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發生隻在瞬息之間,以至于很多人都被那聲狼嚎吓得一個愣顫,至今還未回過神來。不知過了多久,那緊繃的情緒才稍稍得到緩解。
狼……
那從馬車中沖出來的,居然是一頭體型碩大的銀狼王。
這般身形的巨大狼王,即便是那些喜好狩獵的貴族們看了,都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因爲自認見多識廣的他們,根本就沒見過這樣的狼。
那身漂亮的銀色皮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猶如最名貴的金屬般,透着隻有獵手才懂的絕美光澤。
威風凜凜,令人寒毛直豎。
然而,就是這麽一隻足以稱霸狼群,讓無數狼王爲之臣服的王者,此刻卻四腿發軟,呆呆地杵在了原地。
隻因它身後的馬車中,竟有一道清脆若百靈鳥般的女聲,幽幽而來。
“二哈,不準吃!髒死了!快給麻麻松口!”
這道女聲仿佛是狼王的開關,瞬間爲這頭威風凜凜的王者按下了暫停鍵。
二哈:“嗷嗚……”
嗚咽一聲,二哈看看那被自己吓得瑟瑟發抖,兩隻手都已經沒了的兩名打手,那雙暗綠色的眼睛中露出了明顯的警告。
鮮血淋漓之下,兩名打手一臉凄慘,面白如紙。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他們竟覺得這頭狼成精了……
那眼神,那微微擡起的爪子,簡直就跟在威脅他們似的。
動嗎?
你敢動嗎?
不敢,他們真的不敢。
而見他倆完美就範,二哈這才狼嘴一張,将從他們手臂上薅下來的手嫌棄的吐在了路邊。
暗綠色的狼眼再次掃視周遭,它一邊警告着這些壞人,一邊揚起自己那大腦袋,傲嬌嘚瑟的不行。
霍鄞:“那那那,那不是……”
指着站在馬車前的狼王,霍鄞人都傻了。因爲這狼他明顯認識,這,這不就是喬樂養的那隻嗎?
還有,還有剛剛那道女聲……
心中的答案正在拼湊,但時間告訴霍鄞,他不用想了,因爲答案已經在所有人面前揭曉了。
在少女出聲制止二哈的同時,擋住馬車内景的布幔也被緩緩掀起,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這是一種不自覺的,想要一探究竟的集中。
終于,布幔被掀開了。
而在布幔被掀開的同時,樓閣上貴人們的眼睛也直了。
不是被美到了,而是被辣到了。
更有憑借那道女聲在心中堆砌出無數美好幻影,對美人露面十分期待者,差點兒被這一幕氣的背過氣兒去。
因爲那從布幔後出來的不是一位美人,而是一個一頭白發,一手一個大雞腿子的大男人。
更可怕的是,這人出現的同時,還認認真真的啃了兩口子雞腿兒。
神情懶散,旁若無人……
喂,這麽多人看着呢?
您,您多多少少注意注意吃相啊……
沈靈與沐鸢心底正想着,卻見某老頭子就像在跟她們對着幹一般,三下五除二的把一根雞腿吞了進去。
而後,竟還獨獨給二哈吐出了一根兒光骨頭來。
二哈:“……”
瞧瞧人二哈的眼神,那叫一個嫌棄。
可二大爺不在乎啊,不僅不在乎,還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兒,接着啃起另一根雞腿兒來。
一邊啃還一邊說道:
“丫頭,武京到了,你爺爺我的任務也完成了。你看這一路緊趕慢趕的,把你爺爺我都給餓瘦了。你們先打,爺爺我去吃點兒東西再說。”
說着,這位背着一把破劍的白發怪人竟擡步向前,真在一衆打手目瞪狗呆的注視之下越過人群,揚長而去。
瞧瞧那惬意的神情,自在的步态,以及叼着另一隻雞腿兒的不羁……
總之,場内所有人都震驚了。
幹嘛呢?
什麽叫你們先打我去吃點東西啊?
玩兒呢!
