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喬樂一開口,就知有沒有。
因爲喬樂的腦回路,真不是普通人能接得住的。就比如她此話完美複刻了君霖,說的義正辭嚴,擲地有聲。
與之前那句斥責君晏的話相比,不知大聲了多少倍。
這一刻,一衆圍觀者目瞪狗呆當場石化,因爲他們仿佛瞧見了一個個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們那一張張自認體面的臉上。
當場打臉,毫不留情。
當然,這要論誰被扇的最痛,那肯定要數站在酒樓上的睿王君霖。之前是笑容逐漸僵硬,慢慢虛僞。而現在,直接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丢臉啊。
不,這簡直就是拿着他的面子當場撕碎,再站在上面狠狠地踩上兩腳。
他君霖是誰?
天武二皇子,這一代皇族中最年輕的親王殿下。他母妃高居貴妃之位,外公是當朝右相,兩位舅舅則分管禮部與吏部,乃是實權最足的兩名尚書。
再論出生,皇族血統,王家撐腰,得四大士族共同照拂。
所以從小到大,他君霖要什麽有什麽,宮室、莊園、賢才、美人、名望……
他一直以未來儲君自诩,以天武武帝爲目标。
這不止是他自己的想法,也是所有士族中人的想法,更是無數百姓認可并支持的決定。
然而今日,卻有人不顧他的顔面,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他踩在地上。
這種體驗是新奇的,是截然不同的。但他君霖不喜歡,更不會接受。
目光漸漸陰冷,他決定說些什麽。可他沒想到的是,那一直在一旁看戲的樓湘竟在此刻上前一步,對下方的喬樂露出了淺笑。
這一刻君霖才反應過來,下面的人可不是他一個人的敵人。
樓家作爲沈家沒落的最大受益者,自然也将是沈家崛起的第一受害人。
樓湘不出手,也得出手。
樓湘:“諸位,這位姑娘初來乍到,許還不懂我京中規矩。睿王殿下向來大度,太子殿下也以仁義著稱,即便是我樓湘與在座諸位,也皆是有識之士。所以姑娘家口快,大家應該也不會爲難她吧?”
微風拂面,紅裙少女倚欄而笑,妖冶動人。
一句話,僅僅是一句話,樓湘竟撫平了喬樂之言帶來的所有尴尬。
前一秒還寂靜無聲的街道,又一次響起了議論聲。
隻不過這一次的議論不再是酸言酸語,而是一些道貌岸然的大度之言。
因爲樓湘給了大家一個台階,同樣也給了他們一個變相嘲諷喬樂的機會。
這不,聞言的沐鸢與霍鄞幾乎同時變了臉色,眼底有一縷縷火苗上蹿。
初來乍到?不懂規矩?
這表面和和氣氣的一句話話,實則是最毒的匕首,在戳她們外來人的脊梁骨。其或許與鄉野丫頭不懂事,不知天高地厚是一個意思。
至于後面的一系列擡舉,不就是一場鮮明的對比麽?
隻要其他人表現的足夠大度,那喬樂就是一個笑話。一個被眼下所有貴人們嘲笑的笑話。
此言之毒,可見一斑。
沈靈:“樓湘……”
雙手緊握,沈靈想要開口,卻被沐鸢輕輕地按住了肩膀。
微風中,白衣少女對她搖了搖頭,同時也對義憤填膺的霍鄞發出了乖乖呆着的暗示。
是,作爲喬樂的好姐妹,沐鸢也覺得樓湘可惡。但沐鸢知道,這樓湘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她今日就别想讨到好。
喬樂剛剛說的那段話的确是爲了作秀,但有一句她沒說錯,那就是她真的是君晏的迷妹。
神魂颠倒,七葷八素的那種……
而樓湘……
雖然隻是有名無實的婚約,但在喬樂眼裏,這恐怕是大忌……
這不,沐鸢的想法還未落地,那邊的喬樂便松開了君晏,擡眸望向了那依欄而笑的紅裙少女。
四目相對,喬樂立刻便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傲氣。
表面的平易近人,實則是傲氣堆積後的俯視,與高高在上的施舍。
隻是某些傻子傻的出奇,竟還真的相信這張虛僞的面具。
哎,小說裏的鳳凰女,那種覺得誰也配不上自己,前期對男主愛答不理後期又瘋狂跪舔的女配,就是你了吧?
