裏的軟肉味道才是最好....”
“哦哦。”
衆人連連點頭,表示受教了。
就連溫重酒也放下了酒壇子,拿起一隻桂花蟬有樣學樣一番折騰,放入口中品嘗起來。
“!!!”
溫重酒臉上寫滿了驚歎二字,連蟲殼都嚼碎了吞掉後才兩眼放光的說道,
“這桂花蟬,一條足肢就可下一壇酒,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