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源達沒來龔家前,他還想着,等見到妹妹了,得打壓打壓。
因爲源芳這人吧,自個兒的親妹妹,太了解脾氣秉性了。
說句不好聽的:
這比如,歡快大勁兒了,掉進福窩子嘚瑟起來,她容易這事兒那事兒的,啥都能跟着瞎摻和。
打壓幾句呢,讓妹妹在龔家拘謹點兒,讓她知道點兒深淺,這樣呢,雖然會心理上不太舒服,得小心謹慎,但是最起碼事兒少,能看着些别人的眼色行事。
她日子過消停了,他這個當哥哥的,也能省不少心。
可當江源達真的站在龔家門口了……
麗麗馬上站起身:“大舅。”
“嗳。”
“大舅,你吃飯了嗎?我給你盛飯去,你快坐下。”
說着話,麗麗就将手上的筷子放桌上,轉頭直奔廚房,女孩臉上是見到親人的高興,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龔大姐也趕緊撂下飯碗,看着祥嫂将拖鞋擺在江源達面前,她笑呵呵迎上前說:“老弟,咱倆這回可真成了實在親屬了。”
江源達邊換鞋邊說:“大姐,我妹妹和麗麗給你添麻煩了,以後也得靠你多照應。”
龔大姐嫌棄般瞪了眼江源達:“嗨!你就是太客氣了。”
“不是客氣,是……”
龔大姐笑着搖了搖頭,她已經猜到江源達是咋想的了,看那表情就能看出來,估計心裏正難受呢。
也是,當哥哥的,一準是覺得:妹妹這還沒辦手續,直接就搬到這來住。
甭管是不是二婚,甭管是一個月還是兩個月後結婚,沒辦婚禮那就不能算是正式的,這就等于夾包自己上門了。
恐怕這是心疼上了,覺得妹妹有點兒慘,老人那頭目前還沒說,當哥哥的還有點兒無奈。
“老弟啊,啥事不能想太多,咱家沒那些規矩和臭講究,我就知道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再說了,你看看,有的人家辦婚禮前,講究這個那個,一六十三招的規矩,有屁用?過不好,該離還得離。
這要是日子能過好,比啥都強,其他全是虛的。
哈哈,瞧我,歲數大了絮叨。”
江源達客氣道:“大姐今年四十幾?”
“啥四十幾,我都五十二了,我大兒子沒正溜,到現在也不着急結婚,要不然我能當奶奶了。”
孫麗也将飯端上來了:“大舅?”
“大舅吃過了,麗麗啊,我先去看看你媽,一會兒大舅再和你說話,你多吃點兒,啊?”
江源達還順便看了眼小星星,像是一副誇人的表情道:“長得跟你爸真像。”
小星星扭臉問:“我也該叫你大舅嗎?”
江源達說:“那你看着辦吧。”
“大舅!”
男人低沉地答應道:“嗳,這大嗓門。”
屋裏立刻充滿笑聲,連孫麗也噗的一下笑了,滿臉笑容間,心裏透亮了不少。
女孩心想:我總不能還不如個小星星吧,管那頭的親戚叫姑叫大伯二伯,似乎是很正常的,要不然太顯小家子氣了,也太讓媽媽難做了。
龔大姐拍了下江源達的胳膊,熱情道:“芳在樓上躺着呢,盼你半天了,走,咱倆上樓。”
等她給江源達送到屋門口,她就離開了,說是飯還沒吃完,其實雙方心裏都有數,聰明人,這是在給兄妹能說些話的時間。
……
“你怎麽不下樓吃飯,是不是坐車暈車啦。”
江源芳靠在床頭看着她哥,聽完這話,第一反應就是:哎呦!
她哥這是第一回跟她這态度說話,像哄她似的,打小就沒這樣啊。
從梳小辮有記憶開始,他哥就愛喝令她,讓她喂雞喂鴨,成了家那就更不用說了,這幾年尤甚,見着她都擰眉頭。
冷不丁這樣,比上回請她喝咖啡還暖心窩子。
“沒暈車,我有點兒那什麽。”
“什麽?”
江源芳想了想,沒說見血了才從醫院回來,她說:“吐。”
江源達歎氣道:“你這麽大歲數,要生老二更得注意,有些事兒,别心思太重,養好身體最重要。”
“我知道。”
兄妹倆靜了幾秒,隻你瞅我,我瞅你,眼中的關切一覽無遺。
江源芳大概是太激動了,太想讓哥哥放心,也太想表現了,她看了眼房門關沒關緊,随後就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生命一号”的藥盒子裏拿出存折。
小小聲道:
“哥,你快看看,龔海成有這麽多錢呢,從今往後這錢都歸我管,你要是做買賣哪缺了少了不夠用,你吱聲,我能給你都取出來。”
江源達立刻運上了氣,用氣息罵道:“胡鬧!”
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剛才還舍不得罵妹妹,覺得不能再打壓,還嫌妹妹和外甥女在這裏呆的不夠小心翼翼嗎?
