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巨響中,呆立不動的元素魔像膨脹了起來。原本隻有三四米高大的身軀,陡然長高到了二三十米的高度。那七彩流轉的凝實身體化作了半虛半實,宛如彩色琉璃又宛如彩色煙霧凝聚而成的身體。這時候能隐約看到這巨大的魔像軀體内有三個身影,一個是高大的老者,正是已經變回了人身的阿莫斯伯爵,另外一個是安傑洛,而懸浮在這個魔像正中央的卻是一個五短身材的身材的怪異人影。
巨大化之後,原本旋繞在魔像周圍的混沌水流也變得隻能包裹住他的下半身,然後魔像将手從水流漩渦中抽出,對準了上空的風吟秋。一個直徑百米的巨大手掌出現在了空中,同樣是七彩的流光旋轉,隻是比魔像身上的光彩淡了些,就好像一個放大了百倍的虛影。
但這絕不是虛影,位于這個巨大手掌正中央的風吟秋感覺得很清楚,地水火風四大元素在虛空中瘋狂湧動彙聚,這個魔像将自身對于元素的極限掌控放大到了周圍數裏的虛空中,這數裏的虛空都随時可以呈現出那魔像更進一步巨大化的形象。
不愧是連奧術帝國都沒有完成的實驗性戰争魔像,這完全展開的能力幾乎已經完全不是人力所能抵禦,風吟秋隻感覺自己如同一隻微不足道的蝼蟻。
不過他并不爲所動,即便是現在将下方的地水行師道術全數收回用以防身,最多也隻不過能相持自保而已。而他現在并不是孤身一人。
就在這元素巨像伸出手掌之時,上空的仁愛之劍也揮出了拳頭。
沒有任何驚人的聲勢和響動,隻是他出拳的那個方向上整個世界好像莫名地凹陷出一個拳形的坑,所有的聲音,形象都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缺失,而他正對的巨像手臂上,那七彩流轉的元素輝光也在這一瞬間暗淡了下來。
而幾乎在同時,劉玄應飛馳來的一掌就拍在了這同一個位置。兩人并沒有事先約定的默契,劉玄應純粹是靠着精純無比的先天武道直覺找到了這一點,那星光旋繞的一掌就拍在剛剛暗淡下去的巨像手臂上。
格拉一聲,那巨大化的軀體就在這一掌下出現了絲絲裂紋,風吟秋身周那剛剛浮現出來的七彩手掌也瞬間消失了。這魔像剛剛展現出更高層次的力量形态,就在仁愛之劍和劉玄應的這一合擊之下受到了創傷,裂縫中猶如實質一樣的七彩虹光狂瀉而出。
風吟秋雙手一合,混沌水流如同有生命一樣鼓蕩起兩道巨浪來,将這巨大化魔像的身軀再度全數覆蓋,也将噴湧向劉玄應的虹光也遮擋掩蓋了下去。
崩裂開的裂縫似乎瞬間就重新愈合了,那一塊暗淡下去的區域也恢複了和其他地方一樣的形狀,但是魔像的動作卻是完全地停頓了下來,而且在周圍混沌水流的不斷沖刷之下,身上的七彩光芒越來越暗淡。
“哈哈哈哈哈哈……幹得好幹得好!諸位實在是幹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們一定能做到的!我們判斷的沒錯!我們判斷的沒錯!這個元素魔像還不是完成體,基礎形态還算穩定了,但是稍微高強度的過載就會造成元素不穩定!”
虛空中傳來唐切奇伯爵的聲音,顯然這裏的一切都通過偵查型奧術落在他的眼中,他此刻的聲音滿是激動合狂喜,就好像絕望的賭徒看見自己的最後一搏終于出現了勝利的契機。
“參謀長風先生,您的法術實在是太強大了!居然能駕馭根源性的元素,這是十環奧術才能做到的事!您這個法術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幹擾!再有仁愛之劍閣下和劉先生的高法則性攻擊,這個瘋子偏偏還要強行啓動魔像的高級掌控模式,這簡直是自尋死路!”
“哈哈,好。劉道長,我們再合力一擊,将這東西給徹底砸爛!”遠處的仁愛之劍落下地來,意氣風發,再度擺出拳架來。
“住手吧!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
一個冷冽又壓抑的聲音從魔像中震蕩出來,居然是其中的阿莫斯伯爵出聲了:“我警告你們,如果這個元素極限魔像真的開始結構崩潰,那麽失控的空間架構将會短暫地把元素疆域拉扯到這個物質位面來。你們想要體驗一下數百數千個類似陽炎爆這樣的奧術在眼前展開的情形嗎?”
