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雨在偏幹旱的因克雷高地是見不到的。明斯克大法師看着玻璃水晶牆上彙聚落下的水流,讓他由衷地感覺到一陣厭煩。他還是更習慣高地上那幹燥而微帶土腥味的空氣,還有那些用原木和奧術捏造的石頭房子。至于現在這個建築在最頂層,高達百米,足可以俯瞰大半個奧羅由斯塔,幾乎完全由水晶和玻璃構建的茶亭,在他看來完全是莫名其妙的東西。
身着禮服的仆人無聲無息地走過來,給他端上了一杯紅茶。這是個最多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五官端正皮膚細膩,每一個舉止都溫和而有度,一看見就知道是從幼兒時期開始訓練,将動作和禮儀都融入本能中,踩在地毯上的步伐,端過來的茶杯放在桌上都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都如絲般順滑有緻。
年輕人的一頭棕色長發梳向後背,就像他的禮服一樣一絲不苟,端來的茶杯細膩白皙得像是十八歲少女的肌膚,裏面琥珀色的紅茶散發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像是一顆能自我流動的寶石。一切都和周圍的豪華而典雅的環境完美契合,這就是真正的帝國世家貴族們的氣度。
隻是這一切落在明斯克大法師的眼中卻隻是覺得礙眼而已。他更喜歡的是圍着篝火一邊啃咬着半生不熟的獸肉,一邊喝着發酸的甜酒,聽着遠處遙遙傳來的野獸嚎叫,盤算着明天或者明年該去哪裏覓食和開礦。這才是他從記事起就習慣了的生活。
高地人的生活就是那樣粗犷,也許有些人會覺得那原始而野蠻,但明斯克卻覺得那才是真正的能感覺到自己生命搏動的生活。後來他學習了奧術,成爲了大法師,因克雷也從一個巨大的荒地逐漸變成大陸上最爲欣欣向榮的新興之地,但他還是喜歡那樣的生活和那樣的日子。
當然他不是沒有看過所謂的繁華和錦繡,即便是處在全盛時期的奧術帝國的繁華風貌他也是曾經親眼目睹過的,那遍地行走功用各異的魔像,各形各色的各族奴隸,奢靡得讓普通人無法想象的享受,漂浮在高空的浮空城,幾乎遮蓋整個天際的奧術法陣爲這一切提供源源不斷的光明和能源。但是明斯克并沒有被這些缤紛缭亂的景象擾亂了眼睛,天性中高地人那種粗犷的野性,還有多年在蠻荒地生活養出的簡單敏銳,他從本能上就厭煩當時在奧羅由斯塔看到的一切。他總感覺這些東西都像是洗衣服弄出的肥皂泡一樣,雖然看起來絢爛漂亮,其實卻是堆積在一些莫名其妙的髒東西上。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奧術師們脫離了仆人也許連穿衣服吃飯都不會,他們連一隻雞也沒有殺過,單獨丢在高地上就算他們能使用九環十環奧術也活不過一天,他們随手花上價值十具高端魔像的奧金買來一個懸空飛車隻爲出個風頭,他們花巨資開發一門八九環的新奧術隻是爲了讓幻術戲劇更加令人身臨其境,不少大法師都隻會極少的用于戰鬥的奧術,他們甚至以此爲恥,從不屑與軍團中的戰鬥法師爲伍,他們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享樂和所謂的藝術上,研究奧術也隻是爲了更加的體面獲得更多的榮譽,聽說還有人傾盡家财隻爲了博取某個女人的對他一笑,卻不理會那個人前精緻如花的女人實質上每天都要如同妓女一樣盡心服侍幾個癡肥老男人…...而偏偏這些人還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世界之巅,是這萬星宇宙中最爲優越的生命,遲早要将神靈乃至整個宇宙踩在腳下。
這不過是一群即将走向自我毀滅之路的瘋子,遲早而已。明斯克當時就有這樣的感覺。至于那些帝國貴族投過來的的譏嘲的眼神,嘲笑的話語,他也不怎麽生氣,那些不過是傻瓜們自以爲是的錯覺而已。
