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電話接通，一個三十多将近四十歲，滿是絡腮胡子的中年人湊近手機話筒，開始講話：
“喂，老張啊，是我。”
“我就問一下，你周末有空麽？”
“也沒什麽大事，周末有時間一起去踢個球麽？”
“哦，好好好，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
電話挂斷，中年男人的卻沒有停手，他在手機屏幕滑動了一下，又點開了通訊錄裏的一個名字。
“嘟”“嘟”“嘟”……
電話再次接通。
“老李，我明峰啊。”
“就是我們幾個也好久沒聚一聚了，啥時候有空聚一下呗？”
“要不就周末？”
“就體育館好了，他們周末免費開放，咱們正好可以踢場球，然後去搓一頓。”
“啊？這樣啊……那确實不巧。”
“好好，那下次再約。嗯，就這樣。”
……
又連續打了幾個電話，但所得到的結果都不太好。
絡腮胡子中年人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興奮慢慢變作了無奈。
最終，他歎了一口氣，放下了手機，推開移門，從陽台上回到了客廳。
客廳裏，沙發上一個居家打扮的中年婦女正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看着前方電視上的肥皂劇。
見到中年男人從陽台上回來，中年女人轉過頭，開口了：“還找人踢球啊，都快四十的人了，也不知道穩重一點，你那幫老朋友現在都有家有室的人，平日裏又這麽忙，聚一個兩個容易，十七八個哪裏聚得起來？”
見到男人不說話，中年女人接着道：“再說了，上次那體檢報告你也看了，你已經不年輕了，這跑啊跳的，萬一摔着傷着了，還不是我倒黴？休息天嘛，在家裏休息休息，也不是挺好麽？”
不好，一點都不好！一天到晚悶在家裏，我感覺自己都快生鏽了！
雖然心裏很想吼出來，但中年男人還是沒有開口，而是也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尋找起來。
“找什麽呢？”旁邊的中年女人問。
“找……”中年男人剛想開口，就看到了被老婆握在手裏的遙控器。
根據十多年的鬥争經驗，他還是硬生生的把“我想換個台看球賽”這句話憋了回去。
“算了，算了，我去看看俊凱。”說着，他就又站了起來，走到了兒子的卧室門口，敲了敲門。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打開了房門，也不說什麽，回到書桌前繼續奮筆疾書起來。
“俊凱啊，升到高中，有沒有覺得學習壓力很大啊？”中年男人關心道。
“還好。”少年沒有回頭：“就是英語方面有點落後，我想補習一下。”
“哦，好，爸爸下個禮拜就幫你安排。”聽到兒子勤學上進，中年人自然滿口答應：“保證幫你找個好家教……”
“不用那麽麻煩，我自己找補習班。”少年轉過頭，打斷了父親的話：“我知道有一個很好補習班，我好幾個同學都在哪裏上課，就是收費有些貴，差不多一個月一千塊。”
中年男人一向對自己這個聰明早熟，從不讓人操心的兒子非常放心，一口答應了下來：“好，一千就一千，隻要你成績上升，考個好大學，爸爸媽媽就算花再多的錢，也會供你去上！我明天就去取錢給你！”
“嗯。”少年又轉過頭去，繼續在試卷本上書寫起來。
“那爸爸就不打擾你了，你自己也不要學習的太晚，早點休息。”中年男人又關心了幾句，就準備出門。
“對了，爸爸你是想踢足球麽？”這時候，少年又開口了。
“呃……是啊，怎麽了？”中年男人表示不解。
“我上次介紹你去買了那個紅星牌好夢頭盔你現在還用麽？”少年反問道。
“啊，用過，不過我不太用，總覺得有些不放心，而且裏面就一個島，沒多大意思，怎麽了？”中年男人表示不明白。
少年解釋道：“我看網上講，裏面好像新出了一款遊戲，是體育運動類的，裏面什麽體育運動都有，還會刷新NPC給玩家做同伴，做對手，您可以去試試嘛。”
“哦，好，那我試試。”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退出了兒子的卧室。
徑直回到主卧室，中年男人卻沒有去拿頭盔，而是拿出了手機，打開一款視頻軟件，開始看起球賽來。
可是衆所周知的，用手機看球賽基本上是一種折磨，即便再大屏的手機都跟刑具沒有差别。
看了二十幾分鍾，中年男人終于受不了了，從床邊的衣櫃裏拿出了一個銀白色的頭盔。
說實話，中年男子一向對這個自己無法理解的東西充滿了警惕，尤其它還是跟自己的大腦，精神相連，更是增添了一分警惕感，所以根據一貫的保護自己的習慣，中年男人一般很少會用這個頭盔，買來後大多數時間都把它放在了櫃子裏。
即便是上一次同事跟他将裏面新出了一個可以盡情吃東西，想吃什麽就能吃什麽的遊戲，他也忍住了沒有再帶上頭盔嘗試。
不過，如果裏面真的有兒子所說的體育遊戲，有自己心心念念的足球，那……
抱着手中的頭盔，中年男人陷入了回憶之中：
泥土夯實，植被稀疏，塵土飛揚的足球場上，一群汗衫球衣，回力球鞋，穿着大褲衩的年輕球員們手放背後，站成一排。
一個脖子上挂着哨子的圓臉中年人拿着一張紙開始講着什麽：“……經過上面的考核決定，這次升到省隊的，有吳俊，姜鵬，丁小磊，李博文，一共四個！四人留下，其他的人就地解散……”
……
其他的話，其他的事情中年男人都已經記不得了，他隻知道，他落選了，他的足球夢也随之徹底終止了。
他忘記自己是怎麽向入選的那四人道的喜，也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和其他隊員離開的球場，他隻記起那時候自己心中的失落與無能爲力。
之後是預想中的退役，南下闖蕩，回老家置業，變成了如今普普通通的中年人。
哎，足球這東西，果然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啊……
又歎了口氣，中年男人躺了下來，蓋上了被子，帶上了頭盔。
睡意如足球，由遠及近，向着頭部直飛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