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相對恒定的,燦爛的時代。
但一次次的災難,已經讓生靈們知道恒定的難能可貴,心裏也充滿了随時會失去這種安穩的恐懼,因此對于法則的發現、命名、測算、推演,仍然是衆生最重要的工作。
從第一塊鍾表出現開始,衆生已經學會了用簡單的方法去監視法則,在這個燦爛的時代,溫度也可以被測量了,白晝、黑夜,被賦予了規律,醫學的出現,讓死亡變得可以被攻克,冥意不再是惡魔。
這是一個光輝的時代。
但衆生仍然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他們還沒有洞悉到法則的本質,隻理解了表面很膚淺的一層。
比如時間法則的流動,不可能用鍾表來表達,鍾表隻是讓衆生能夠簡單的理解時間的含義而已,然而時間是什麽,衆生根本一無所知,尤其時間法則雖然相對比較穩定,可仍然有快慢的變化,沒有任何鍾表能确切的表達出時間的速度。
從某種意義上講,衆生迎來了曙光,但距離真正的光明,還差一步。
這一步,衆生用了上千萬年也沒有跨過去。
不論衆生制造出多麽精妙的器械,他們也隻能從表面去測算和衡量法則。
“對于法則的研究,已經積累的足夠了,武道将要出現。”孟凡輕聲說道。
老人無聲的指了一個方向。
在一片深山之中,一個全身長滿利刺的生靈盤腿而坐。
于他的身前,還有上百的不同生靈,效仿他的模樣,緩緩的呼吸吐納。
孟凡眯起雙眼。
這些生靈,在吞噬元氣,感受法則。
他們是一個學派,認爲法則與衆生是共存的,而不是對立的,法則無處不在,包括衆生,也是法則的産物,所以用器械去衡量法則是錯誤的,真正的法則,應該由自身去感受,換句話說,他們把自己當成了“鍾表”,去測算法則。
武道的源頭出現了。
不過在武道完全沒有成爲體系,甚至衆生還沒有武道的任何概念的時候,能夠去感受元氣和法則的生靈,萬裏挑一,都是天生異種。
孟凡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直接來到了一千萬年之後。
之前繁華的世界,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汪洋,而且是沸騰的汪洋,幾乎沒有任何生靈的存在。
孟凡望向海邊。
有幾百個生靈正在蒸餾海水,仔細看,他們是在提純,從海水當中提純一些晶體物質。
“除了機械,煉金術、醫藥,都在快速的發展,這些都是依靠法則爲基礎發展起來的。”孟凡點了點頭。
雖然萬事萬物都在發展,但他們發展的速度,并不快。
他們隻是圍繞着法則發展,還沒有觸及到法則的本質。
而那一派,被孟凡稱作武道源頭的思想家們,已經漸漸的摸索到了法則的核心。
跨過幾萬裏的荒山,一座隻有幾百萬生靈的小王國,出現在眼前。
這座小王國就伫立在荒山之中,但是有非常發達的技術,他們挖掘巨大的井,人爲的創造了運河,灌溉田地,在王國的北邊,還有許多智慧生靈在放牧,四通八達的道路和運河連接了整個王國。
在王國的中央。
一個巨大的球狀物,正在被建造。
這個球狀物,乍一看,和最初的那個較爲準确的鍾表十分相似,唯一的不同是,當年的那塊鍾表,隻有拳頭大小,而這座通體古銅色的球狀建築,卻高達百丈!這種規模的建築,在這個古老的世界,已經是奇迹一般的存在了。
許許多多的工匠圍繞着球狀建築,日夜不停的建造,各種珍貴的材料從王國各處通過運河和道路運送到這裏。
孟凡詫異道:“原來這些河流和道路,并不是統治國家的工具,而是爲了建造這個球狀建築物?”
