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之上,劍仙道袍随風而動,君莫邪腳尖點地,下一瞬間人已坐于祭壇蒲團之上。鶴發童顔,仙風道骨,這一刻,他就是真正的劍仙,讓所有人爲之側目。
這場祭天,實際上是要由劍仙來主持的。
就君晏的解釋來看,劍仙就像君家的大祭司一般,在家族内擁有與武帝持平的權利。一文一武,共鎮一族。
雖然二大爺爲人輕浮,平日裏不僅窮,還沒有半分仙氣兒。但不要懷疑,他真的是祭司,武帝都要尊敬的祭司。
喬樂:“還真是智,智勇雙全呢……”
趴在欄杆上,喬樂剛要稱贊某大爺,便見對方擡手向自己揮了揮,又露出了那想要銀子的微笑。
那一瞬間,喬樂的稱贊都卡殼兒了。
哇哦,人家帥不過三秒,你居然帥了一炷香诶!
眼見二大爺越笑越燦爛,喬樂的表情卻越來越複雜。
因爲此刻所有人都盯着劍仙大人,而劍仙突然向她揮手……
好了,刷的一聲,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挂在了喬樂身上。
哇哦,劍仙居然跟她揮手诶!
喬樂:“……”
擡眸看向一旁的君晏,喬樂本以爲少年又會抓緊她的手,露出之前那般防範他人的表情。可讓她意外的是,君晏竟也靜靜的看着她,沒有半分動作。
微風暖陽之下,那雙鳳眸深邃若星空,漾着不知名的笑。
這樣的笑喬樂很熟悉,或者說是非常非常的熟悉。
神秘而又蠱惑,如紅酒般醉人,讓人一見傾心的笑。
不羁、桀骜、看似目中無人,實則恣意自在,灑脫得像風一樣……
這是曾經的君晏,那個策馬疆場,戰功赫赫,歸京之日能引得滿樓紅袖爲他而動的少年将軍。那個永遠活在喬樂心底的,會在對面今宵閣嫌棄她,卻又陪她聊天的小王爺。
少年将軍是他,君小王爺是他,太子殿下也是他……
隻是他戴上了面具,将前兩者與後者割裂成了兩個人而已。
喬樂知道,她都知道。
喬樂:“晏哥哥,你……”
她想問他爲何還不動身下台,去台下參與祭天大典。更想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爲何要用這般撩人的眼神看着她。
她是昏君這種事,她真的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暴露。
咳,畢竟她喬樂還要臉啊……
還有,你們這些人能不能看别處?一直盯着我們有意思麽?
本想偏頭警告警告那些盯着他倆不放的目光,可喬樂剛剛回首,便被君晏摁住了小腦袋,輕輕地轉了回來。
君晏:“别看他們,看我。”
喬樂:“你有什麽好看的啊……”
君晏:“……”
此刻,君晏真想對喬樂說:“你在家裏可不是這麽說的。”
喬樂:“你這樣,我除了看眼睛還能看什麽啊……”
似乎是怕君晏胡思亂想,喬樂又貼心的補了一句。一直盯着君晏的眼睛看的話,她容易出問題的。
她到不怕自己尴尬,她就怕參加祭天大典的其他人尴尬。尤其是他們的單身狗父皇,以及單身狗二爺爺。
這般想着,喬樂便打算後退一步,催促君晏趕緊下去。
然而她的話還未說出口,君晏卻先開口了。
君晏:“那摘了吧。”
喬樂:“哈?”
望着君晏,聞言的喬樂一臉懵逼。摘了?摘,摘什麽啊?
少年一笑,竟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少女纖細的右手。而後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面具上。
摘了吧……
所以,是要摘掉面具麽?