“唐切奇,不得不承認你的運氣好到了極點,居然能有這三個西方人在這裏,居然能有一個小鬼無頭蒼蠅般地闖到我們的實驗室來,讓我們的魔像最終調試就差了那麽幾個小時……”
“但是你們不要以爲這樣就勝券在握了,沒有大型複數十環序列或者十一環奧術從絕對法則性上的抑制,你們不可能有任何辦法阻擋這已經打通的元素疆域對物質界的瞬間侵蝕。不管是這三個西方人有什麽樣的怪異能力都不可能,這絕對是人力所無法阻擋的。如果你們不相信的話大可以來試試,這魔像核心結構崩潰的瞬間,不用說在場的人了,就算整個南方軍團,連同小半個大陸都會徹底湮滅……”
透過魔像傳出來,阿莫斯伯爵的聲音聽起來很古怪,陰冷中壓抑着極緻的狂怒和絕望,魔像身周的元素光彩也忽而暗淡忽而耀眼閃爍,好像當真崩潰在即。
“他說的極有可能是真的,參謀長閣下,仁愛之劍閣下,請暫時停一停手吧……”唐切奇伯爵的聲音響起,有幾分無奈。“軍團的偵查序列确實探知到了這個魔像的元素結構已經開始動搖了,他的核心空間結構正處于超載狀态……這确實是很有可能激發元素疆域大面積地和物質位面重疊,這是非常危險的……”
“哼,也就是說這家夥要投降了?”仁愛之劍撇了撇嘴,收回了拳架。
風吟秋雙手一分,從空中落下地來,那旋繞在魔像周圍的混沌水流立刻化作了一片清水倒流向他,在他身邊忽然彙聚出一個女子形象來,然後這女子忽然偏頭在風吟秋的嘴上一吻,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這才重新化作流水流入他手中的那個水晶瓶中去。
這一個小插曲讓風吟秋一愣,仁愛之劍也是愕然,随即哈哈大笑:“原來如此麽,有趣,有趣。”
風吟秋苦笑,将手中的水晶瓶和龍晶都收入折疊袋中。其實就算不是唐切奇伯爵出聲,他也要收手了,這一道自創的先天道法實在是消耗太大,已經将萬有真符之力幾乎耗盡。
劉玄應也收手站立不動,身周星光旋繞,面如寒霜,雙眼隻是看着魔像之中那個少年身影。在被帶着一起投入這個魔像之中後束縛安傑洛身周的水晶就消失了,不過他似乎并沒有重獲自由,而是毫無自我意識地樣子懸浮飄蕩在其中。
“好了,好了,阿莫斯閣下,既然情況如此,那麽我們就要商量出一個合适的結果來,以免事情朝一個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過去。”噓了一口氣,唐切奇伯爵的聲音再度恢複了自信,自覺已經占據了優勢,事情又重新回到了他擅長的方向上來。“這個魔像當真崩毀了,不用說我們,您所執掌的綠河大家族也逃不脫被影響的範疇,沒有任何一個人從中得利。還有,您也不可能一輩子就藏身在這個危險的魔像中吧?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下來慢慢地談一談……”
“蠢貨。”沉默了半晌,魔像中的阿莫斯伯爵吐出一聲冷笑。“我隻是在警告你們,再攻擊這個已經不穩定的魔像會有什麽後果。你覺得我會和你們有什麽好談的呢?你們難道還敢讓我繼續掌控這個魔像嗎?你們以爲我會放棄這個魔像嗎?”
說完這句話,巨大化的元素魔像就邁步走了出去。這魔像現在的行動再也不複之前的迅疾如電,隻能是有些遲緩地一步一步朝前邁着,雖然步伐不小,但速度卻遠算不上有多快了。
風吟秋和仁愛之劍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邊的劉玄應也是眉頭緊皺。
“你想做什麽?阿莫斯閣下?”唐切奇伯爵的聲音有些慌張了起來。“我們都是接受了帝國傳承的奧術師,都有着足以和神靈媲美的理智,有什麽東西不可以通過協商來解決呢?你想要什麽,我們想要什麽,大家都可以達成一個共赢的結果……”
但是魔像中的阿莫斯伯爵沒有回答,巨大的元素魔像隻是緩緩地邁動步伐,朝着遠處走去。
一個人影從遠處飛來,卻是阿德勒法師,他滿頭滿臉都是血,但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大礙,畢竟也是一個早有防備的大法師,站得又最遠,那奪心魔長老的心靈咆哮并沒有對其造成根本性的傷害,也就是從高處掉下來摔出一些外傷而已。
“三位,你們實在是……太令我吃驚了。可惜小羅伯特沒來,沒能親眼所見你們的壯舉,居然能抑制這樣一尊帝國時代都是頂尖的實驗性魔像……”向來注重自己外表的高地法師現在連自己臉上的血迹和狼狽相都忘記了,一臉的興奮勁,就像第一次看到奧術表演的鄉下少年一樣激動。“幸好我開啓了偵查法術,雖然高法則性的變化沒有辦法記錄下來,不過軍團那邊應該是有的,這絕對是一場足以載入奧術史冊的戰鬥。”