一衆打手在腦子裏緩緩打出了一排問号,即便鎮定如樓英,腦子裏也是一排看不懂的感歎号。
這,這是哪兒來的奇葩啊……
可問題是,他們這兒還沒反應過來呢,那馬車中的少女便又給了他們一記重錘。
“二爺爺,你吃歸吃,可别記我賬上哦。不然我一定回去告你狀,讓你還我錢。你看啊,你這一路的花銷我都給你記着呢,這一共……”
這話還沒說完呢,又一幕奇景在衆人眼前出現了。
因爲那前一秒才消失在人群中的白發怪人,此刻竟又一次站在了馬車之前。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就仿佛是變戲法兒一般出現,親自爲馬車中的少女撩起了車簾,一臉的讨好。
“丫頭啊,這都是一家人,算那麽清楚幹什麽嘛……你看啊,爺爺都親自來扶你下車了,要不這銀子就算了?”
某二大爺嘿嘿一笑,立刻向馬車中伸出了他那隻油膩膩的手。
然後他就得到了兩個字:“起開!”
緩緩退到馬車旁,他君莫邪能怎麽辦,他窮他也沒辦法啊。罷了罷了,現在的小輩啊,一個個都翻了天了。
終于,車簾再次被掀起,沒有之前的鋪墊與遮掩,有的隻是一道淡青若雲煙的倩影,亭亭玉立的站在了衆人的眼前。
少女身姿纖細,膚白若雪,一雙明眸澄澈如畫,靈動之間透着盈盈笑意。
這種笑并非高門貴女那矜持掩映之笑,而是一種似陽光般溫暖,讓你見之悅目,視之舒心的笑。
自然而然,毫不做作。
她似乎本來就是這樣的,這是在場所有人,包括君霖對她的第一印象。
如果說方才的白衣少女是清冷高貴的冰美人,那眼前的青裙少女便秀玉色,嬌朱顔的小妖精,透着緻命的吸引力。
震撼。
對于這群本想看沈家好戲,瞧瞧樓家要如何對付沈家的貴人們而言,這真的是一場極緻的震撼。
因爲誰能料到他們今日竟能見到兩位絕代佳人,還是以這般驚豔的方式登場。
一個武藝高絕,一個禦獸有術。
這兩位若真是沈家的小姐,别說那些想要借勢的青年才俊了,就是他們這些士族貴人們也動了心了。
但凡家中有适齡公子的,都少不了要留意一分。
高門大戶嘛,對于姻親的要求自然也嚴格萬分。
其中門第家世、才華武藝、容姿身段三點,乃是挑選中的重中之重。
而這出現在他們眼前的兩名少女,明顯完美的符合了他們挑選姻親的條件。當然,還需要确認确認她們是否是沈家的小姐才行。
即便不是小姐,問題也不是太大,畢竟……
樓上還在議論紛紛,樓下的喬樂卻已站在了自家二哈的面前。擡手摁了摁二哈的大腦袋,某麻麻的目光那叫一個絕望。
因爲二哈那銀色皮毛之上,明顯沾了些不屬于它的東西。
血,那些打手的血。
是,這打架哪兒有不見血的啊?但二哈不能見血啊,因爲他不好洗啊……
不僅不好洗,它還會無意識的往你身上撲。就像那在泥坑裏滾了一大圈的熊孩子般,毫無自知之明的向媽媽湊過來。
喬樂:“二哈,坐下。”
雙手抱胸,喬樂面無表情的瞪着某狼王。聞言,某狼頓時嗷嗚一聲,委屈的像個身形碩大的二狗子。
而且那一衆看得極其仔細的貴人們還發現,這狼居然還在搖尾巴……
喬樂:“二哈啊,你已經是一頭成熟的狼了,要學會自己洗澡了知道麽?看看你多髒?你主子是這麽教你麽?真是的……”
扶額,看着委屈的二哈,喬樂一時間竟不知該說它什麽好。
再看看周圍,那群打手居然還給這兒杵着。
幹嘛啊?
沒見過訓狼的麽?
但也就在這時,她看到了沐鸢與沈靈那略顯無語的目光。
忍不住輕咳一聲,喬樂這才反應過來她似乎把正事兒給忘了。
于是她立刻向馬車中招了招手,将一卷賬單送到了某啃雞腿的二大爺面前。
喬樂:“二爺爺,你把他們滅了,這賬單就歸你了如何?”