他忽然發現,這個小王國的所有道路,都彙聚在這個球狀建築物的附近。
“這座王國隻是一個副産品。”老人道。“一位賢者,最開始被幾十個村莊的生靈視爲老師,他曾經預言了幾次暴雨、洪水、幹旱,并領導這些村莊躲過了這些天災。
他是一個先天異種的生靈,擁有數百年的壽命,在一個遙遠的帝國學習了法則的知識,又跟随武道源頭的學派感受到了元氣和法則,之後雲遊天下,觀察世間的法則,最後到的這裏。
他也按照古老的方法,爲這裏的生靈建造了一些簡單的儀器,這些儀器不僅是幫助他們測算法則的,在漫長的歲月之中,爲了觀察法則,機械的法則很快。他還建造了許多水車和精緻的機械,幫助這裏的生靈們。
大約五十年前,他根據自己多年的研究,終于畫出了一張複雜的圖紙,他認爲自己也許可以制造一個能夠監視并推演所有法則的機械,而不是隻監視一種法則。
當他把自己的夢想說出來,十幾個村莊的生靈都将自己的财富獻給了這位賢者,然後一同幫助這位賢者制造這個巨大的機械。
後來,周邊越來越多的村莊聽到了這個消息,都聚斂過來,幫助賢者制造這個機械。”
孟凡感歎道:“先賢時代,賢者們懷揣着巨大的夢想,而衆生,可以義無反顧的追随先賢,也付出一切,這确實是一個美好的時代,但這種時代注定不會再出現了,隻有在朝不保夕,一個文明随時都有可能被毀滅的時代,衆生才能如此看淡世俗的财富、生死,共同爲一個夢想而奮鬥。”
“是的。”老人點首。“爲了運送珍貴的材料,他們開始建造道路。爲了養活越來越多聚集到此處幫助建造儀器生靈,就要開墾荒地,耕種農物,但這還是不夠,于是更遙遠地方的生靈主動的将自己生産出來的食物送到這裏。
四通八達的運河、道路,巨大的水井,密密麻麻的建築,都是爲了建造這座儀器才出現的。
這個王國,沒有首都,但這座儀器就是這個王國的中心。”
孟凡看到,在儀器的一旁,一個全身毛發都是灰白的生靈,老态龍鍾,手中拿着一張巨大的圖紙,擡起頭看着巨大球狀物,目光中充滿悲涼,而來來往往的工匠們,并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悲涼。
“他快死了。”孟凡道。這位賢者,隻剩下一年零七天的壽元。這名賢者能夠吞吐元氣,也能感受到法則的存在,他雖然沒有孟凡這麽精準的眼光,但自己也能感受到大限将至,在他的猜測中,也許隻有幾年的時間了。
而幾年,是不夠的。
這座巨大的儀器,能同時測算時間、空間、黑暗、光明等七種法則,并将這七種法則的起伏表達出來,這已經非常難得,但在這個時代,思想家們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不是由一種法則決定的,而是由數不清的法則共同構成的,任何一種法則的變化都會影響到其他的法則,這就是爲何衆生一直想要測算并推演法則,卻發現不論怎麽做,都測不準的原因,所以這位賢者想要建造的,是一個能同時測算所有法則,并将所有條件都總結起來,從而測算整個世界變化的大儀器。
這個工程何等浩大?
可想而知。
所以說,這隻是一個夢想。
一年後,賢者已經走不動了,氣息越來越虛弱,許多生靈來看望他。
而那個巨大的儀器,距離完工,還遙遙無期。
有人承諾,将在賢者死後請來其他的賢者,不論多麽艱難,一定會請來,然後繼續建造這座儀器。
然後,他們希望賢者能給這座儀器起一個名字。
賢者說:“幾萬個村落,說着不同的語言,不同的生靈,爲了建造這座儀器聚在了一起,我希望在未來,衆生都能爲了這座儀器,而攜手并進,放棄你争我奪,共同走向那浩渺的蒼穹……就叫,通天塔。”
言罷,賢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