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鼠頭那拿了大袋子,領了一帶營養糊,一邊吃一邊朝廢品站出口走出去。
往日,在這個過程中,風鈴通常是低着頭走過去的,腦袋也不會亂轉,眼睛隻顧盯着身前的地面,對路邊的環境根本不會多看一眼。
但現在,她心中已經打定了離開廢品回收站的主意,這一路上,她對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仔細看過去。
‘樓道上有五個轉角,每個轉角都有一個光傳感器。’
‘這裏有個通道,通道往前走大概10米,是鼠頭手下打手的住處。’
‘這裏有兩個打手看門,每隔.....應該是2小時左右輪換一次。’
‘還有這個通道,這裏通向鼠頭的房間。’
就這麽一路看過去,同時和自己記憶中的模糊印象一一印證,等風鈴走到地面的時候,她對廢品回收站内的空間結構已經有了相當清晰的了解。
但這還是不夠的,光光逃離廢品回收站還沒用,她身上還裝着跟蹤器,要真正逃脫鼠頭的追蹤,必須把跟蹤器拿掉。
問題在于,這個跟蹤器在哪呢?
風鈴走在大街上,一邊心不在焉地撿廢品,一邊檢查身上的衣服。
等到中午的時候,她已經将身上衣服的每個可以藏東西的地方都翻了個遍,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現。
追蹤器這玩意,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沒有追蹤器?可三個月前,那個叫維瑟的家夥逃跑,不到3小時就被鼠頭抓了回來,沒有追蹤器,怎麽可能辦到?”
風鈴實在想不通。
‘會不會是某種我完全不了解的跟蹤手段?又或者是某種先進科技,比如植入了我的身體......’
這個想法剛出現,就被風鈴給否定了。
原因很簡單,鼠頭隻是一個廢品回收站的經營者而已,要真給每個鼠崽子搞這種高科技的追蹤,那他鐵定破産。
一個鼠崽子靠每天撿垃圾能賺多少錢呢?
另一個原因是,風鈴對自己身體有一種非常敏感的把握,一旦有什麽不對,她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這可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從小到大多次實踐後得出的結論。
“鼠頭肯定是通過其他的手段,我得找出這手段才行。”
這麽想的時候,風鈴腦海中浮現出了導師在課程中和她說的話:“耐心是一種非常重要的品質。當你的頭腦被情緒左右時,不要急着做任何決定,耐心一些,時間會告訴你答案。”
“我再觀察幾天。”風鈴心中暗道。
這麽想着,風鈴便收起心思,開始專心尋找起了城中的廢品。
也許是這些天曬太陽曬的比較多的緣故,她發現自己體力比以之前好了非常多,聽覺、視覺,甚至是觸覺也變得更加敏銳,原本,她想要裝滿鼠頭給的大袋子,需要一天幹到晚,但今天,她選擇了正确的路徑,動作也更快,結果下午4點多的時候,袋子竟然裝的滿滿當當了。
更讓風鈴感到驚喜的是,她還撿到了一把折斷的匕首。這匕首是用上好的鋼材打造的,匕首尖端斷了一小截,主體還在。
風鈴沒有急着回去,她拿着匕首,在一條小巷邊的一塊金剛岩牆壁上仔細地磨起來,硬是将匕首尖給再次磨尖了。
小心地将匕首藏在夾克内部,風鈴扛着裝滿廢品的大袋子,腳步輕快地朝廢品回收站走去。
盡管路上耽擱了些時間,但等她回到回收站附近的時候,仍舊比往常早了近20多分鍾。
遠遠地,風鈴就看見鼠頭正從回收站門邊的一間酒吧推門而出,透過酒吧透明的外牆,風鈴看見裏面坐着一個不常見的家夥。
之所以說這家夥不常見,不是說他的衣着打扮,而是氣質。
廢品回收站在太空城的貧民區,住在這裏的人,眼光遊移不定,一張嘴巴根本就停不下來,不是在喝酒,就是在說髒話,要麽就是在和人打情罵俏,他們身上的衣服通常都不怎麽幹淨,更不會注重自己形象。
就算是口袋裏有點錢的,比如鼠頭,他身上衣服也很少有穿戴整齊的時候,頭發更不用說,亂糟糟的,讓人懷疑能從裏面掏出一個鳥蛋來。
而這個人,他坐在那,不怎麽說話,腰背比其他人挺直不少,頭發、胡子都仔細打量過,他眼神比其他人也要專注不少,雖然衣服不新,但穿戴相當整齊,和周圍亂糟糟的一切格格不入。
鼠頭從酒吧裏面出來後,這人也就多坐了幾秒,他随後起身,結賬走人。
出門口,鼠頭剛剛走出去不到10米,兩人沒有對話,但目光相接時,明顯停了一下,這兩人十有八九認識。
這一瞬間,風鈴腦海中轉過無數念頭:“要不要跟上去瞧個究竟?還是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如果跟上去,被發現了怎麽辦?鼠頭會怎麽對我?他手下打手這麽多,這麽強壯,我根本不是對手啊。”
“我的腿會不會被打斷?”