“不要太激動,你現在就像個鄉巴佬一樣。現在那家夥是怎麽回事?”仁愛之劍對阿德勒瞪了瞪眼睛,然後指着正在遠去的巨大元素魔像。“當真是不能再對那家夥動手了?那要怎麽辦?老劉的那個大臉徒弟還在裏面,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額……其實我們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趁現在離開這裏,越遠越好……”阿德勒心有餘悸地看了一眼正在遠去的魔像,然後又看了看面如寒霜的劉玄應,有些爲難又有些焦急。“單憑我的解析奧術還看不出那個元素魔像的真正狀态,但應該确實是一種有些失衡的情況中。唐切奇軍團長他們使用的是軍團的偵查序列,又有這個魔像的資料,應該是不會判斷錯的……如果這個魔像真的完全崩潰,會不會波及小半個大陸不知道,至少炙炎要塞是會被徹底抹去……”
“如果那樣,豈不也可以說是好事一件?”仁愛之劍翻了翻白眼。“反正就是一幫帝國遺老貴族狗咬狗,據說大平原地區的大半稅收産出都要用來供養這個地方。而且沒了這個軍事後盾,你們因克雷的實力那不就真正是天下第一了?從此奧羅由斯塔也要仰仗你們的鼻息。我覺得你們因克雷那個小胡子公爵在這裏,絕對會做出這個選擇,說不定就要想辦法去暗中下手激化矛盾,讓這個魔像就這樣爆開。”
“話是這樣說……”阿德勒的表情古怪,不得不承認确實是這個道理,但是在感性上又不願意接受。“但這裏畢竟還有數萬奧術師,還有數十萬條人命……而且炙炎要塞中還留存着海量的帝國遺産,這也是現今殘存最大的帝國遺迹……”
頓了頓,阿德勒的面色又越加地難看起來:“而且誰也說不準空間結構的崩潰會牽扯到多大規模的元素疆域重合……稍微嚴重一些,說不定會牽扯到大陸整體結構的穩定和廣域四大元素的劇烈波動,形成類似和神怒之戰後的長時間天災……”
“那到底要怎麽辦?”仁愛之劍也有些不耐煩起來,轉過去問劉玄應和風吟秋。“劉道長,風兄弟,我隻知道揮拳砸人。對于這魔像崩潰後的五行崩壞,四大重組,你們可有什麽辦法麽?”
風吟秋一直在和劉玄應低聲解說剛才兩個軍團長之間的所說,這時候無奈一攤手歎氣道:“我剛才的道法已經是竭盡了全力。而即便是我全盛之時也沒什麽信心,之前曾在那矮人山脈中見過地元素疆域之威,還有陽炎爆那種奧術所投影出的火元素疆域也是,實在是滅絕萬物,非人力所能抵擋。”
一邊的劉玄應開口道:“但貧道說什麽也不能眼看着小安落入那種人之手,即便機會再小,貧道也要一試。”
劉玄應這樣說,那就是表示他也沒什麽把握,但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而是要等着機會放手一搏了。仁愛之劍撓了撓有些發痛的頭皮:“難道就真沒什麽辦法了?這東西本來就是南方軍團壓箱底的存貨,他們就沒一點反制的措施?”
阿德勒搖頭:“誰也沒想到阿莫斯伯爵會有資源和能力來完成這個實驗性魔像。這個魔像其實可以看作是一個固化了的十環奧術,如果是帝國時代的浮空城,還有要塞中的奧能湮滅序列等等十一環奧術當然是可以輕松反制的,但是這些序列也早就被廢棄封存不用了,阿莫斯伯爵也是看準了這一點……總之要徹底壓制他,至少需要複數以上的十環奧術,或者十一環奧術這種更高層次的法則。”
“或者有四位高階元素德魯伊同時引動元素疆域的共振,也能剝奪他那具魔像中的元素掌控權。這畢竟隻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器物,元素的穩固形态隻是一種暫時的假象。”
一個聲音從忽然從空中傳來,幾人擡頭看去,一個金發年輕人正從高空中緩緩落下,身周無聲的雷電環繞,面色凝重地望着魔像遠去的方向,赫然是菲爾。
“你不是在費爾南德斯家裏享受後宮嗎?怎麽會在這裏?”仁愛之劍愕然問。
“我聽到世界之風正在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足以将整個世界都拉入更深的深淵的漩渦。”菲爾緩緩說道。“這個魔像是一個無可比拟的巨大危機,似乎我之前感受過的世界之風就是與此有關,請大家務必小心對待。”
“你剛才不是說隻要有四個德魯伊……”
“但是并沒有。”菲爾搖頭。“元素之神的信仰早在帝國時代就凋零衰落了,否則不會直至現在也隻有我一個人來到這裏。精靈們的世界之樹如果完好,應該也能感覺到這個世界之風的異常,但在上次爲了阻止某人孕育邪神的神臨之後,生命女神也似乎暫時陷入了削弱……”
“那個某人就在這裏,你當某人聽不見嗎?”
“總之,我們絕不能對此袖手旁觀。”菲爾長出一口氣,微微沉吟,随後擡頭看向遠去的魔像,雙目間細微的電芒不斷閃爍。“漩渦帶來的崩塌應該并不是在現在這個時候……但這依然是個很關鍵的時刻……我們大家一起追上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