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天帝也要承認。
他确實有恐懼。
百億年前，當天道第一次降下紀元大劫的時候，他以爲衆生将泯滅，将消亡。
但他錯了。
大錯而特錯。
之後，天道施展了很多手段。
不論是針對衆生，還是針對神王，亦或者針對神族，天道都施展了許多堪稱滅絕的手段。
有一些種族在天道的手段中徹底的消失了。
可其他的生靈，就會趁勢崛起。
而那些本來用于抹殺神王的劫難，卻反而成爲了神王的煉金石，曾經一度，神王的數量驟減，可殘存下來的神王，更加強大。
神族，這個很多年都站立在天道對立面的種族，在今日，似乎真的衰微了。
這場最終的決戰，真正踏入戰場的神族隻有一人，就是神在清，還隻是一尊六劫神王，而在諸王都對天帝動手的時候，神在清，卻一直在冷眼旁觀。
這一切，都表明着神族的衰微。
可這是天道的勝利麽？
不是啊。
神族的衰微，是因爲孟凡！
“無力麽？”混亂的力量旋渦中，缺月老人露出一張臉龐。“我能讀懂你此刻的心，這不難，你雖然百億年都高高在上，但你成爲生靈，擁有思維，隻有短短十年的時間，這十年裏，絕大多數的時間，你都被封印着，你并不善于隐藏。”
缺月老人說完，消失在力量旋渦之中。
又是一團浩瀚的浪潮襲來，天帝立刻阻擋。
在浪潮之間。
又一個聲音響起了。
這個聲音，來自詩經大黑刃。
“當你想要左右衆生，抹殺衆生，辛苦了百億年，到最後，卻發現自己根本什麽都沒有做到，就連你的對頭，神族的衰微，都與你無關，反而，是你締造了強大的神族，你會有很深的無力感……”
當浪潮被阻擋。
詩經大黑刃的聲音消失。
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來自那名神秘的獨行龍族神王。
“天帝，我踏入這裏，并不是想要與你爲敵，和天下大多數的神王不同，我并沒有被你左右過，不憎恨你，也不傾向你，我隻是想見識新時代的模樣，可你讓我很失望……”
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
“每一次，當你以爲你可以主宰衆生，你都失敗了。”
“許多年前，我生活的世界曾經爆發了天道傀儡之戰，你的木偶大多數都陣亡了，少數幸存恢複神智的，反而更加堅定了要反叛你的決心！”
“你以爲，你吞噬了未來天王，一切都有了結果麽？你以爲，你可以真正的主宰宇宙洪荒，決定衆生沉淪麽？你錯了，就像你過去百億年思考的一樣，你錯了！”
“哪怕今日，你滅殺了諸王，哪怕明日，你稱霸了寰宇，哪怕将來，你踏碎了一切大道，又如何！衆生，還會找到出路，衆生，永遠無法接受有一個高高在上的天！”
戰鬥，伴随着諸王的聲音。
諸天之源内，劇烈的顫動。
天帝的心中，憤怒、煩躁，不斷交織着，而恐懼，也在蔓延。
“此刻的你，就好像中央大帝，深埋在心底的執念，早已生根發芽。”缺月老人再次發出聲音。“但你與中央大帝不同，他，仍然有朋友，哪怕這個朋友并不在乎中央大帝的死活，卻仍然願意爲了信念付出一切拯救中央大帝，而你，一無所有。”
“你，一無所有……”
最後的聲音響起。
天帝忽然一怔。
這聲音不是來自其他方向。
而是來自天帝的腦海，天帝的意志深處。
那是……孟凡的聲音！
正要暴怒發威的天帝猛然站定了身形，他的身體僵直了，他的面孔有微微的扭曲，他的手指，甚至都在顫抖。
他的額頭，流下了冷汗！
“天帝，如果給你幾年的時間……不，隻需要給你幾天的時間，你就能徹底的将我融合，尤其是，煉化我的意志，可我知道，天下諸王，不會給你這些時間。”
孟凡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我說過，你我之間，難分彼此，你的力量，我也擁有，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你我融合，真正的勝利不在于掌控我的肉身，而在于煉化我的意志，隻有煉化了我的意志，天道意志，才算是真正的一統。”
“那麽，我的意志，與你有何不同呢？”
“隻有一點不同。”
“你是天。”
“而我是衆生。”
“天帝，我不服任何命運，但我與你交手時，我忽然意識到，其實我是命運之人，隻不過我秉承的不是人道的氣運，不是某一種大道的氣運，我秉承的，是衆生的……憤怒！”
“從鴻蒙太初時代末期，當你降下第一道劫難，抹殺衆生開始，憤怒，就在醞釀。
無數的歲月過去。
衆生對你的憤怒，孕育出了，我。
我是衆生的憤怒。
衆生越憤怒，就越忤逆你，當你一次次感到無力，當衆生距離你越來越近，你就越來越恐懼。
所以，我是衆生的憤怒化身，也是你恐懼的化身。
當你越恐懼。
我就越強大。
若沒有諸王阻撓。
你的意志很容易就可以壓垮我。
你現在，很憤怒吧。
憤怒，永遠和恐懼，并存。”
天帝的身體越發僵硬。
腦海之中，全都是孟凡唏噓的聲音。
“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重創敵人。
而是毀滅敵人的意志。
這一點，早在爲神族驅散天譴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當我出現在你面前，當你看到我，你是驚訝的，你是不解的，你是迷惑的，你也很恐懼。
你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有一個人，站在的面前，和你平起平坐，能威脅到你的存在。
這恐懼，存在了很多年。
從洪荒太龍踏入諸天之源就開始了。
當混沌大帝有望踏入九劫，這恐懼達到了極緻。
當百步仙将你封印，你不僅恐懼，還開始疑慮。
十年的封印破除，一切情緒都達到了極緻。
但這不夠，遠遠不夠。
當你吞噬了我，當你以爲，你終于成功了。
你才發現，你徹底失敗了。
這才是真正的恐怖。
若一個人，從沒有攀登上自己的巅峰，他不會滅亡，隻會氣餒。
最可怕的，是讓他經曆無數困難，每一次都幾乎徹底絕望的時候，又給予他希望，然後讓他攀登上巅峰。
在他剛剛看到巅峰的曙光一刹那。
将他，推下懸崖。
天帝，你化爲生靈，是對的。
可……呵呵……天不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