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正抱膝坐在一塊平坦巨石上,巨石邊上放了一個小小的遮蔽器,東西雖小,但卻非常好用,能阻隔絕大部分探測器的掃描,還能生成以假亂真的幻象。
巨石前方就是氣勢浩蕩的大瀑布,湍急的流水從300多米高的懸崖上一沖而下,水聲轟隆隆地響,水汽四處飄灑,有陽光照在濃郁水汽上,形成了一道經久不散的彩虹。
從瀑布絕壁上往遠處看去,能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有森林,有田野,有許多正在放牧的牧民。
500多公裏外的殘酷戰争,完全沒有影響到這裏的甯靜。
“等看夠了,就從這裏跳下去,摔個粉身碎骨,最後喂了魚,我看幽暗天堂那群野狗還怎麽找到我。”玉玲珑臉上竟顯出一絲笑意。
隻是,她雖然在笑,但笑容僅停留在臉皮上,她一雙幽黑的眼眸中卻始終充斥着濃的化不開的絕望。
“也不知道張遠那小子會不會來找我.....算了,死都要死了,還想這麽多幹嗎?他一心全爲了他的聯邦,身邊還圍着一堆漂亮姑娘,這會兒他肯定在享受勝利呢。怎麽會想到我這麽個滿手血腥的冷血殺手身上。”
玉玲珑又笑,這回笑意更深了些,還帶了一些自嘲。
笑着笑着,她又深深歎了口氣。
其實她不想死的,隻是她看不到前方的生路,體内無藥可解的控制毒素,幽暗天堂對叛徒不死不休的恐怖懲罰,還有星空照耀之地散得到處都是的高額懸賞,每一項都足以輕易要了她的命。
她又想起了自己這一輩子呆的最久的地方:“幽暗天堂,所有被世界抛棄者的天堂,說的真好聽,但全都是謊言!不過是大人物手裏的一把刀罷了。”
她的父母爲什麽會死?父母死後,她爲什麽會被人遺忘?一切隻因爲幽暗天堂中一個刺客看中的她的天賦,然後幫她除去了‘世俗的羁絆’。
“呵呵,世俗的羁絆!師父,你現在一定後悔當年的選擇吧?你肯定後悔。可惜時間太短,沒來及好好折磨你。”
她真正的敵人,就是幽暗天堂!
遇到張遠後,她想過讓自己不斷變強來對抗幽暗天堂,所以她讓張遠爲她強化身體,但她現在卻不想掙紮了,也不想連累張遠了。
再壯闊的美景都會看膩,再多的遺憾在絕望面前都會平複,一個多小時後,玉玲珑站起身,她身體的傷勢已經被青鳥号内攜帶的納米修複機器人修複了,但她心中的絕望卻沒有半點消退。
她慢慢朝懸崖邊緣走過去:“永别了,宇宙星空。永别了......張遠!”
她繼續往前,準備跳下懸崖。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聲音:“玉玲珑,我倒是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個膽小鬼。”
聲音很熟悉,不用回頭,玉玲珑就知道是誰來了,她身體微微一震,随後臉上不由自主地浮出由衷的微笑:“你是來爲我送别的?那挺好。”
“你要是跳下去,我肯定會把你撈回來。”
聽到這話,玉玲珑臉上笑意更盛:“你不用這麽費力,你不可能阻止一個一心尋死的人。”
沒想到,張遠突然大笑起來:“你想多啦。我可不會救你。我會把你的屍體撈上來,保鮮、表皮細胞激活,做成一具漂亮的活體标本,擺在我的飛船收藏室裏,無聊的時候就去看一下,然後對我自己說,看吧,這女人曾經差點殺了我,結果現在卻成了我的一個收藏,哈哈哈。”
“你敢!”玉玲珑轉喜爲怒,笑容散去,瞬間變得橫眉怒目,‘噌’一下拿出匕首,準備轉回身給張遠一個狠狠的教訓。
結果她剛轉身,一道麻痹光線就擊中了她,她身體一麻,站在原地一動不能動,她心中湧起怒意,冷聲道:“你把我解開,别逼我殺了你!”
張遠将麻痹槍别在腰帶上,大步朝玉玲珑走過去,一把将她從懸崖邊扛了回來:“哈哈哈,一個要自殺的殺手,怎麽可能還會給自己留退路呢?如果你真有手段,盡管使出來吧。”
将玉玲珑放在岩石後的安全角落裏,張遠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無視玉玲珑的嘲諷,一雙眼睛眺望着懸崖遠處的美景:“你真的舍得離開這麽美麗的世界?”
