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芒角铠頭盔當中的兩束淡藍色光芒，微弱下去。
“在看到了無數的蛛絲馬迹和旁證之後，我得出了自己的推測，可這些，遠遠不夠。”
孟凡緩緩道：“你需要鐵證。”
“對。”殇芒角铠沙啞的回答。“一萬個旁證，一萬個推測，也不如一個鐵證，這世間信息繁雜混亂，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呢？孟天王，你應該能了解。”
“當然。”孟凡輕笑。“縱覽神族曆史，閱讀宇宙洪荒，古往今來的故事聽了千百遍，其中真真假假難以區分，善惡黑白沒有是非，年輕時想要去僞存真，辨别萬物，到今日已經放棄。”
“說的好。”殇芒角铠也笑了，他的笑，隻是兩束淡藍色光芒彎成兩條月牙。“爲了找到鐵證，我才趕回匠人文明，隻是巧合，在匠人文明隕落前的一刻趕到了。
也爲此和青麟母皇大打出手，但确實遠遠不是她的對手，最終隻能被鎮壓，被關入地牢，但皇城之中的那些禁制，能困得住我的肉身，卻困不住我的念頭，我知道了許多秘密。
始源皇朝摧毀匠人文明之後，将所有匠人殘存下來的造物、技藝都掠奪到了皇城，其中，有一樣東西，很重要。”
孟凡也嚴肅起來：“你是說，古兵。”
“一萬兩千尊古兵。”殇芒角铠說道。
孟凡沉默了。
在皇城，他對戰三千古兵，已經非常疲憊，若不是本源宇宙早已形成規模，其中生靈百萬億，神王九千尊，爲他提供源源不斷的誓願之力，他甚至可能隕落在古兵的沖擊之中。
古兵，對他有巨大的克制力，對于天道法，也擁有強大的抗性。
在面對古兵之前，孟凡遭遇了多少強大的敵人？奧術帝國皇帝奧古斯都，神族的萬法神皇和宏圖老者，蕭戮仙，黑死浩劫。
但他們對孟凡的威脅，遠遠不如古兵。
這就像是一條生物鏈，孟凡掌控天道，是神族的天敵，相當于雄獅和羊群的關系，神族在孟凡面前隻有被壓制的份兒，蕭戮仙和黑死浩劫不算是羊群，但他們也就是狼、豹子，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和自己相比，遜色了一籌。
尤其是黑死浩劫，固然強大，是失控的力量，但與孟凡交鋒之前，被夜王重創了一名殿主，導緻不能發揮出全部的力量，充滿破綻，就是一頭受傷的狼，威脅不到巅峰的雄獅。
而古兵，不同。
古兵如同鷹。
和孟凡一樣，都處于這座生靈金字塔的頂峰，天地間沒有真正的力量能威脅到其存在。
唯一的不同，就是孟凡施展天道法，而古兵無視天道法。
不僅是無視天道法，孟凡還有一種直覺，古兵似乎無視世間任何大道的存在！
就像是雄獅和雄鷹，都在生靈金字塔的頂端，可是相互之間，卻又不屬于同一個世界，一個在草原上，一個在空中，都是霸主。
而在過往的百億年，在天地神王的認知當中，整個宇宙洪荒，就是一片“草原”，所有的生靈，都生活在草原上，都适應相同的法則，相同的秩序。
天道就是這個秩序的至高主宰。
孟凡現在是天道之主。
可是忽然間，一個更宏大的概念出現了，整個世界變了模樣，除了草原，還有天空。
那麽，是不是還有汪洋？森林？湖泊？
這一切，足以颠覆天地諸王的一切認知。
而孟凡，也隐約将一切，串聯在一起。
殇芒角铠又緩緩開口。
“這一萬兩千古兵的存在，我并不知道，所有至寶，都不知道，顯然，這一萬兩千古兵，是匠人文明最大的秘密，而我們至寶的起源，也一直是匠人們死守的秘密，兩者之間，似乎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們三十三天至寶能夠抵抗天道法，但這種抵抗，并不純粹，我們仍然要受到天道法的種種約束，時間之意會讓我們衰老，隻是衰老的很緩慢，空間之意會阻礙我們的腳步，等等。