一想到腿的事,風鈴就想起數個月前聽到的慘叫聲,那聲音彷如仍在耳畔一般,越是回想,風鈴越覺得恐怖,甚至自己的腿也隐隐作痛起來。
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懼感在心頭出現,猶如一隻黑色的鬼爪,一下從黑暗中探出來,攫住了風鈴的心髒。
‘砰~砰~砰~’風鈴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恐懼是凡人的情緒,勇氣是英雄的特質,平時蟄伏不出,但時機一到,就會綻放出讓凡人敬畏的光芒。”風鈴再一次回想起了年輕導師的教誨。
眼看着那人就要走到街道拐角時,風鈴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立即返身往回走,腦海中出現附近街道的走線圖,她又看了那人一眼,随後腳步一拐,走入了另一條巷子。
她知道,隻要沿着這條巷子一直走50米,她就能從另一個方向和那個奇怪的家夥‘偶遇’。
這麽幹,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50米不長,風鈴走的非常快,當她走出巷子的時候,剛剛那人正好就在她身前30米外。
那家夥沒有發現風鈴,或許他發現了,但他根本沒當回事,他徑直走到一輛天藍色懸浮車邊上,打開駕駛側的車門,坐了進去。
風鈴看了一眼這輛天藍色懸浮車的車牌,将車牌記在心裏,随後,她若無其事地往前走,走到轉角處,腳步一轉,走向不遠處的廢品回收站。
表面看,風鈴和平常沒什麽兩樣,但隻有她自己知道,剛才那一刹那,她的心跳該有多激烈。
當風鈴走到回收站門口的時候,她的心跳速度才算恢複正常,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懼感也悄悄褪去。
等到進入回收站,她一路都在悄悄打量周圍人對她的态度,結果她發現,包括鼠頭在内,他們的态度和以前沒有任何變化,要麽愛答不理,要麽對她懶懶一笑,再要麽直接無視她。
“似乎沒想象的那般困難......對,我隻是個撿廢品的小人物,一個鼠崽子而已,誰沒事會一直盯着我呢。”
這麽一想,風鈴心中頓時放松不少。
如往常一般上繳了撿來的廢品,又拿過一帶營養糊,喝光之後,風鈴便在自己地鋪上躺了下來。
她再次回想了下車牌,悄悄拿出之前撿來的匕首,将車牌刻在地鋪下的地面上。
“明天,我就查查這家夥的身份。”
這麽想着,風鈴再一次躺好,閉上眼睛。
導師果然沒有出現,雖然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但風鈴心中仍感覺十分的失望。
這些天一直陪伴她,教導她無數知識的人突然不見了,一股巨大的孤獨感突兀地出現在了風鈴的心頭。
明明她身邊有很多地鋪,上面睡着不少同齡人。明明她生活的太空城生活着3000萬人,但風鈴卻覺得自己好像行走在荒漠之中。
“導師.......”
這一夜,風鈴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風鈴準時起床,拿上大袋子、營養糊,離開廢品回收站,一直遠離了大概2公裏左右,風鈴一頭紮進了街道邊的公共通訊崗亭。
導師告訴她,地球聯邦有一個免費的查詢号碼,撥通之後,就能查詢一些基本的社會信息,比如車輛的所有人、房屋的屋主身份、飛船主人等等。
風鈴按部就班地撥下号碼,過了幾秒,通訊對面傳來一個溫和的電子合成音:“您好,很高興爲您服務,請輸入您的身份ID号。”
風鈴是有身份ID号的,是在福利院中辦的,不過這時,她不想報出自己的ID,因爲這回暴露她自己的痕迹。
對此,她早有準備,她還記得福利院老院長的ID号。
輸入老院長ID号後,通訊對面便傳來信息:“驗證通過,您想查詢什麽信息?”
“幫我查個車牌,車牌号是。。。。。。。”
過了幾秒,就有信息返回了。結果顯示,那艘懸浮車的主人叫費羅,是治安所的一個治安官,在治安所工作了15年,目前擁有3級權限,是治安所的精英骨幹。
“黑白結合,難怪鼠頭眼睛這麽亮。”
風鈴心中一片冰涼,鼠頭有治安所的關系,而治安所能掌控太空城天眼,這意味着,隻要她沒有逃出太空城,那肯定會被鼠頭抓回去。
“我該怎麽辦?離開這裏嗎?可我沒錢啊。”
風鈴兜裏一分錢都沒有,不要說離開太空城了,就算是租一輛懸浮車都不可能。
“怎麽辦呢?怎麽辦呢?”
風鈴苦思冥想,忽然心中一亮:“一個治安所的骨幹人員,怎麽會和鼠頭這樣的人混在一起......肯定是因爲利益,對了,這家夥肯定受賄了。這家夥不過是個幹員,沒可能一手遮天,如果我找到他受賄證據,向督察院舉報的話,那這家夥肯定會被撤職,這麽一來,鼠頭眼睛就瞎了.......”
順着這脈絡一直想,風鈴思路越來越清晰:“鼠頭的房間裏肯定有證據,我得找個機會潛進去......”
爲了自由,爲了能再見到導師,風鈴決定再冒一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