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分成一大一小兩座山頭,共占地十九平方公裏。
大的那座山頭屬于秦山武校,出了秦山武校後門,遙遙相望的小山頭就是明光殡儀館所在,也是明光唯一官方授權的焚屍祭奠場所。
小山上多是松柏成陰,涼風習習,但也不免有點陰森滲人的意思。
盆栽在小山附近轉了兩圈,見沒人注意,一頭開進了樹叢。
松柏和綠植的掩映中,居然隐蔽着一條林間小道,通向小山深處,盆栽車開得十分平穩,似乎已經來過多次。
約有一公裏的距離,盆栽的車猛的轉彎,停在兩棵被無數藤蔓類植物纏繞的巨大柏樹中間。
兩棵柏樹極其高大,叢生着無數垂直的氣根,各類藤蔓似乎在它們的軀幹上生長了數百年,已經完全木質化,粗如人腿。
她哼着不知名的調子,臉上寫滿了開心和得意,眼中還有某種綠油油的光在閃爍——那是大把大把的源晶票子的顔色。
拖着百寶囊走到柏樹後,輕輕推開山壁上遮擋的圓石,露出一條深邃的山洞,毫不遲疑的走了進去。
在她進去之後,柏樹上氣根和纏繞的藤蔓悄無聲息的蠕動扭曲,将柏樹、車輛、山壁完全遮擋,再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迹。
...
十四個小時後,明光殡儀館。
通往明光殡儀館的山路有十三條之多,每一條都是雙車并行的寬度,但卻不允許任何機動車輛駛入。
山路全由青石闆鋪就,依着山勢顯得蜿蜒曲折,中間有護欄隔開,護欄左側排出了兩條長龍,一條幾乎凝滞不動,人們一步一挪的往山上走去。
另一條長龍就顯得稀疏了許多,由山上下來,有的人手裏拿着數張黃色的紙片,言語之間不免有些得意。
道路的右側空無一人,要到傍晚時分,右邊才會安靜的“熱鬧”起來。
因爲,右側是留給死人的通道。
他們由右側被親友戰友們護送上山,短暫的瞻仰過後,就會被送入焚化爐中,僅僅保留爲數不多的幾塊骨骼,除此之外的部分就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
這條路通向的山頂,在死者和家屬才能進入的瞻仰廳大門旁,開着一個小小的窗口,窗口上方,用黑色的隸書寫着一個大大的夏字。
排了一天隊的貧民區倒爺們在窗口前拿出準備好的證明,安靜的交付押金,領取夏師傅的焚化券,全程沒有一句語言交流,安靜異常。
自從明光殡儀館推出這種制度之後,反倒給貧民區的人多了一條養家糊口的生計,在這裏替那些進化者大人們排上一天兩天的隊,就能換回幾十上百甚至更多的流通點,這是買賣簡直劃算到天上去了。
甚至連上城區某些将家底敗完又想要維持體面的“貴人”們,都在倒爺的隊伍中時常出現。
原本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一群人,放在下城區隻有被餓死的份兒,但現在就不一樣了,雖然時常受到鄙視,但賺了票子回到上城區,照樣能紙醉金迷逍遙的過上幾天好日子。
據最新統計,明光上千萬人口,進化者幾乎占到十分之一的比例,進化者中又有極大一部分是狩獵者,他們的折損率是在基地市生活的普通人完全無法想象的。
可以說隻要焚屍券制度不被取締,這個行當就一直有大筆的油水可賺。
...
門裏突然走出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離得近的倒爺頓時議論起來,
“瞧見沒有,這就是夏大師,明光史上最有天賦、手藝最好的焚屍人,已經完全超越了他的師父。”
“這麽年輕?另外十二個師傅哪個不是燒了幾十年屍體的老人了...”
“切,你那都是老黃曆啦,這個夏大師據說腦子有點一根筋...但卻是個正兒八經的二階進化者,厲害着呢,他那師傅早就放出話來,凡是夏大師燒不出的骨頭,任你找誰也是白搭,不然你看其他十二條路空蕩蕩的,隻有夏大師這條路排隊的人多成這樣?”
“旁邊的女人是誰,夏大師的女朋友?”
那邊,
盆栽大眼睛眯了起來,脆聲道,“夏哥哥,那就給你添麻煩啦~!”
夏大傻撓了撓後腦勺,
“不麻煩,俺爐子裏還有一個人呢,俺回去幹活了...”
夏大傻撓了撓頭,看着手裏的清泉山有點疑惑,一邊往回走一邊嘀咕,
“愁哥怎麽會給俺送酒,俺跟愁哥說過俺不能喝酒,俺娘會揍俺的...恩,愁哥肯定知道明天家裏要來客人,給俺招待客人用的,嘿嘿,愁哥最聰明了。”
“哼!”
盆栽用鼻孔對着窗口裏的殡儀館工作人員,年輕的工作人員有點不知所措,有點緊張,
“那個...這位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夏少校的朋友...”
“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盆栽叉腰罵道,聲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那人看看肩膀上的勳章,好歹我也是貨真價實的守備軍上等兵,雖然沒有實職吧,你也不能....
想想人家認識頂頭上司夏少校,咬咬牙,忍了吧。
“那個,這位...女士,我這就讓人把您的東西擡上來,稍等,您稍等。”
上等兵手底下還是有幾個雜事兵的,一聲令下,四個小弟迅速朝山下跑去。
盆栽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上等兵讪讪。
正當一群排隊的人莫名其妙時,四個小弟各扛着兩個碩大的泡沫塑料箱子,又返了回來。
“長官,您的東西!”
盆栽滿意的點點頭,看見沒,有熟人,好辦事兒!
從懷裏摸出一個大喇叭,按了開關,一陣悅耳的電子音響徹半個山坡,
“老冰棍老冰棍啊,冰涼解暑的老冰棍啊,用一階魔植納香紅豆的果實做成的老冰棍隻要20點了啊!透心涼,心飛揚,普通人也能享受到的極緻消暑良品了啊,不來上一根老冰棍,你根本不知道還有另外一條通向進化者的道路....”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倒爺被一喇叭震得頭暈目眩,再看盆栽打開的泡沫箱子裏,不停的冒出沁人心脾的涼意和清香,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
山上雖然有樹有草涼快一些,但架不住外頭還是三十多度的高溫啊,再涼快能涼快到哪裏去,渾身早就被汗浸透了。
再看看那一箱子冒着冷氣兒的冰塊,就覺得腳底下發飄。
着他娘的是要中暑吧!
倒爺兒第二次吞着口水,說道,
“那個,真的是一階魔植果實做成的冰棍?真的隻要二十點?”
盆栽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蹦三尺高,臉上挂着薄怒,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你姑奶奶我做生意向來是一分錢一分貨童叟無欺老少鹹宜,你懷疑我?你怎麽好意思懷疑我?你出去打聽打聽,外城區誰不知道我誠實可靠美少女左宸的名字...我....”
足足十分鍾,中間沒有任何停頓。
倒爺抹了抹虛汗,感覺自己真的要暈倒了。
“....”
“你到底要不要?”盆栽的眉毛立了起來。
倒爺咬咬牙,心中愧疚,“要一...不,兩根!”
“拿好!”
拿了冰棍的倒爺轉身就走,走到半山腰,才忽然一拍大腿,叫道,
“不對啊,老子TM是來排隊訂焚屍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