明眸微微睜大,喬樂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此刻,她的手一面溫熱,一面冰涼。一邊是君晏的手,一邊是那張仿佛阻隔着什麽的面具。幾個月來,在外面的他們一直都是這樣的……
這面具就好像是君晏身上的封印,封住了他的靈魂,禁锢了他的模樣。
喬樂不知道君晏爲何要戴面具,但她知道他一定有他的原因。
如果是因爲她剛剛那句話的話……
喬樂:“沒事,你這樣也很好,不用刻意爲了我……”
在喬樂開口的同時,一道道議論聲也從四面八方傳來。
一夜大火,一場陰謀,太子自此與面具爲伴,十年如一日。
大家都說,那面具之下是一副猙獰的面孔,是讓人無法接受的傷痛。可真的是這樣麽?其實天武沒幾個人知道。
因爲他們對太子的印象都停在最初,停在那個粉雕玉琢氣定神閑的小太子身上。
大家都很好奇,都很想看看。
無論太子是美是醜,他們都想看。
這裏有單純好奇的人,也有想幸災樂禍的人,更有對太子抱有期待的親人。
所以,真的要摘嗎?
君晏:“摘吧。”
望着喬樂的眼睛,君晏堅定的說道:“我希望你親自來。”
說着,他放開了引領喬樂的手,轉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這一刻他似乎等了很久,久到自己的心底都升騰起了一絲期待。
喬樂:“好。”
點了點頭,喬樂沒有直接掀開面具,而是雙手微顫的捧着,終于,她深吸了一口氣,将那銀色面具徹底摘下。
陽光之下,清風徐來,白色花瓣依舊在祭天台前飄蕩,伴随着那盤坐玉台的劍仙,展現着屬于仙境的美麗。
然而這一刻,沒有人再注意美景,也沒有人再矚目劍仙。
他們安靜了,或者說,是寂靜,靜到自己的喉嚨竟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他真的是太子麽……
這是天武衆人心中同時升騰的疑問。
一片花瓣随風而落,掠過少年精緻至極的眉眼。如玉雕琢,如墨輕點,劍眉似鋒,鳳眸若畫。他微微低眸間嘴角清漾的笑,竟仿佛這世間最可怕而惑人的毒藥。
天武人都說,他們想要一個風華絕代的太子殿下。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太子殿下不是風華絕代,而是禍水,一個一襲紫衣金尊玉貴,一颦一笑都絕豔似妖的禍水。
而這個禍水并未看他們,也并不在乎他們的感受,因爲他正低眸湊到紫衣少女面前,輕笑着索吻。
少女似乎想躲,可他卻流氓的賴了上去了。
不給吻,就強吻。
君晏:“本宮謝過夫人了。”
又親了喬樂一下,某流氓終于松開了對她的鉗制,轉身向一旁目瞪狗呆的霍鄞招了招手。
時間不早了,他們該下去祭天了。
使勁兒的掐了自己一下,霍鄞臉都綠了。嗯,很痛,他真的不是在做夢。
心中暗叫一聲好家夥,他終于向沐鸢點了點頭,面色複雜的跟上了君晏。
說實話,他也想親鸢兒一下的,可他怕鸢兒紮他。
因爲就在他有這個想法的時候,某女主已經掏出了一根銀針,對他露出了危險的微笑。
别問,問就是滾!
嘩!
終于,所有圍觀者集體回神,一道道目光追随着少年修長的身影,久久不願離開。
他們一方面是被驚豔到了,還有一方面則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那些還能拿太子難看來安慰自己的男人們……
好了,能給他們墊底人又少了一個。
而反觀一衆世家小姐,那表情也是一個比一個精彩,有花癡的,有酸的,還有腸子都悔青了的。
其中特别舉例那雙手死死掐着欄杆,一張俏臉黑如鍋底,氣得都快哭出聲的樓湘。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
可惜沒有如果。
因爲此刻的樓湘不僅要面對心中的後悔,還要面對那一道道幸災樂禍的目光。
她曾經是最接近君晏的人,可如今,她卻是離他最遠的人。
因爲他連看,都不會再看她一眼。
看台上,喬樂握着手中的銀色面具,明眸清澈如水。這一刻,周遭的喧嚣與她無關,她眼裏隻有站在祭天台上,那正被武帝狠拍肩膀的少年。
那充滿嫌棄的神情,與他初遇自己時一模一樣。
他是自由的風,不羁的月,可爲了她,他願意放下一切。他是天武的太子,卻是她一個人的君晏。
他願意爲了她從廢物太子,變成真正的太子殿下。
說喬樂不感動,那是不可能的。
但此時此刻,看着周遭那一衆如狼似虎如饑似渴的目光,看着一雙雙快要殺瘋了,且不約而同刻上了“我可以”的眼神……
ennnnn……
喬樂現在隻想把面具重新遞給君晏,讓這個禍國殃民的貨趕緊給自己戴上。
你特麽長成什麽樣,你心裏沒點兒逼數麽?