轉過頭,妹妹就來這一出。
你看看這膽子肥的,估計還沒把存折捂熱乎呢,這就要許願全倒動出去了,有沒有腦子。
江源芳委屈,她就知道,哥哥對她态度好不過三分鍾。
“哥,以前咱三家比較,我家條件最一般,管你借錢,求你幫忙,沒輕了借你光,我那時候沒那個能力,還總給你添亂,現在,我就尋思和龔海成不一樣了,我是真想也讓你借借我光。”
這話說的江源達閉了下眼,就像是對妹妹無語沒耳朵聽一樣,至少江源芳是這麽認爲的,她又趕緊急切地解釋道:
“哥,我沒想貪他錢,其實說句心裏話,别看他往後讓我管錢了,但是最起碼目前我是不好意思花的。
我都想好了,要是這些天出去買啥,先可我手頭離婚分的錢來,往後還有工資,盡量不動人家的。
不過要是你有用處,我就是想提前給你交個底,你是做大生意的,要是會用很多,不用犯愁,我這有,我能豁出來甯可在他面前夾尾巴做人也借你,真的,我真能借。”
江源達沉吟道:“說你沒腦子吧,源芳你還總不樂意。我今天上門借錢來了?還是你聽說我要用錢啦?”
“沒。”
“你想讓我、讓源景也借借你的光,我……”
江源芳搶話道:“哥,你想多了,是隻借你,沒有源景,我還怕他借了不還呢,到時候我跟人家龔海成怎麽交代,挺辛苦掙的,這又出門二十多天,丢兩包貨,再讓我難做人。”
江源達歎氣,不能多說話,說多了,妹妹就能扯的更遠。
他直接了當命令道:
“我家不會借到你頭上,包括我男男以後也求不到你頭上,你給我把這心眼子使别的地方去。
說你糊塗不愛聽,錢是你掙的?
想回娘家裝臉面,你得自己來,别拿人家錢老裝蛋。
那龔醜蛋兒對你有感情,給他生孩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叫慣着你,但是你這做派會讓人心裏瞧不起。
你給我全心全意拿出跟孫建權過日子的那樣來,勤儉持家。
我甯可讓你上我這接着借光煩我,也不願意讓老龔家人說咱姓江的是爲錢。”
江源芳沒吱聲。
“記住沒有?!”
“你别老跟我喊,聽見了,我現在身體不好。”
江源達瞪着妹妹,心想:這可咋整,老妹兒啊,你能不能讓哥省省心。
到底,江源達在離開龔家前,啰嗦的全是寬慰人的話,總結下來就幾句:
讓妹妹和外甥女該吃吃該喝喝,啥也不用尋思,有啥事還有他呢。
比如明天送麗麗上學,比如三天後江源芳去報到,他這個當哥哥的也會跟着,打算繼龔海成後,也找江源芳的領導套套近乎。
不認識?不認識沒關系,硬套關系,他現在背影硬的朋友可不止是孫慶忠了。
晚上到家,江源達進屋發現,老爹躺沙發上早眯瞪着了,拿外套給蓋上了。
結果由于二哈見着江源達太歡快了,叫了一嗓子,給老爺子吵醒了。
“又有應酬啊。”
江源達沒吭聲。
“那你吃飯了沒?”
“沒,我去找點兒飯。”
說着話,江源達去了廚房,一看操作台上擺着魚,還裝盒子裏了,他問道:“爹啊,這魚啥意思啊?”
“啊,我要給它放涼了再擱冰箱裏,明早就成魚凍了,完了送男男學校,讓我孫女早上喝粥就着吃,她愛吃我做的魚。”
江源達沉默了一瞬,忽然扭頭道:“爹,我想和你說點兒事。”
“啥?源景那頭出啥事兒了?”
“不是源景,是源芳,我想着早晚也得告訴你……”
一個小時後。
江源達看了眼石英鍾,那上面已經顯示晚上十一點了,又看了眼老爺子的卧房門。
從他說完後,他爹就進屋了。
他不放心要跟着,老爺子是死活不讓,說血壓沒高,心髒沒抖,隻是想靜一靜。
江源達在想,要不要給男男打個電話?閨女現在是她爺爺面前的紅人,讓幫着勸勸呢,可是孩子這時候睡覺了吧。
以至于他這一宿時間,心裏含糊的,潛伏進老爺子卧室好幾次,隻爲用手試試老爹鼻子下面出不出氣。
當第四趟又溜進去時,天都快亮了,江源達困的不行,幹脆躺在老爹身邊睡着了,倒是老爺子在這時候睜眼。
江老爺子起身吃上降壓藥,将速效救心丸揣兜,給兒子把粥煮上,用簾布捂上鍋蓋免得涼了,給狗拌狗食,簡單将屋地掃了下,他就領着狗出門了。
等再回來時,發現大兒子總偷摸觀察他,老爺子說:“吃飯,吃完領我去源芳那看看,咱倆一起送麗麗上學。”
早上六點多鍾,當江老爺子站在龔家門口時,江源芳手裏的牙刷掉在地上。
她眼淚當即就掉了下來,那是看到老父親情緒崩潰了,委屈極了。
“爹。”
老爺子眼圈兒也一紅,用手捂着眼睛,強憋着眼淚,他隻要一想起大兒子告訴他:女兒挨揍,被打的鼻子流血,臉還帶着巴掌印,心就像有什麽東西在紮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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