但古兵，是完全抵抗天道法的，也是完全抵抗所有大道的。
包括你，孟天王，最後與古兵厮殺，不得已還要依靠純粹肉身的力量去摧毀他們，因爲你施展出來的天道法，落在這些古兵身上，效果微乎其微。
這件事，進一步确認了我的猜測，可那最關鍵的節點，我仍然沒有得到。”
殇芒角铠的話說完了。
孟凡輕歎一聲，看向命運長河之外。
“匠人文明要死守的秘密，顯然始源皇朝也要死守，這個秘密一定很重要，至少在我窺探到的種種信息裏，沒有推演出這個秘密的答案，其實，這趟‘出使’昆族世界，我有一個遺憾。”
“沒有見到王顱，是麽。”殇芒角铠直接說道。
孟凡笑着點首：“在姚極的府内，我見到那一百二十尊伐謀者，他們雖然和王顱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但畢竟不是真正的王顱，窺探不到什麽秘密，就像是一幅畫，一幅圖畫隻是結果，重要的是作畫的人如何描繪出來，而作畫之時又在想些什麽，這些才是重點。
踏入皇城之後，我一直在等待王顱出現，用其強大的演算能力和精神力量來對付我，這就能給我機會，逆流而上，刺入王顱當中，窺探到始源皇朝真正的秘密，可惜，王顱沒有出手。”
“王顱隻是純粹的演算化身而已。”殇芒角铠輕聲道：“除了演算以外，沒有其他的能力，至于那精神力量，我想昆族并不蠢，該明白這種精神力量不足以給你重創，我聽說當年你闖入神界，神界裏一尊老邁昏花的神王将整個神族的曆史全都注入你的腦海，想将你的神魂撐到爆炸，卻反而被你吞噬了一切知識，是真是假？”
“是真的。”孟凡笑道。“不過那并不是因爲我的神魂如何強大，而是我的肉身。那些知識不僅要撐爆我的神魂，還要撐爆我的身軀，在這個過程中，我的肉身一次次裂開，又一次次複原，逆轉生死造化，生生鎮壓了那無窮的知識，到今天，還有許多我沒有吞噬消化的知識碎片，流淌在我的血液裏。”
“呵……”殇芒角铠笑了一聲。“你真是個怪物。”
“我想如今這修士文明當中，許多神王都将我看成是怪物。”孟凡坦然接受。
殇芒角铠道：“從今以後，昆族當中的許多神王，也會視你爲怪物，而六百至寶，會将你視爲解放者。”
言罷，這件強大的寶物站起身。
“匠人的火種被未來天庭保護着，很安全，我不喜歡矯情，匠人會繼續生活在未來天庭，獲得你們的庇護，而回報，是匠人所擁有的種種知識、技藝，都将奉獻給未來天庭，換言之，整個匠人文明，都将加入未來天庭，至于要不要在各個神府裏給我們一些職位，就看孟天王的意思，但話說在前面，将來有一日，若匠人們決定重新締造自己的世界，你要讓我們離開，而到那時，若有的匠人不想離開，想要留下，還請孟天王同意。”
“來去自由。”孟凡簡單的回答道，幹脆利落。
殇芒角铠點頭，轉身離去。
命運長河的源頭，隻剩下孟凡一人。
他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呼吸，也變得非常緩慢，幾乎沒有了呼吸。
這将是一次漫長的思考。
不知道會思考多久。
也許幾天，也許一個月。
孟凡要根據殇芒角铠，還有翠娣的記憶，以及在始源皇朝看到聽到的一切，去推演古兵和至寶的源頭，以及那個匠人文明逝去的強者和青麟母皇都在死守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