誰也不知道,在繁花似錦,烈火烹油的帝國首都,曾經有一個來自東方高地的野蠻人法師就像是野獸的本能一樣預感到了帝國的隕落。明斯克沒有把自己的預感說出去,他不是個善于言辭的人,那隻是一種類似野獸的直覺而已,何況就算說出去也沒人相信。就像老練的荒野獵人總會覺得某個地方不大對勁,但是無論怎麽樣觀察和邏輯分析卻又找不出任何理由。
結果帝國真的就那樣分崩離析了。遮蔽天空的奧術法陣,無窮無盡的魔像,漂浮在天空的浮空城堡,居然真的像是肥皂泡一樣眨眼間就煙消雲散。浮空城墜落,奧羅由斯塔被付諸一炬,成千上萬的奧術師被屠戮一空的消息傳來,當時的因克雷公爵老唐尼,詹森等等幾個元老都神不守舍恍惚了大半天的時間,隻有明斯克隻是愣了愣,就轉身去繼續自己的工作了。在他看來那簡直是理所當然的,那些平原佬沾沾自喜的什麽藝術什麽奢華什麽文化,其實就是原木上的黴菌,看起來五彩斑斓,其實卻是腐爛之前的征兆。
而眼前這座寬大豪華精美的水晶客廳,一大片水晶玻璃所做的牆壁,還有周遭的一切,那個外貌漂亮舉止溫柔和仆人那杯香氣四溢的茶水都讓明斯克感覺到了一股黴味,從帝國時代遺留至今的黴味,他反感這一切。如同反感奧羅由斯塔這座城市。
“明斯克閣下,讓您久等了。安東尼閣下馬上就來。”
一個光頭壯漢從門口走了進來,也沒理會腳下的純羊毛毯和旁邊牆壁上的畫像,像是隻淋過水的大狗一樣扭身甩了甩,把身上的雨水甩得到處都是。剛剛退到不遠處的仆役也被甩了一臉的雨水,眼角忍不住跳動了一下,但是良好的教養讓他還是紋絲不動面帶微笑。
“嗨呀,這雨淋起來真是爽快,就像是洗澡一樣,在因克雷可是看不到這樣的雨呢。”光頭大漢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手指一點,用了個低環奧術把身上殘留的水分全都聚集了起來,在手指上形成一個水球,随手丢進了牆邊上一個花瓶裏。“不過也多虧了這場大雨,我才敢放心出來,否則被那些收屍人吻到氣味就頭痛了。”
“那你自己就記得以後做事的時候小心一點,迪塞爾。”明斯克瞪了這個光頭的法師一眼。
“是的,是的,閣下。也是因爲我第一次來這裏嘛,在因克雷那些收屍人可沒這麽難纏...”光頭迪塞爾法師攤攤手,不以爲意地笑了笑,圓圓的眼睛看起來像是一隻人畜無害的泥娃娃。“我隻不過照你所說的把那兩個女人搗成了肉泥,讓其充分發酵降解之後灌進泥土裏,誰知道這樣都會被他們發現,他們指責我亵渎屍體…...那些混蛋,我對屍體會有什麽興趣?屍體不過就是屍體而已,和肉攤上的肉有什麽區别?好吧,屠夫們不會用奧術處理那些肉,哈哈…...”
不遠處的仆役臉色開始微微發青,顯然這種笑話對于這種在亭台樓閣之間端茶送水的普通人來說有些過于恐怖了,他隻能憑借強大的職業素養維持住姿勢不動。
“我們不需要服務。”明斯克揮了揮手,示意那個吓壞了的仆役離開。
但是這個面色不好的年輕人卻還是極有風度地鞠了一躬,彬彬有禮地回答:“這是我的職責,安東尼閣下吩咐我在這裏等候。”
如果在其他地方,隻需要一個奧術就可以把這個不識時務的家夥變成一具屍體,不過既然來到了别人的地方,小小的忍耐也是必不可少的。這是個機密的會面,對方既然特意安排這個年輕人在這裏,說明他也許并不是個單純的下人,說不定是那位閣下的私人助理之類。明斯克不再理會這個對他來說散發着黴味的年輕人,轉過來對着迪塞爾說:“總之你以後注意,我不可能每次都來給你善後。幸好你早一步把魔像收了起來,否則肯定會留下線索。這裏不是因克雷,隻是收屍人也還好,如果牽扯到奧術學院,我也隻能丢下你自己逃走。”
“是的,是的。我明白我明白。是我的錯我的錯。”迪塞爾法師連忙舉手示意,臉上卻是笑嘻嘻的。“但是您也要體諒一下我。那兩個女人可是真的很不錯的,特别是那個金發的姑娘真是太合我的胃口了。如果不是您的命令,我說什麽也要把她帶回因克雷去。結果我就隻能在那個陰暗的地牢裏抓緊機會和她樂呵,我還特意去買了幾瓶精力藥水,結果就是最後我差點連站都站不穩了,這才沒注意被那些歸亡者發現,也還要多虧您及時趕到…...”