幼稚。
喬樂:“這位樓小姐,本姑娘行得正坐得端,說話向來負責。既然你們覺得我說的不對,那就請放心大膽的爲難我吧。”
掏出鏡子,喬樂瞧了瞧自己那金燦燦的眉心,那叫一個自信。
來啊,來爲難啊,我求你來。
樓湘:“……”
場面再次陷入寂靜,前一秒還在笑的樓湘,這一秒也暗下了面色。
因爲眼前的青衣少女根本不安常理出牌。
一般來說,聰明人都能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說,對方要麽會惱羞成怒,沖她發火;要麽會強行辯解,渴望證明自己。
而喬樂呢?
她不僅不生氣,她還笑呵呵的要求你爲難她。
不僅如此,她還更欠的掏出了鏡子,給了大家一個挑釁的表情。
這,這根本就不是聰明人應該做的事兒啊。
與睿王和樓湘爲敵,就是太子也不敢吧……
區區沈家,能有這底氣?
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這一刻,之前還對喬樂頗有好感的年輕公子們,瞬間對她投來了嫌棄的目光。
果然,能跟廢物太子攪合在一起的女人,不是傻子是什麽?
破鍋配爛蓋,廢物自有傻子愛,絕了!
可無論這些目光中的厭惡有多強烈,話語中的鄙夷有多惡心,喬樂就站在風暴的中心,笑盈盈的,平靜的不行。
而看着這一幕的衆人,果然氣得肝兒疼。
這特麽到底什麽人啊……
你罵她她還對你笑,腦子不會真有問題吧?
可他們又哪裏知道,他們這所謂的謾罵,對以前非到萬人退散的喬樂而言,根本就是小兒科。
罵,随便罵,我理你算我輸。
終于,謾罵之聲漸漸平複,很多人依舊很氣,可當他們發現罵喬樂解決不了問題的時候,他們都閉嘴了。
不僅閉嘴了,還有種被人遛了的感覺。
喬樂:“樓小姐,您不是要爲難我麽?我還等着呢,您到是快點兒啊。”
把玩着從君晏手裏順來的折扇,喬樂将折扇一開一合,玩玩扇扇,不亦樂乎。
她明明是在跟樓湘說話,卻看都懶得看樓湘一眼。
到是君晏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她身邊,目光溫和的注視着她。
不是君晏不說話,而是喬樂讓他不要說話。
就乖乖的待着,當個廢物就好了。
是的,某太子長久以來的夢想,終于在此刻成爲了現實。
嗯,媳婦兒真好看!
軟飯真的香!
樓上,再次被喬樂點名的樓湘終于繃不住了,之前她還能笑,現在卻隻能冰冷的望着喬樂,眼底燃燒起火苗。
她若出聲,顯得她不大度,她若不出聲,又顯得她不如對方。
一時間,她竟陷入了自己給自己布置的迷局,來了個騎虎難下。
好在就像她剛剛幫君霖解圍一樣,眼下的君霖也是要幫她的。
隻見君霖單手握着欄杆,眼含冷笑的對喬樂說道:
“既然姑娘你自願領罰,要我們爲難你。那好,本王現在就以辱罵皇室不敬親王與未來王妃的罪名,将你收入刑部,聽候發落。來人!”
君霖此話一出,整個街道頓時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
沐鸢:“怎麽回事?”
霍鄞:“巡防營。”
站在沐鸢身邊,霍鄞輕聲解釋道。
這巡防營乃是維護武京治安的軍隊,軍中成員被稱爲武衛,個個都是好手。
衆所周知,巡防營與禦林軍乃是皇家的兩大權威,一個護佑武京,一個守衛皇城,想要調度他們,的确也得是皇家的命令。
而這睿王君霖,明顯很符合這個條件。
因爲他如今可是公認的未來儲君,最可能成爲下一任武帝之人。
巡防營不聽他的,又該聽誰的呢?
有人或許會說,那兒不是還有太子麽?
可太子在别國權威極大,在天武卻是一個擺設啊。
别說巡防營不想理他,恐怕尋常百姓都不會理他吧。
望着被巡防營包圍的街道,一衆貴人喜上眉梢。或許不是喜,而是純粹的幸災樂禍。
衆所周知,那六部可都是掌控在四大士族手裏的。隻要那小丫頭進了刑部,能不能活着出來便是一個未知數。
即便能出來,恐怕也得缺胳膊少腿兒,或是容貌盡毀的出來吧?
