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是他從未見過,同時,他又聽說過他的名字很多次,也聽說過易家很多次,這個幾乎從不參與意義世界任何事務的家族,如同一座隐形的大山,盤旋在意義世界的上空。
二來,他不知道該用何種方法對待易厚生。
易厚生的輩分,是一個迷。
雖然易家人中,易厚生經常出現,可是真正了解易厚生的人少而又少,根據黑元奎的兄長黑首義的幾次談話,黑元奎大約能猜出,易厚生的輩分很高,可能算是黑首義的前輩。
易厚生靜靜的看着黑元奎,道:“法恩支柱的道主這些日來了?”
“前後來了三人。”
“問罪來的?”
“對。”
易厚生向前走了幾步,離黑元奎更近一些:“我雖然對法恩支柱和羅天争的印象也不好,但事後問罪,确實是法恩支柱的職責,隻不過他們将這個職責用的有些泛濫了而已。
你掀起的法則波動對八王宇宙産生了難以愈合的影響,直到現在,八王宇宙的一些地方還有盤旋的法則風暴,需要消耗巨大的力量去瓦解掉。
盤亘在八王宇宙之外幾十億年的鎮防廳也沒了。
八王宇宙的幾十萬本地得道生靈死在了你的手裏。
你建立的那些哨站,成了黑水異族繁衍的土壤。
這些都是罪,而且有好幾項,是重罪,按照流程,你應該被帶回意義世界受審。
可你赢了。”
易厚生平和的道。
黑元奎心中一塊陰霾,忽然散去。
隻是因爲易厚生的一句話。
在黑元奎心中,多少年來,已經默默的形成了一種潛意識,這種潛意識主要是受到了黑首義的影響,隻要易厚生說了一句什麽話,這句話就一定會變成現實。
“兩億暴行者,突然刺入八王宇宙,你在防備空虛的情況下,将這股大潮全部殲滅,在你之前,翰皇宇宙和智慧宇宙都失敗了,你的勝利是意義世界對抗黑水異族以來的第一次真正的勝利,這就夠了。
世上人本就三七分,沒有人是完人,你作對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其他事就無所謂了。”
黑元奎拱手:“多謝易先生。”
“爲什麽謝我?”
易厚生忽然反問。
黑元奎猶豫了一下:“因爲易先生理解我。”
“客套話太多。”
易厚生道。
“别的我保證不了,至少法恩支柱不會總來煩你。
黑元奎,我想問你,在與暴行者大潮交手的過程中,你是不是還有什麽,隐瞞着我?”
黑元奎一怔。
易厚生平靜的和他對視着,淡然,平和。
黑元奎立刻道:“不算隐瞞,但确實有一件事,很重要。
我們在與暴行者交手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東西,一種,算法。”
“哦?”
易厚生目光閃爍,顯然有了興趣。
黑元奎走到長桌旁邊,随手扯出一張白紙,又拿出一塊晶石筆,在白紙上開始描畫。
易厚生緩緩走到他的身旁,看着白紙。
白紙之上,黑元奎寫出了許多數字和公式。
随着黑元奎寫的越多,易厚生的目光就越明亮。
等到黑元奎最終落筆。
易厚生的嘴角已經不由得揚起。
他伸出手,将紙張舉起來,仔細的看着。
這是一種算法。
一種在易厚生眼裏,很有效的算法,可以用來推演黑水異族的種種行爲軌迹,最重要的是……易厚生看出來了,這種算法,可以推演出任何一股暴行者大潮的中心節點,而這個中心節點……“君主。”
黑元奎指着一個公式道:“我猜測,君主,并不是一個具體的領袖,一尊真正的帝王,而是一種算法的結果,當所有黑水異族在面臨危機,或者面臨選擇的時候,他們會同時進行演算,演算的結果,就是君主。”
“所以……君主是一種目的,一種需求,一種制度?”
易厚生問道。
黑元奎道:“這隻是我的猜測,在交手的過程中,我運用了這種算法,是有效的,至少在開始是有效的。”
易厚生皺起眉頭。
黑元奎開始仔細的複述戰争的經過。
因爲黑元奎說的很細,幾乎是完全“複刻”了當時的戰場,所以足足說了一刻鍾的時間。
一切從他摧毀空間階梯開始,忽然有使徒檢測到,空間階梯上出現了異樣的波動,随即他發現了暴行者大潮。
他單獨與暴行者大潮交手,鎮防廳也立刻召集軍團,并啓動了菱形石柱和傀儡。
然後他如何推演出了君主的位置。
等等,他都說了。
當黑元奎說完一切,易厚生沉吟了片刻,低聲道:“信仰……他們居然隻在短短的幾個時辰内,就誕生了信仰這種力量,如果這些暴行者當中有任何一個幸存下來,這種力量就會通過繁衍傳播出去。”
黑元奎聽完,點了點頭:“當時我也是這麽思考的,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不惜一切代價,摧毀所有暴行者,一個都不能留。”
易厚生随意的坐在了原本是黑元奎坐的總長寶座上,靜靜的思量起來。
黑元奎也一語不發的等待着。
良久過後,易厚生道:“在黑水異族出現之前,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出來了,黑水異族危機,被我視爲對意義世界最緻命的危機,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努力的找到解決這個危機的方法。
但一直不得要領。
如果真如你所說,當你得出這個算法之後,黑水異族被你困在了怪圈當中,可是這種生靈的進化速度太快,很快就打破了你的算法,誕生了信仰,你的算法就失效了。
這并不是失敗,而是一次成功,以這種算法爲根基,我們可以推演出更多的算法,也終于找到了一種理解黑水異族的方法。
這種算法很基本,卻很浩大,完全依靠數字堆積起來的世界,并不符合我們意義世界的思維習慣,甚至是我們的思維盲區,但你做到了,這也是你的成功。
我就是希望來八王宇宙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這目前爲止唯一的一次勝利,在我看來難能可貴,我該回去了。”
易厚生站起身,向着大殿外走去。
黑元奎拱手送别。
易厚生一邊走,一邊道:“可是你的故事,有很多漏洞。”
黑元奎身體不由得一陣緊繃。
易厚生沒有停下腳步,繼續道:“這些漏洞,在我的腦海裏,構成了一個人,什麽人我并不清楚,但你不想讓我知道這個人,這是你的選擇,既然你獲得了一次難得的勝利,我也給你一次任性的機會,我相信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