“别再有下次。”明斯克幹巴巴地說,漫長的年歲和過多的奧術改造讓他早已經對女人沒有了興趣,也不大喜歡聽人說這個。
上次讓迪塞爾那家夥處理那兩個女人,結果不知道他怎麽搞的,在處理屍體的時候讓附近的歸亡者發現了。兩個高階歸亡者直接闖入了他們的臨時地牢中,其中一個還進行了亡者轉化,那可是在短時間之内堪比元素長老的難纏對手。迪塞爾法師當然不是對手,被吓得屁滾尿流,結果明斯克收到消息趕來才将他救了出去。那臨時地牢原本就是要銷毀掉的,倒也談不上什麽損失,也幸好沒留下什麽明顯的證據,歸亡者應該隻會當做是一起普通的奧術師秘密研究亡靈系奧術的事件。
“一定不會了。我們快點結束這一切因克雷吧。”迪塞爾法師又撓了撓他的大光頭,左右看看這奢華的玻璃茶亭,一臉的不耐煩和不自在,就像一隻跳進水晶缸的秃頭大鼹鼠。“這裏的東西我看着都渾身不自在,還是因克雷的爐火牛肉和烈火酒合我的胃口。”
明斯克點點頭,沒再說話。對于這個半是手下半是合作者的迪塞爾法師他是比較滿意的。這是個典型的高地人,有着高地人特有的粗野和奸詐,沒有那些新派法師們的矯揉造作和虛僞,也不大受那些新派法師們的待見,在惹怒了公爵手下幾個骨幹之後才投奔到了他的門下。相對于那些向往着奧羅由斯塔,向往着所謂‘貴族高雅’的那些新派法師,他當然更願意接受這種人。
而且這種人有個好處,那就是和那些整日裏妄想什麽藝術,妄想什麽理想的新一代法師不一樣,你不用把什麽未來理想吹得天花亂墜地去哄着他們跟你走,他們把利益看得很分明,就像荒原狼很清楚哪一種獵物的肉更多更容易獵取更安全。隻要你給足了條件,他們是絕不會選錯的。
“啊,因克雷的朋友們,聽說你們不大習慣這裏的環境是嗎?也是,幹燥的高地上可看不到這樣的大雨。”
伴随着爽朗的笑聲,一個面目慈和的胖老者走進了茶亭。外面依然還是傾盆大雨,這個老者身上一身華貴飄逸的法師長袍上卻是滴水未沾,腳下的純白小牛皮靴子上連一點泥印都沒有,一頭棕色的卷發蓬松得像是盛開的花朵,整個人都散發着陽光的氣息。
“哦,是安東尼閣下。真是對不起,這個水晶客廳實在是太通透了。”迪塞爾法師馬上露出有些讨好的笑容。高地人當然不隻是野蠻粗俗和狡詐,向強者表示善意和友好也是必須的品質。
“你來遲了,安東尼閣下。”明斯克當然用不着這樣,他冷冷地看着這個胖老者,安東尼家族的家主,多明戈·梅裏耶·安東尼大法師。
“哦,是的,請原諒。”安東尼大法師笑呵呵地承認了,他胖胖的臉上滿是和善,聲音中也全都是友好,就好像一個商人正面對大買家。“都怪這場大雨,一些小事必須要我親手處理。我也忘記了今天的天氣,居然把會面安排在這個地方了,真是對不起啊,早知道我就讓人在下面的劇場裏準備幾出戲劇,我們在戲院一邊欣賞一邊談話,那可比在這裏聽啪啪啪的雨聲好多了。我們安東尼家族的私人戲團可是非常有名的哦。”
“不用麻煩了,就是這裏吧。再是難聽的雨聲也總比那些莫名其妙的叫喊好聽。”明斯克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如果說這裏對他來說還隻是有些不适和難受,那些塗脂抹粉伊伊啊啊的東西就是折磨,相比之下就連獸人祭祀祖靈的砍頭儀式也有趣得多。“我們是來商談正事的,不用在那些細節上浪費時間。”