啧啧,慘哦。
可又能怎麽樣呢?
還不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果然,聽到此言的沈靈慌了。因爲他們沈家是絕對救不了喬樂的。
她知道喬樂在天昭身份高貴,手眼通天,可這兒不是天昭,而是天武。一個極其複雜的,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啊。
沈靈:“小侯爺,您能替樂兒想想辦法麽?”
霍鄞:“沒救了,不用想了。”
沈靈:“???”
不是,你們不是一邊的麽?
在沈靈求助霍鄞的同時,君霖等人也随之看了過來。
因爲君霖最擔心的不是君晏和喬樂,而是在一邊看熱鬧的霍鄞。
他那廢物弟弟沒有實權,可霍鄞卻是有的。
霍家軍的威名,可不是随便說說的。
也就是說霍鄞若真要撕破臉跟他幹,他今兒個還真不一定能抓走喬樂。
不過聽霍鄞這語氣……
君霖:“看來表弟也是個明白人,知道這渾水不該蹚啊。”
對霍鄞贊許的點了點頭,君霖瞬間看這個表弟順眼了。
然而……
霍鄞:“是啊,還好本小侯爺聰明,知道蹚了這渾水會不得好死。到是某些笨蛋啊,抓她?一會兒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某表哥雙手抱胸,瞬間陰陽怪氣。
一邊陰陽怪氣,還一邊拿眼睛瞪站在喬樂身邊的君晏。
在這場鬧劇中,他一直都在仔仔細細的思考,回憶着自己去北關的所有細節。
然後他悟到了,他傻了,他肺都氣炸了。
因爲他驚訝的發現,兩個君晏和一個喬君,似乎好像也許應該都特麽是同一個人。
嗯,同一個狗東西,也就是他的廢物表弟本人。
那個直到現在還在裝傻,苟在人郡主身邊裝嬌花的缺德玩意兒。
不行了,越想越氣,太特麽缺德了。
回想起當初自己跟他吐槽表弟的話,誇他的話,還有希望表弟是他的話……
啊,太不是人了。
但有一說一,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群被削到分屍的蠻子,以及那個被折磨到精神崩潰,那顆頭被打的媽都不認識的耶律休。
欺負喬樂者,死。
也許不會馬上死,但肯定得死。
所以君霖,我勸你善良。
然而霍鄞的卑微心境,那膨脹到極點的君霖是不會明白的。
因此他隻是冷哼一聲,便偏頭不再理會霍鄞。
君霖:“抓人!”
武衛:“是!”
衆武衛蜂擁而上,手中長劍悄然抽出。而與此同時,君晏的衣袍也無風自動,讓周遭的空氣掀起陣陣漣漪。
不止是他,還有龇牙咧嘴的二哈,以及不再啃雞腿子的二大爺。
而就在這時,喬樂開口了。
喬樂:“睿王是吧?行,本姑娘見過不要臉的,真未見過你這麽不要臉的。今日之事是何起源,你心裏沒點兒數麽?”
凝望着君霖,喬樂眼底的笑瞬間寒涼。
不知是不是君霖的錯覺,他竟覺得渾身升騰起了一絲說不出的涼意。
也就在這時,喬樂的第二句話到了。
喬樂:“要知道,這颠倒黑白可是要遭天譴的啊。”
将雙手背在身後,少女明眸含笑,一襲青裙靈動無雙。這看似平常的一幕,卻在下一瞬間引爆了全場。
因爲在喬樂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陣細微的龜裂聲便闖入了衆人的耳畔。
從細微到劇烈,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
而這些龜裂之聲的源頭,竟是君霖二人腳下的樓閣。
咔嚓!
木欄斷裂,地闆塌陷,在一衆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君霖竟不得不拉住身邊的樓湘,帶着她一同落下酒樓。
同一時間,那些武衛也紛紛後退,目光駭然。
因爲誰能想到,那塌陷之處竟隻在君霖二人附近。别說是圍觀的其他人了,就連護佑他們的侍衛和丫鬟,都沒有受到半點波及。
這真的是天譴麽?
衆人都在猜,都在想,直到一道聲音從人群之外緩緩傳來。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樂兒說的對,今日誰要抓你去刑部,父皇第一個不答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