于是乎,站在祭天台的君晏忽覺背後一涼,再看看自家媳婦兒黑如鍋底的臉,嗯,他好像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哪兒了。
當然,他也來不及思考了。
因爲祭天大典正式開始了。
禮樂之聲伴随鼓點響徹,武帝君玄領銜百官上前。
祭禮是莊嚴的,以至于向來不着邊際的君莫邪,以及萬事不上心的君晏,此刻都規矩的不行。
當然,莊嚴肅穆也就意味着一個詞——無聊。
所以喬樂也就趴在欄杆上看着,時不時還要警告下某些對她家君晏圖謀不軌的人。
不過吧,這看着看着,她就又懵了。
不是,這二大爺頭頂上怎麽也冒氣兒呢?
而且吧,還是紅氣兒……
擡手揉了揉眼睛,喬樂卻見那氣兒又不見了。就像她之前看那恭王君瑜一樣,上一秒有,下一秒沒有……
先不說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清楚,就單說這一黑一紅究竟啥意思,她都是一頭霧水。
黑的是倒黴?
紅的是走運?
所以恭王要倒黴?二大爺要走運?
這般想着,喬樂卻又覺得有些不靠譜。
不過巧的是,在她走神的時間裏,下面的祭典也接近尾聲了。
君莫邪:“祭典結束,劍回——”
随着二大爺将帝劍從祭天台上剝離,一衆白玉雕塑也緩緩轉動,重回本位。同樣的,那承載着天武曆史與君家榮耀的玉碑也迅速下降,再度封閉。
祭天大典結束了,但祭天大典給天武人帶來的驚喜卻并未結束。
當太子摘下面具的那一刻,他在一衆天武人心中的形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概,這就是顔狗的國家吧。
自豪的看着自家終于開始争氣的兒子,武帝連嘴巴上的客氣都不裝了。
而顔狗頭頭的昭明長公主則更加真實,作爲太子的姑姑,她自然是能近距離觀察自家妖孽侄子的。
好看,确實好看!
就,就可惜了不是個丫頭,要是個丫頭,那一定更好看!
而對于自家姑姑的變态想法,君晏默默的拍了拍表哥與姑父的肩膀,示意他們趕緊把這人架走。
“陛下,殿下年歲也不小了,也該考慮婚配之事了。常言道,太子乃一國儲君,當有一正二側至少三位妻妾。如今正妃已定,是否該考慮一下……”
“崔家二女才貌雙全,薛家三女美若天仙,劉家小姐武藝超群,張家……”
“诶,你們這是哪裏的話,殿下的婚事自當由殿下自己做主。陛下,春日宴将近,臣覺得您應該讓殿下于宴上親自挑選,以保證……”
……
一衆官員快步上前,七嘴八舌的進言道。
顯然,不止是各家小姐覺得她們可以,連一衆官員也對太子殿下有了别樣的信心。相比之下,那樓家家主早已氣得說不出話來。
明明是他們先來的……
然而,甭管他們如何暗示明示,太子都在第一時間告别了自家父皇,而後帶着小侯爺回觀景台去了。
至于那站在原地,被一衆官員們給予厚望的武帝君玄,嗯,他就笑了笑,而後輕輕地搖了搖頭。
衆官員不懂其意,直到一旁的二大爺躍下玉台,毫不留情的翻譯道:
“那小子被罵廢物容貌盡毀時你們不來,如今出人頭地貌比潘安了,呵,你們到跑得比誰都快。常言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開口前啊,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配麽?你們配麽?”
“你們配個屁!”
“老夫跟你們講啊,誰要跟我們家小福星過不去,老夫手裏的帝劍第一個不答應!”
将帝劍往肩上一扛,某大爺大搖大擺的走了。
那般氣度,直接把一衆官員給看愣了。
可你敢反駁麽?
你不敢。
因爲這老前輩若是想削你的話,就是武帝陛下也攔不住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