“啊,是的,因克雷的朋友總是這麽的簡單而直接,我喜歡這種一來就直入主題的談話方式。那麽您就請直說吧。”安東尼大法師從善如流地拍了拍手,旁邊一直等候着的那個年輕仆役立刻又倒了一杯紅茶送到他的面前,大法師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年輕人面上微微一紅又退回到了一旁。
“那我們就進入正題吧…...”這一幕散發的黴臭味讓明斯克微微有些作嘔。他皺了皺眉強忍着不快,但剛開始說了幾個詞,一陣微妙的不适感襲上心頭,他猛地站了起來。
“怎麽了?明斯克閣下?”安東尼大法師一愣,不遠處的迪塞爾法師也愣愣地看着他。
“…...”明斯克沒有說話,掃視了一下周圍,又看了看面前的安東尼大法師。如果是其他人,也許并不會在意這一點感覺,或者以爲隻是目睹這一幕連帶引起的惡心,但明克斯不會。一個荒原出身的高地人是絕不會無視這種預感的,在這近百年的戰鬥生涯中這種預感曾經挽救了他無數次。
這并不是強敵在側的危機感,隻是單純的不合适,不合拍,好像這裏并不是商議這些的好地方,或者是接下來并不是說這些的時機。就像腥臭的豬肉攤販邊并不适合柔情蜜意地你侬我侬一樣。
“明斯克閣下你感覺到了什麽嗎?可能是奧術學院的偵查序列剛剛掃描過這裏。”安東尼大法師指了指玻璃牆外的遠處,穿過雨幕,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遠處奧術學院的建築群。“這個沒辦法,學院也負責奧羅由斯塔的防衛,他們的偵查序列覆蓋整座城市。”
“…就不能屏蔽掉?”明斯克想了想,确實也找不出其他原因來。這次的私下密談很重要,不隻是對他,對安東尼家族同樣如此,他想不出這個滿臉堆笑的胖子有什麽理由來暗中搞鬼。
“當然可以。”安東尼大法師做了個手勢,整座玻璃建築全都變得不再透明,隻剩下頭頂的天花闆還在散發着熒光。“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檢查一下,我保證這裏沒有什麽偵查類的奧術法陣。”
從兩位大法師的身份地位來說這應該隻是一句禮節性的客氣話,不過明斯克卻是毫不客氣地開始施法,數秒之後一陣無形的奧術波動以他爲中心擴散開來。
這是一個足有八環的反向偵查奧術‘混沌隐蔽’,除了能顯示并摧毀八環之下的所有偵查奧術之外,還有破除隐形和幻術的作用。這是那些沉湎于安逸和藝術的大法師們絕不會花精力去學習的,明斯克能活到這個年紀,這個奧術絕對有不小的功勞。
不過這個奧術的效能徹底展開之後并沒有任何的異樣發生,這間玻璃大廳中依然如故。除了安東尼大法師的臉上微微有些不快之色之外。
“好,那我們就回到主題。”明斯克這才算放下心來,重新坐下來對着安東尼大法師說。“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讓安東尼家族拿到爲期五年的因克雷元素水晶在奧羅由斯塔的專營權,不知道安東尼閣下有興趣嗎?”
“當然有興趣了。”安東尼大法師的些許陰郁馬上灰飛煙滅,一張臉幾乎要笑得裂開來,專營權這種東西任何一個貴族家族都會有非常濃厚的興趣,特别是因克雷的。如今因克雷在奧羅由斯塔銷售的各種奧術材料和煉金物品每年的總金額超過了十億奧金,而且還有不斷上升的趨勢,就算元素水晶隻是其中的一部分,那也同樣是極爲不得了的。
不過興趣再高,能參與到這種交易中的都不會是隻靠着空口白話就能哄過來的笨蛋,安東尼大法師臉上又露出疑惑之色:“但是恕我冒昧…您有權決定專營權的歸屬嗎?我記得這次因克雷所派遣來的商務代表應該是…...阿德勒閣下是吧?”
