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并且獲得了書記伯伯的支持後，爺爺奶奶終于沒有繼續找什麽借口推脫，答應這幾天就讓林小雨去上學。

不過，在書記伯伯離開後，爺爺奶奶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好在，爺爺奶奶畢竟年紀大了，倒并不會打人，隻是一頓尖酸刻薄的訓斥是少不了的，每當這種時候，林小雨都會選擇沉默忍受。

“你跑出來幹什麽？大人說話你來插什麽嘴？”爺爺聲音嚴厲。

林小雨沒有說話：因爲我想上學！電視裏說的，隻有上學才能改變命運，才能走出大山，才能到大城市裏，才能再次見到爸爸媽媽！而且，你們說的是關于我的事情，我爲什麽不能插嘴呢？

“上學上學，上什麽學？你弟弟都沒上學呢，你上什麽？”奶奶聲音尖利。

林小雨不張嘴：弟弟上不上學跟我有什麽關系？而且他還那麽小，連走路都不會……現在可能大了一點，會走路了，但是還是很小很小啊，說話都不會，怎麽能上學呢？而且爸爸媽媽不是說過，想要弟弟在大城市裏那種好漂亮好漂亮的學校上學麽？

“怎麽不說話？你啞巴了？”爺爺聲音放大。

林小雨緊抿嘴唇：你們要我說什麽？道歉，然後說不想上學了麽？從小到大，我說的話你們什麽時候認真聽過？我說我肚子痛，你們還是要讓我幹活！我說我想爸爸媽媽，你們說我不懂事！我說我喜歡洋娃娃，你們還是要把她送人！我說什麽那麽都不聽，說再多又有什麽用？

“一看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當年就不該要你！”奶奶眼神裏全是厭恨。

林小雨強忍着淚水，不讓它流下來：不要就不要！我又沒要你們養我！大不了……大不了我一路讨飯去找爸爸媽媽！我還要努力學習！到大城市去！然後一輩子不回來了！

……

批鬥終究是要結束了，畢竟電燈這種東西，爺爺奶奶是舍不得多開的，罵了一陣後，終究還是停了嘴，關了大門，熄了燈，然後一臉怒氣的回了裏屋。

他們并沒有招呼林小雨進去，而是直接關上了房門。

林小雨上去推了一下，沒有推開，門應該是被從裏面插上了。

不過這難不倒林小雨，頂着星光去後門水井裏打了點水洗漱了一下，她便回到了廳堂，廳堂右邊是磚砌的竈台，竈台後面有用來點火的幹稻草以及用來燃燒的幹柴火。

躺在幹草堆上，靜谧的黑暗中，林小雨睜着眼睛，翻來覆去，沒有入睡。

一來是心裏難受委屈，二來是幹草堆睡得不舒服，三來，則是她在回想學校的事情。

林小雨原先也是上過學的，那是一所距離上林村十多公裏的鄉村小學，周圍上林村，下林村，牛頭村，方山村等好幾個小山村的孩子都在那裏上學。

雖然每天必須很早起床，走好久好久的路過去，但那個時候是林小雨從小到大感到最開心的一段時光。

那裏有寬敞明亮的教室，雖然看上去有些舊，牆上刷着一個個大紅色的字，但都是磚石的房子，比自己家裏的泥土房子好多了，還有一個大大的操場，雖然跑起來都是灰塵，有些嗆人，但是大家可以在上面玩老鷹捉小雞，丢手絹，還能一起唱歌跳舞……

那裏還有好多好多可以一起玩的小夥伴，還有教大家唱歌寫字的大哥哥大姐姐，還有慈祥溫柔的校長伯伯，有時候還會有大哥哥大姐姐們會送來一些好吃的零食，書本，文具，能見到很多很多臉上挂着笑容的人……

林小雨很喜歡那些零食，它們都包裝的那樣漂亮，有的是那樣的甜，有的是那樣的鮮，還有的有鹹有辣，全都好吃極了，隻是學校裏小朋友太多，分到每個人頭上都沒有多少了。

還有那些書本，它們有的裏面有圖畫，有的則全是字，自己學過的字很少很少，裏面有很多都看不懂，所以還是更喜歡那些有圖畫的，有時候大哥哥大姐姐們會拿着書，給大家講故事，聽故事也是極好的。

隻是，這些大哥哥大姐姐雖然都是很好很溫柔，耐心的給大家傳授知識，教導大家注意衛生，但是他們往往隻會在學校裏待很短的時間，有很多才待了半個月就突然不見了，學校裏在大多數時候，都隻有校長伯伯一個人。

校長伯伯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一頭的白發，高高瘦瘦的，每天都會站在學校門口，給每一個來上學的小朋友一個和煦的微笑。

據村子裏的叔叔姨姨們講，校長伯伯已經在學校裏工作了快四十年了，就連自己的爸爸媽媽以前都是校長伯伯的學生。

可是，有一天，自己去學校，在校門口卻沒有看到校長伯伯，據校長伯伯住的方山村的小夥伴說，校長伯伯生了病，去城裏面治病去了，聽說是很大的病，要治很久很久的那種。

沒有了校長伯伯，也就沒有了城裏來的大哥哥大姐姐，學校就開不下去啦。

學校開不下去，才剛剛上了半年的學的自己，就隻能回家繼續喂雞喂豬，打水拾柴了。

至于剛剛村長伯伯說的那家好夢學校，林小雨也是聽說過一些的。

聽小夥伴裏消息最靈通二狗子講，山外面的大城市裏有一個叫做好夢的公司，那是世界上最大最大的公司，有非常非常多的錢，比全村人的錢加在一起，都要多上一萬倍，這家好夢公司和中央合作，在全國各地都建立了一座座的好夢學校，讓學校周邊的小朋友們能夠有學上。

距離上林村最近的一家這個好夢學校，是上個月才剛剛建好的，現在正在招生，不過并不是在建原先的白沙小學那邊，而是建在距離比較遠的牛頭村旁邊，據說一直建了有快一年，村子裏有些大人都去打過工。

聽大人們講，那是一所非常大，非常大的學校，和電視機裏大城市裏的學校差不多，是向整個白沙鄉所有村子招生的，所有小夥伴都可以去上，和原來的白沙小學一樣，都是不要錢的，不僅不要錢，學校還給學生們提供一日三餐，還有住的地方……

無論從誰那裏聽到的，這所好夢學校都要比白沙小學好無數倍。

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到這樣好的學校裏去上學，林小雨立馬就感到之前所受的委屈都值得了。

隻是，她還是有些擔心，學校是建起來了，但是裏面會有校長伯伯麽？會有那些給我們講故事，教我們唱歌的大哥哥大姐姐麽？那裏的校長伯伯會生病麽？那裏的大哥哥大姐姐，會突然消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