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點,鬧鈴開響,紀安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雞窩頭坐起,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下床走向衛生間洗漱。
洗好牙刷完臉,坐回床上,脫掉印着碎花圖案的大褲衩,換上休閑牛仔褲,穿好襪子,從床底下翻出那雙他心愛的阿迪王,不一會,扣好皮帶,套上一件卡帕翻領衫,紀安再次走向衛生間,停在玻璃鏡前。
拿起梳子,沾了點水,擡起胳膊,正要梳平亂糟糟的頭發,他一下頓住,嘀咕道:“今天最後一次去學校了……
最後一次……”
嘴角牽了一下,慢慢揚起,紀安扔掉梳子,抓着衣領扯去衣服,光膀子坐回床上。
褲子?脫掉!換上碎花大褲衩。
襪子?脫掉!光着腳丫多爽快?
阿迪王?脫掉!再心愛也不如他的人字拖舒服。
套上一件在家常穿的白體恤,紀安裝上鑰匙手機,開門走出。
有些事情,他早就想做了,錯過就沒有機會了。
十多分鍾後,同學側目中,造型騷氣拉風的少年站定校門口:“最後一次來學校,班主任不喜歡又能拿我怎麽樣?”
他邁動人字拖往裏走去。
而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天,想做點什麽的并不止紀安一個……
說起“班主任”,這真是一個奇怪而神奇的種族,他們嫉惡如仇,對待學渣像階級敵人一樣毫不留情,他們又通情達理,給學霸們送去春風般的溫暖。
他們神出鬼沒,來無影去無蹤,所到之處是萬籁俱寂,鴉雀無聲,
他們擁有普通人沒有的超能力,比如說他們眼睛會拐彎,面對黑闆也能看到身後的小動作。他們有順風耳,在辦公室裏面就能聽到誰在教室裏說話。
他們有着呼風喚雨的能力,“一會要下雨,體育課别上了”,他們還能掌控他人的生老病死,“體育老師生病了,體育課别上了”。
他們時常栖息在自習課的後窗,視察着自己的地盤和獵物,扮演着現實版的後窗驚魂,最可怕的是,他們可以随時随地知道你早戀了,你考試作弊了,甚至是你來大姨媽了……
爲什麽會這樣呢?
教室裏,紀安跟往常一樣,認真琢磨人生哲理的時候。講台上,班主任說着說着,一如既往把火力轉向某人。
“高考雖然結束了,但你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希望大家不要像有的同學一樣,剛考完就開始放松自己,衣冠不整邋裏邋遢,跟社會閑散人員有什麽區别?”
這麽明顯的指着和尚罵秃驢,許多目光齊齊投向教室最後一排,雞窩頭、大褲衩那位。
而見紀安依然那副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放空神情,班主任緊了下眼神,道:“這次高考,我們班成績最好的還是許樂,年級全十,全市前一百。恭喜她赢在了起跑線上,但以後還要繼續加油,我希望并且相信班裏有人能追趕上她。
而全市一共23萬考生,墊底的百分之一裏面,我們班也占據一個席位。
前幾天,有别的老師微信我說,我們班有同學上新聞了,作爲班主任,我當時很高興。
然後打開新聞一看,我更樂了,心說‘還真适合他,養狗的,以後不愁找不到工作了。’”
都知道說的是誰,同學群裏早傳開了,哄笑響起。
同樣想着反正最後一天,班主任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朝最後一排道:“紀安,等以後你養的狗多了,老師家的狗要是有什麽問題,可得向你請教。”
“好啊,寄養一天二十,調教業務收費另算,老師我可以給你打八折。”紀安爽快回道。
再次哄笑聲中,幾個不安分的男生回頭擠眉弄眼,悄悄比出大拇指。
而班主任臉色并不十分好看,自從高二分班後,雙方兩年恩怨最後一次交鋒,他還是沒能攻破紀安的厚臉皮防禦。
班主任走後,其餘主課老師一一來給畢業班道别,然後,就到了該散夥的時間。老師撤走,把教室留給即将分飛的同學。
許多成功人士的回憶錄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的高中生涯往往都不完美,一些甚至不堪回首。
前面許樂自然成了重點關注對象。她的同桌,頭大身體小、一副啤酒瓶底的眼鏡男呂曉明從頭到尾悶聲不說話,也不跟别人交流。
可是,課桌下,他不停颠着的腳表明這孩子心裏一點也不平靜。
“大郎,考怎麽樣?一本線肯定到了吧?”金鎮浩自說自話一把環住呂曉明脖子,問道。
呂曉明不回,掙脫開,低着大頭往後排走去。搬了個凳子,他在紀安旁邊坐下,道:“有什麽沒說的話趕緊說,你以後就見不到我了。”
紀安看去:“你要上天了?”
“滾!你才上天!”呂曉明怒怼,随後道:“想巴結我趁早,否則以後别打電話問我借錢!”
紀安眨了眨眼,吃味過來:“怎麽?真考上了?”
“嘁”呂曉明嗤笑:“許樂她了不起一個國家211大學,哥拿的可是加州理工的offer。”
“豆芽菜可以啊!請客吃飯~”紀安笑道。
呂曉明推了下厚厚的眼鏡,搖動大頭:“這頓飯你吃不上了,有空來米國,我再請你。”
紀安正準備問怎麽回事,他手機響起。
薩敏打來的,紀安說在學校,一會見,便挂斷電話。
再往旁邊看去,豆芽菜已經離開。
不久,班主任回來,一句“祝大家鵬程萬裏。”兩年同窗分作鳥獸散。
紀安憋着疑問追向呂曉明,見他鬼鬼祟祟隐到角落,便跟了過去。
從牆角探頭,剛好見到豆芽菜手伸進書包,裏面貌似裝了塊紅色闆磚,紀安眼睛一亮:“你打算給班主任開瓢?”
呂曉明被吓了一跳,趕緊藏好“兇器”,回頭道:“你來幹嘛?!”
紀安同樣隐入角落,擠眼道:“你要拍誰?”
這時,金鎮浩的聲音傳來,豆芽菜“咬牙切齒”往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