“他已經不在了。”明斯克冷冷地回答。
“所謂的這個不在是指…...”
“就是不在了,沒有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明斯克冷硬幹脆得就像是給學徒解釋解剖學的名詞。
安東尼大法師臉上的微笑開始略微僵硬了起來。很顯然這次的機密會談的重點并不是單純的商業往來。
“我确實沒有決定專營權歸屬的權力,暫時沒有。”明斯克也點頭承認了這一點。“但以後肯定會有,隻要我們這次合作成功之後,即便商務代表不是我,也絕對是聽我指揮的。”
安東尼大法師不說話了,表情也變得很微妙。
“你可以再請兩位大法師來作爲見證,我們可以簽訂下合約。”明斯克的話語雖然主動,語調卻依然冷硬,不過他并不怕對方不答應,這一塊肥肉的誘惑力太大,即便是整個奧羅由斯塔來說能拒絕的人也沒幾個。何況他特意選擇安東尼家族,也是因爲這個家族并不是最強大最有勢力,卻是最有壓力也最有野心的,就像強壯的野獸不一定可怕,饑餓的才最可怕。
想到這裏,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絲罕見的微笑:“你放心,我們高地人雖然粗野了一點,卻還是很守信的。我們還要和奧羅由斯塔做生意,就絕不會無視三位大法師的顔面。”
“嗯…...”安東尼大法師陷入了沉吟,似乎在考慮其中的細節得失。半晌之後他才問:“那麽,明斯克閣下你到底要和我們合作什麽呢?”
“那個從西大陸來的‘乾’帝國使節團,你知道吧?他們就是殺害我親愛的同僚阿德勒大法師的兇手。他們現在正駐紮在奧羅由斯塔南方不遠處,我們要聯合起來把他們一鼓作氣地全部消滅,爲阿德勒大法師報仇。”
“什麽?那些西方人?”安東尼大法師顯得有些吃驚。“我也聽說了他們的一些消息…...真的是他們殺害了阿德勒大法師閣下?”
“當然。是我親眼所見。”
“...我提醒您一下,明斯克閣下。”遲疑了一下,安東尼大法師說。“奧術學院的偵查序列可是是有記錄的,而且有特殊情況的話他們的偵查範圍會覆蓋達到奧羅由斯塔外一百裏…阿德勒閣下遭遇了什麽,說不定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如果他們找那些西方人來對質的話…...”
“他遭遇到了什麽,我最清楚。”明斯克回答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你放心,奧術學院的記錄中也不會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至于那些西方人就更不用擔心了,死人怎麽對質呢。我就是唯一的證人,唯一的證據。”
“好吧…恕我冒昧,您的計劃真是那麽地...簡單粗暴…...”安東尼大法師擠出一個苦笑。“難道您沒有想過要委婉一點,要技巧性一點完美一點麽?至少再遮掩一下…...”
“有效就夠了。”明斯克皺了皺眉,他能感覺得出來這個胖老頭應該是有些膽怯了。這是難免的,這些習慣于用小機靈陰謀手段來解決問題的家夥面對這樣一照面就直接刺刀見紅的強硬手段都會下意識地回避。“細節太多反而容易出毛病,在大方向确定了的情況下,簡單的就是最好的。”
再猶豫了一下,安東尼大法師終于點點頭:“好吧,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這樣做,因克雷公爵那邊怎麽能交代過去嗎?”
“當然。”這是個讓明斯克有些厭惡的問題,不過他還是要解釋一下。“小羅伯特認識我的時候,他還是光着屁股在泥地裏玩泥巴的小孩。他的第一個奧術是我教的,我曾經救過他四次。如果不是我,他早在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被食人魔敲碎腦袋整個地吃掉,成爲一堆蒼蠅環繞的黑色大便,不可能再去繼承那個公爵位子了。所以我無論怎麽說都可以交代過去,甚至我不用說什麽也可以交代過去。”
“啊,是這樣嗎?那真是太好了。”安東尼大法師笑了,笑得很開心很放松,胖胖的臉上滿是祥和輕松的氣息。他轉過頭去,看向側後方那個端着茶壺的年輕仆役問:“你覺得怎麽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