玉玲珑身體依舊被麻痹着,她定定站着沒法動彈,聽見張遠的話,她凄涼一笑:“在你眼裏是美景,在我眼裏,不過是一些黑白線條罷了。這山風,冷的透骨。那瀑布,不過是一大灘水。還有那道彩虹,無非就是高頻電磁波罷了。還有那些雲彩,也不過是一團蒸騰的水汽。這樣的景色有什麽好看的?我怎麽就會舍不得?”
張遠呵呵一笑,忽然問:“那你舍得離開我?”
玉玲珑眼睛斜往别處,嘴角浮出一絲冷笑:“我活了快30年了,我們認識才多久?在我的人生中,你不過是過客而已,我爲什麽舍不得?”
張遠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問道:“是怕幽暗天堂的追殺連累我嗎?”
玉玲珑哼了一聲:“你是不是把你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張遠大緻摸透了玉玲珑的脾氣,很要強,别指望她有什麽小女兒嬌态,即使心頭這麽想,也絕不會口頭承認,而如果她心頭不這麽想,她絕不會對你有什麽好姿态,她臉上立即就會顯出嘲諷的冷笑來。
現在她沒有冷笑,就說明他至少猜對了一大半。
張遠繼續道:“我發現了壓制你體内毒素的新辦法。”
“你倒是本事大,尤其是吹牛的本事特别大。”玉玲珑眼中閃過一絲訝色,她口頭上說是不信,但她臉上神态明明顯出了期待之色。
張遠輕易看出來了,轉過腦袋,目光灼灼地看着嬌豔絕美的女殺手,一直盯得對方眼睛不自然地轉了開去,他才笑起來:“用這個新的辦法,我可以爲你調制出效果至少超過4年的緩解藥劑。你知道的,我從來不說假話。”
玉玲珑其實已經信了,相處雖然不久,但她對張遠的性格已經非常了解,她沉默着,甚至閉上了眼睛,就在張遠以爲她睡着的時候,她忽然低聲道:“我隻會殺人,手裏沾了無數無辜者的血,我自己都恨我自己......這樣的我,不值得你這麽付出。”
張遠站起身,伸手将麻痹的玉玲珑攬進懷抱,在她耳邊說道:“那些無辜者和我有什麽關系?千萬人恨你,我卻不恨!”
也不知道張遠那句話說錯了,玉玲珑聲音又冷了:“你倒是膽大包天,而且油嘴滑舌,就不怕我哪天看你不順眼了,一刀宰了你?!”
張遠依舊笑,這一句話在别人聽來是威脅,但聽在張遠耳中,卻彷如情話,他将玉玲珑抱得更緊,還伸手輕輕撫摸着她光潔的臉龐:“你要是真要殺我,我也不怕,因爲到那個時候,你指定打不過我。”
玉玲珑好勝心起,佯怒道:“你現在要是把麻痹效果解除了,我肯定把你的手臂打骨折。”
張遠搖了搖頭:“我可不傻,現在我還不是你的對手呢。”
玉玲珑淡淡一笑:“哼,機甲操作我或許不是你對手,但格鬥術......你這輩子都别想啦!”
“我們打賭!”張遠立即說道。
“賭就賭!”玉玲珑被激起了好勝心。
“那我赢了怎麽辦?”
“你要是赢了,我随便你折騰三天三夜,你怎麽辦都聽你的!”
“好!你可别中途又去自殺了,那是耍無賴!”
玉玲珑一怔,頓時體會到張遠的用心,她心中感動,臉上的冰冷之色悄然緩解,她任由張遠的手在她臉頰、眉毛、鼻子還有嘴唇上輕輕撫摸着。
過了許久,她忽然低聲道:“小處男,你我不适合長久待在一塊,你是天空中雄鷹,我是山野間的狐狸,各有各的目标,各有各的狂想。強行在一起,久了怕是要反目成仇。”
張遠聽了也沉默,玉玲珑說的沒錯,但他心中沒什麽失望的,因爲在這亂世中,他也從來不期待什麽厮守到老的愛情,隻求瞬間美好,不求永遠擁有。
沉默了幾分鍾後,他說道:“我們回飛船,你再和我待一段時間吧,等我給你調配好緩解毒素的藥劑。”
“好。”玉玲珑點了點頭,不知什麽時候,她身上的麻痹效果已經消失了,她一低頭,火熱的嘴唇印上了張遠的臉龐,之前自殺的念頭,卻早就被她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
兩個小時後,張遠和玉玲珑一起回到了百靈鳥飛船上。
飛船主控腦立即道:“歡迎主人回來。主人,我不得不說,你現在的模樣很像一個被愛情滋潤的女人。”
“少給我貧嘴!”玉玲珑闆着臉訓斥了一句,臉頰卻變紅了。
張遠打開通訊,聯系劍神小隊成員:“我即将返回新星号,有什麽情況要報告的嗎?”
“有!”夏希顔聲音傳回來,帶着一絲沙啞:“王虎城元帥留下消息,有個重要會議等你召開。”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