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首義與黑元奎站在新大殿的門口,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二級傀儡被送來,然後排列整齊,被使徒們檢查并裝上雷霆之眼。
這些時日,每天都有上百個二級傀儡被送到鎮防廳,這個制造速度已經相當快,八大神國和大暗礁幾乎是使出了全部力氣,但是在黑元奎看來,還是不夠。
黑首義繼續道:“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不朽戰争都一定會爆發,首先,傳統意義之路的道主們會和不朽之路的道主們分庭抗禮,他們要死守自己的既得利益,其次,就算所有道主都認同了不朽之路,對于這條不算太寬的道路,也一定會引來殺伐,最後還是會釀成戰争。
元奎,這段曆史你親身經曆,也很清楚,當年新軍一代,有多少是在戰争勝利之後的權謀争鬥中被殺,其家族又被放逐?”
“我知道。”
黑元奎的聲音有些深沉,似乎想起了什麽。
“戰争之後許多新軍都被陳列罪狀,然後送上了法庭,别人不提,隻是我身上,就有十七條罪狀,不至于死,但足夠我在監牢裏待到最終寂滅。”
“那個混亂,說不清道不明的時代,想要找到一個人的罪狀太容易了,那隻是一種争鬥的手段罷了,隻是恰巧,最後,我們十一個家族在争鬥中活了下來,咱們黑家還不錯,算是全身而退,當年蚩家太強大,爲了達成平衡,連上一任家主的弟弟都被舍棄了。”
“十一個家族。”
“對,意義世界隻有十一大家族,易家不算。”
黑首義說着,雙手背負身後,邁開步子,看起來老氣橫秋,卻又沉穩十足。
“陪我走走。”
黑元奎跟在了黑首義的身邊。
“不朽戰争一定會爆發,之後,爲了意義世界的平衡以後,爲了防止意義之路的反撲也好,再或者,爲了掌控有限的資源,也好,總之,大部分的道主都會被放逐,尤其是那些遠在虛無之中的道主,這也是必然。”
“可是資源早已足夠。”
黑元奎嚴肅道。
不經意間,他說出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黑首義看了他一眼,黑元奎明白自己有些話實在不該說,于是低下了頭。
黑首義思量了一下,笑道:“你說的,也不算禁忌,至少在百人團裏已經不是禁忌了。
這些年來我們找到了很多煉制不朽結晶的方法,失落熔爐的産量很穩定,如果意義世界願意,其實完全可以再打造七八座失落熔爐,意義之體有這個能力,之所以不繼續打造,是現在這個數量剛剛好,在諸多道主眼裏,不朽結晶少了是個問題,但多了更是個問題,他們認爲這條路很窄,也按照一條窄路運行了很多年,忽然變寬了,他們不知道該怎麽辦。
人人都想成王,王不希望人人成王,這個世界就是如此,過去如此,現在如此,未來如此,也許下一個紀元就不是如此了。
話還是說回來。
不朽戰争一定會爆發,放逐道主的事情也一定會發生,可後來的事情,意義世界做的就不對了。
不朽改變了一切,也改變了道主們的思想。
漫長的生命讓他們無心去顧及意義和哲學這種東西,他們變得保守,陳舊,也對意義世界之外的事情毫無興趣,爲了防止其他宇宙的生靈來打破他們的秩序,或者說,增加不該有的變數,他們開始變得閉關鎖國,于是才有了異類危機。
異類危機其實很好解決。
一個凡人都明白,洪水是堵不住的。
隻要我們再次展開雙臂,迎接其他宇宙,并恢複以前的秩序,派出監管者,那麽許多問題就解決了,而且今天的意義世界,遠比不朽戰争之前要強大,我們也可以做的比過去的意義世界更好。
難的不是展開雙臂。”
“是思想。”
黑元奎道。
黑首義道:“不止如此,真正難的,是打破固有的秩序。
過去的一切不論是對是錯,都已經存在了幾十億年的時間,這就形成了一個穩固的秩序,如果說以前的意義之路是傳統,那麽今天的不朽也變成了傳統,傳統很難打破,因爲一旦打破,沒有人知道将要面臨什麽,變數是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變數可能會影響到很多人的利益。”
“大哥,在我看來,這件事似乎無解。”
黑元奎非常嚴肅。
黑首義說的一切,其實還是輕描淡寫,但這些輕描淡寫當中蘊藏的東西,是很吓人的。
正如當年不朽戰争爆發,難道所有意義之路的道主,都反對不朽麽?
當然不是。
望家出了個湖洱帝王,曹家有個曹訓。
其他各大家族,都是如此。
但因爲種種原因,戰争還是要爆發,那些堅守意義之路的,都是強大的道主家族,大部分家族的始祖都是意義世界的建立者,他們是一個又一個無敵的巨無霸,他們很難接受新生事物對他們權力的沖擊。
秩序、利益、權力、傳統、思想、變數,太多問題。
“在你看來當然無解,在我看來,也是無解,但是易家,卻也許能夠做到。”
黑首義伸出手,拍了拍黑元奎的肩膀。
“易厚生要做這件事,他知道這件事有多難,所以他要借助很多力量,甚至連異類的力量都要借助,他希望拖延最終寂滅的發生,哪怕多拖延一年,一百年,都很好。”
“所以……”黑元奎看着自己的兄長。
“大哥的意思是,易厚生也需要我們。”
“又錯了。”
黑首義笑了。
黑元奎一愣。
“元奎,你要記住一件事,要記得清楚,不是易家需要我們,而是我們需要易家,不論什麽時候,我們都要做易家的盟友,易家認爲對的,我們就要去做,易家認爲錯的,我們就要反對。”
黑首義轉過頭,看到又一批新的十幾個二級傀儡送到了。
“過去,我覺得一切都很難,那是在我剛剛踏入八大支柱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隻想爲家族多做一些事,爲你們多撿一塊遮風擋雨的瓦片,再後來,我在八大支柱浸許久,什麽事都看清了,什麽東西都玩透了,就覺得不難了,什麽爾虞我詐,眼前一過便知道真假虛實,那個時候,我開始驕傲。
後來,我開始協助易厚生,又發現,其實一切比我想的還要簡單。
沒什麽太多的選擇和思考。
隻要是易家的意思,就夠了。
從那以後,我也變得謙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