聞言,那二大爺連雞腿都不啃了。
擡手握住那卷足以讓他再被奴役十年的賬單,他笑了。緩緩抽出背上的破劍,他揮的那叫一個安詳。
不,不是他安詳,而是那群被波及的打手走的異常的安詳。
劍氣縱橫,猶如必殺領域一般席卷,瞬間帶走了那些還在不明所以的人兒。
他們甚至連跑這個想法都來不及有,便被當場分屍。
寂靜,這一刻的街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樓上衆人瞪大了眼,樓下那些滞留的百姓更是驚駭欲絕。而比他們更加驚恐的,是那提前察覺了不對的樓英。
因爲跑得早,所以他擋住了那襲來的氣浪……
但同樣的,他也因此受了不輕的内傷。
明明他已經身處攻擊的邊緣,卻依舊被震的口吐鮮血。
如果再跑晚一些他會怎麽樣?
看了眼地上的那些屍塊,他連想都不敢想。
但除了他,現場其實還有更加震驚的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目光一直死死地鎖定着白衣怪人,同時也關注着與之對話的青裙少女的君霖。
别人不認得這白衣怪人,可他君霖卻認得。
太白劍仙,君莫邪。
他們爺爺的二哥,父皇的二叔,也就是他們這一輩皇家子弟的二爺爺。
要知道,身爲天武皇族中年紀最大的老祖宗,這位二爺爺常年隐居在天武皇宮後山,也就是與武帝殿對應的武帝峰之上。
據說那裏有得天獨厚的天地靈氣,乃是君家族人在天下大難之前的隐居之地。
說實話,若非他年少時觐見父皇,有幸與這位二爺爺有過一面之緣的話,他也不可能認得對方。
因爲對方的身份是對外保密的。
而他之所以能記這麽多年,當然是因爲這位二爺爺那十分獨特的發色與容顔。
鶴發童顔,貪吃成性。
一開始他還有所懷疑,直到他等到了對方拔劍。
沒錯,這就是太白劍仙,他們君家的老祖宗,他的二爺爺。
可得出這個結論之後,君霖又被更多的疑惑包裹了。
身爲天武睿王,皇家子弟中排行第二的皇子,他自然該叫老者二爺爺。可那名青衣少女呢?爲何她也如此稱呼老者?
那自然的語氣與淡漠的神情,以及老祖宗對此的态度……
君霖看不懂。
真的,本是興緻勃勃來此,想要替樓湘給沈家點顔色看看的君霖,此刻徹底被眼前的這一幕給搞蒙了。
他不知道自己對不對,更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他知道他似乎失敗了,莫名其妙的失敗了。
因爲他很清楚,隻要有二爺爺在,他就是再喊來一百個人,甚至幾百個人,恐怕也無法給沈家人顔色看了。
劍仙之所以叫劍仙,便是因爲一劍在手,天下無敵。
不管對方是不是真的天下無敵,但至少此刻他君霖手下,絕對沒有能撼動對方的存在。
若是再派人上去,根本與送死無異。
而更重要的是,赢不了還要硬打的話,一定會給某些貓在暗處的人看笑話的。
他相信除了那沒用的廢物老七,其他兄弟姐妹也都在這裏。
隻是與老七這個傻子站的如此顯眼不同,此刻的他們一定都貓在暗處,笑話着他今日的失利呢……
君霖:“撤!”
冷冷地對身後之人道了一句,君霖的臉色也随之暗沉。
他撤下人不假,但他卻并不着急着走。因爲他要看看這場鬧劇的結局,也瞧瞧這幾個沈家人的深淺。
他這個主意打的很好,好到他很快就體會到了一種感覺,一種叫心肌梗塞的感覺。
因爲在他宣布撤退的同時,一道身影也随着他的目光落下茶樓,站在了第一輛馬車之前。
青年豐神俊朗,身姿如玉,剛剛出現便引起了道道驚呼。
冠軍侯府小侯爺,霍鄞。
一個心系天下蒼生,出了名的不近女色的家夥,此刻居然目不轉睛的盯着人家白衣姑娘瞧。
這種目光在一衆自認雅貴的世家公子眼中,自然是一種不禮貌的亵渎。
但沐鸢知道,那雙眼睛裏沒有亵渎,隻有濃濃的期待與緊張。那是一種很純粹的感情,無須贅述。
他們似乎認識。
這是許多人心中同時響起的答案。
這個答案本已足夠震撼,奈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喬樂:“看戲呢,你給我起開!君晏你擋到我了!”
第二輛馬車前,某吃瓜少女發出了想打人的聲音。
嗯,前面兩個似乎認識,那後面這兩個呢?
鐵定認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