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這一維度的盡頭。
他在想，黑死瘟疫，蔓延到了何處。
他在想，諸天萬界，曾經認識的那些人，太一道人、中央大帝、衍化元神、須彌神佛、無常仙王，等等的人，都在何處。
不論是敵是友，在最終浩劫已經降臨的時刻，孟凡都有些懷念。
腳步聲。
高大魁梧的戰天巨人，爬上了山巅，看了一眼坐在雲霧中的孟凡，一語不發的坐在了一旁。
到群星門，已經三天了。
孟凡的傷勢，還有本源，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比預想的，還要快的多，畢竟身爲造物主，眨眼之間就能肉白骨，生死人，本源被挖走，這種對于其他神王來說幾乎緻命的傷，對于孟凡來說，幾天也就恢複的差不太多了。
“想啥呢。”
沉默了片刻，一向藏不住話的戰天巨人先開了口。
“想這個宇宙洪荒。”
孟凡輕聲道。
戰天巨人又陷入了沉默。
若水依離開之後，孟凡的心中，隻剩下一個執念，就是将玲珑從混沌界救出來。
卻沒想到，玲珑心尊被一個孟凡至今未見一面，堪稱宇宙洪荒最神秘的人物，用一句話就從混沌大帝手中要了過來，并且毫無條件的送到了孟凡的面前。
混沌大帝、百步仙、博武帝、缺月老人。
這一個又一個的名字，都是山川巅峰一般的存在。
哪怕不是他們，就連僅僅在境界上高出孟凡一步的火鳳王冠風青丘，都能輕而易舉的将他擊敗，将他的本源直接從體内挖出。
如果不是風青丘對于小天道、造物主有許多好奇，對于他一身的大道真意也極爲貪婪的話，風青丘如果要直接将孟凡斬殺，孟凡，已經死了。
孟凡忽然感到自己的渺小。
忽然感到，當初若水依身死道消時，要捅破蒼天的自己，有多麽可笑。
神王境界，都是逆天改命的存在，這已經是老生常談的話了。
可孟凡自從踏入武道開始，就從沒有想過要逆天改命。
他的敵人，從來不是天道，而是一個又一個具體的敵人。
在萬域的時候，就是混濁老人，十三殿主，古皇，等等。
在神隐之路，就是神隐三巨頭。
後來的中央大帝，秦太川。
他的每一個敵人，都是具體的人，或者某一個勢力，而從來不是虛無缥缈的天道。
可是當他明白，若水依的浮生，隻是天道布下的一招棋，是天道要引發他心魔劫，将他徹底抹殺的一個手段之後，當他知道太平軍的存在，知道張壽作爲一個擁有自主意識，卻甘願爲天道奉獻一生的時候，當他知道最終浩劫已經降臨，而最終浩劫居然是天道在無數歲月于十三殿主身上埋下的伏筆之後，天道，就不再是虛無缥缈的存在。
身爲小天道的孟凡，已經感受到，天道的意志，變得越來越清晰。
曾經的天道，就像是一個嬰兒，身體，頭腦，都很稚嫩，活在一片混沌中。
天道在成長。
一日比一日壯大。
也一日比一日，變得更像一個生靈，而非法則。
若水依的離開，徹底點燃了孟凡心中的怒火，他的敵人，也許還有很多，但最終的敵人，隻剩下了兩個。
衆生之巅的混沌大帝，和衆生頭頂的天道。
但當孟凡知道自己和混沌大帝，百步仙，還有各種強者之間巨大的差距，又得知這些巅峰強者也無法真正的“逆天改命”之後，他忽然，生出強烈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戰天巨人能清晰的感受到。
戰天幾次欲言又止，他自認笨拙，不是伶牙俐齒，尤其是在孟凡面前，更不能随便開口，以免丢人現眼，在他看來，從來都是霸道、強硬、清醒的孟凡，其實也經常迷茫、失措、無助。
而不巧的是，每次孟凡表現出迷茫和無助，都是在戰天巨人身旁。
第一次，是在紀元關。
面對生死抉擇，不知道該救血脈骨肉還是救摯愛的孟凡，痛苦到幾乎崩潰。
第二次，是詢問戰天巨人，天爲何誕下蒼生。
這是第三次。
戰天巨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很郁悶的覺得，如果孟凡想不透的東西，自己也不可能想得透，更不可能說的清楚。
于是陪着孟凡坐了片刻之後，他歎了口氣，起身，飛行天空。
孟凡看着飛向空中的戰天巨人，輕聲道：“時候到了？”
戰天巨人點了點頭，甕聲道：“時候到了。”
他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已經達到了蒼穹的邊緣。
高大的身軀，在孟凡的眼中，也變成了一個渺小的光點。
然後，雷霆天降。
雷霆中，隐約能看到一道道的身影，那是天道化身，那是法則聚合成的天神。
還有一朵朵的烈焰蓮花。
電閃雷鳴。
隆隆震蕩的聲音，傳到了孟凡的耳中。
永遠四季如春，陽光普照的群星門上空，烏雲密布。
許多神王，都擡起頭看了過去。
不遠處的一座樓閣裏，孤心傲、邀月公主、女帝、古皇、玲珑心尊，也都聚在一起，看着天空中的戰天巨人。
他在承受第三劫。
玲珑心尊，面色蒼白，有些病态，卻更顯得唯美，更惹人心疼。
沒有人知道她在混沌界經曆了什麽，她沒有說，孟凡沒有問，誰也就都沒問。
隻要她回來了，就好。
隻是她的大道心意，已經沒了。
顯然是被混沌大帝抽走了。
古皇看着遠處天邊，正在承受第三劫的戰天巨人，張開口，又忽然閉上。
邀月公主目光敏銳，問道：“你想說什麽？”
古皇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孤心傲輕聲道：“從萬域，一直到這裏，我們跨越了多少個維度，經曆了多少次生死，在一個時代的末章，我們或自願或被迫的在曆史上留下一筆，有的輕描淡寫，有的濃墨重彩，也許在那些巅峰強者的眼中，我們尚且弱小，但我們一直向前，從未止步，也從未回頭。”
他的聲音，非常輕，非常平和。
可女帝、邀月公主、玲珑心尊、古皇，聽到之後，都是目光微變。
這聲音，被另一座山峰上的孟凡，聽的清清楚楚。
“我們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