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飄飄的孟凡一步步走上台階。
在台階的兩側，迷霧之間，有許多雙眼睛盯着他。
但孟凡目不斜視。
一共十二萬台階，孟凡徒步用了三天走完。
當他站在台階的頂端。
玉皇宮的朱漆大門敞開。
一位面目白淨，模樣好似女子的男人走出來，笑道：“葉同門，請随我來。”
孟凡在這尊六劫神王的帶領下穿過了一條長長的青石闆大道。
空無一人，但幹淨整潔到了極緻，許多事物的擺放未必暗合天地法則的規律，卻絕對規整，完美無瑕，讓人不覺間産生敬畏之心，也能感覺出這座宮殿的主人那種追求絕對完美的性格。
終于，到了一座宮殿門前。
男人拱手離去。
孟凡獨自踏入大門。
入目是一間約有百丈長寬的大殿，點着油燈，大殿内有淡淡紫氣盤繞，雍容華貴。
孟凡看到了十二尊神王。
這十二尊神王當中，孟凡認識六人，這六人分别是四名居住在六重門的強大弟子，以及兩位經常出現的太上長老，都是六劫神王。
另外的六人，孟凡便不認得了，這另外六人之中，有三名也是六劫神王，卻有另外三人，是七劫神王。
這三尊七劫神王，都散發出遠古的氣息，模樣也頗爲滄桑，看穿着，便能認出，他們是太上長老。
如果是天地榜上前五的弟子，孟凡不可能不認得。
但這十二尊神王，并不是孟凡想要見的。
他一邊往裏走，一邊目光在十二尊神王身上劃過，最後，他看到了大殿最深處一張绛紫色太師椅上坐着的一個男人。
身高七尺，穿天藍色素錦長袍，眉宇方正，氣象巍峨，有紫氣東來之意境。
九重門第一弟子，八劫神王，未來宗主大位繼承者，方浩雲。
當看到方浩雲，孟凡站住了腳步，拱手施禮。
方浩雲緩緩站起身，也對孟凡拱手施禮。
“大師兄。”
“葉師弟。”
在方浩雲的陪同下，孟凡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他坐的位置，正處于那十二尊神王和方浩雲之間。
爲八卦陣眼，呈現被包圍的架勢。
一般人，在這種方位坐着，都很不舒服，而神王境界，更是如此。神王的感知都是很敏銳的，一尊七劫神王，被九尊六劫神王、三尊七劫神王、一尊八劫神王以這種方式包圍，肯定會頭皮發麻，很不自在。
但孟凡面無表情。
方浩雲也靜靜的看了孟凡片刻，才開口道：“四日前你來拜訪，按照禮數，我應該出門迎接，可我确實有些事情要做，抽不開身，葉師弟也看到了，諸位長老和幾位師弟都在我這裏，正與我商量明年改建東陽門的事情，我對師弟說四日之後再來拜訪，師兄當賠罪，卻未想到師弟四日徒步上山，那麽此次前來定然有重要的事情，但說無妨。”
“我想救陳長老。”孟凡開口。
方浩雲面無表情。
大殿内很安靜。
隻有孟凡身後的十二尊神王，發出了一些挪動身體的聲音，似乎有人前傾過來，想要将孟凡看的更仔細。
“北漠天産晶石被竊是大事，按照宗門規矩，監管者要受重罰，軟禁三千年的量刑，是刑罰大典裏寫的。”方浩雲眼睛半睜不睜，顯得極爲慵懶。
孟凡淡淡道：“師兄說監管者要受重罰，這最多是玩忽職守，并沒有說陳長老就是竊賊，玩忽職守會判三千年的軟禁麽？”
方浩雲緩緩的眨了眨眼睛，似乎随時都要睡去：“我以爲，葉師弟如今的成就，無需再與那些人來往了，當他們隐忍的時候，葉師弟可是動作很大，似乎已經分道揚镳。”
“陳長老爲何會被派到北漠，又爲何會被軟禁，師兄清楚，師弟我也清楚。”孟凡緩緩擡起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這個動作，引得在場諸位神王都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在宗門裏，能夠這麽淡然的與方浩雲說話的人，很少。
方浩雲沒有做回答。
“陳長老被軟禁之後，有許多人想要出手救他，是我攔下的，我告訴他們，隐忍。”孟凡繼續說話。“因爲我知道，沒有人能替他求情，也沒有人能替他翻案，能做這種事情的，在宗門裏數不出五個，而這五人，都是八道生靈，師兄在其中。”
方浩雲目光淡淡的盤繞在孟凡身上。
孟凡：“我隻問一句，陳長老是否已經變成棄子，是，或不是，我希望師兄的回答簡單一些。”
“是。”方浩雲說話很緩慢，但并沒有繞彎子。“葉師弟不應該與棄子共舞。”
“我很寒心。”孟凡忽然笑了。“在我看來，陳長老支持師兄，是對的，可今日看來，師兄并無什麽擔當，無趣的很。”
此話一出，大殿裏的氛圍一下子很冷。
十二尊在場神王都屏住了呼吸。
方浩雲倒是依然淡定，隻是身子微微向前動了動，眼睛也睜大了一些，看着孟凡道：“葉師弟，你很厲害，非常厲害，是我欣賞的人，入門一千餘年，你一步步走的穩穩當當，雖然有一些風波起伏，都被你輕易化解，我太欣賞你了，締造青龍山脈，成就九重門第一大丹鼎，也讓你變得極具分量，不論是影響，還是威望，都已經變得不容忽視，如果可以，我會竭盡全力與你成爲朋友，如果你犯了錯被軟禁，我也會幫你，但同時，若你會變成我的敵人，這是我，非常，不希望，看到的。”
最後幾個字，方浩雲聲音很重。
大殿内的紫氣忽然化爲了血紅的顔色。
孟凡也向前動了一下身子，這一瞬間，他與方浩雲雖然相距十餘丈，卻好像近在咫尺。
“師兄，以你的大智，請判斷一下，是救出陳長老付出的代價大，還是與我爲敵付出的代價大呢？”
方浩雲眯起了眼睛。
大殿之中的血紅氣息化爲冰冷的銀色氣息。
“威脅我？你做了這麽大的事情，締造青龍山脈，讓自己變得舉足輕重，隻是爲了，威脅我？”
孟凡也眯起眼睛：“一百萬顆上品十等丹藥。”
方浩雲：“你說什麽？”
“救出陳長老，從今以後，我将是淩絕頂的常客，并爲師兄奉上一百萬顆上品十等的丹藥。”
大殿内的銀色氣息又化爲了紫色，轉變速度之快，讓人目不暇接。
方浩雲緩緩靠回了椅子：“一百萬顆上品十等的丹藥，這是宗門大煉丹爐一年才能煉制出來的數量。”
“如今宗門最大的煉丹爐，不是丹鼎大長老握着的萬吉造化鼎，而是青龍山脈。”
“青龍山脈的弟子能煉制出上品的丹藥我有所耳聞，但上品十等？癡人說夢。”
“你今日把陳長老還給我，明日，我還你十倍。”
大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幾個呼吸之後。
方浩雲咧開嘴笑了。
無聲的笑了。
笑的極爲邪魅。
“葉未央，我真的欣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