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對于奧斯星城來說可是個大日子,這條路的貫通幾乎可說直接改變了西海岸的格局,西海岸和大平原之間的商路不說能恢複到帝國時代的水平,至少比之前的要好上太多。再不用在北面的荒地中冒着地精強盜和各種大山脈中野獸的危險穿行,也不用在南方軍團的轄區去繞上一兩個月的路。而奧斯星城作爲這條新通路之後位置最近的大城,本身又是西海岸最大的深水港口,更是成爲了最直接的受益者,在可以預見的将來成爲西海岸的最大城市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對于這一點,奧斯星城的居民們都很興奮,自發的小型慶典随處可見。而法師議會和神殿一同聯手組織的大型慶典更是數十年以來未見的熱鬧場面。
慶典的主角,當然是修築這條道路的大乾使節團,一輛特意改裝後的大型馬車從使節團營地中駛出,上面搭載着以持節使李文敏大人爲首的幾位頭面人物,從奧斯星城中穿行而過,後面則依次跟着使節團的士卒水手,沿途一同接受道旁居民們的歡呼。
“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搞得和狀元遊街一般。倒是合了那幾位大人的胃口,看他們的模樣,榮光煥發,精神抖擻,真是年輕了十歲不止。難道他們真覺得這條路是他們修的不成?他們可出過半滴汗,用過半點心思麽?”
後面的隊伍中,沐沁沂陰沉着臉,被拉着參加這樣的遊行慶典,讓她感到極不自在,加上本來就未曾傷愈的臉色,看起來更是難看。
“好像是法師議會組織安排的......看來他們還真是摸清了這幾位大人的喜好。沐姑娘你也無需在意,就當作來看看熱鬧,散散心便是。這些時日冥思靜養,也該出來動動筋骨了吧。”風吟秋在一旁卻是不以爲意,随口回答。他倒真是當作是出來散步的,經過這些天努力之後,他終于将最後幾個所能收集到的四環奧術給學會了,這還是他首次出來走動。
“請你們兩位不要用西方話交談吧。雖然我隻是看沐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在咒罵那幾個官僚。”旁邊莫特裏女法師左右四顧,顯得心情不錯。“這條路終于完成了,我們離奧羅由斯塔也不遠了。沐你不用埋怨,隻要能回到奧術學院,去圖書館仔細查詢一下,很有希望能找到有關水元素神殿的資料。而且學院裏的幾位教授可都是從帝國時代走過來的大法師,他們的見識和學識都非常廣博,應該能對你在精神和靈魂上的創傷有幫助。”
“好吧好吧,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沐沁沂點點頭,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那一次失敗的跟蹤之後,她拖着半死之身昏昏沉沉地還能回到奧斯星城,已經算是絕好的運氣了。但在和那黑衣女子的交手中強行元素化讓她本來就沒好完全的傷勢更加嚴重,即便經過這兩個月左右的靜養,也沒好轉多少。
“……關于這個,沐姑娘你不要怪我烏鴉嘴。這出發去奧羅由斯塔的事情麽,短時間之内可能還無法成行。”風吟秋忽然說。
“爲什麽?”兩個女人一同驚訝。
“……你們看看現在這個慶典遊行就明白了。”
女法師和沐沁沂一同左右仔細看了看,隻看到是一片的熱鬧繁華,街道邊的市民們熱情高漲,前面馬車上的幾位大人志得意滿意氣飛揚,使節團中的士卒水手們也是士氣高昂。但是除此之外也真看不出有什麽古怪的。兩人又重新将疑問的眼光落回風吟秋的身上。
“這次通往大平原的道路打通,奧斯星城成爲西海岸最繁榮的城市已經是指日可待,但是直到現在,這奧斯星城的下一任管理者也還沒選出來。不用說,每一個有資格競争這個位置的家族都在花上每一分力氣在暗中拼命争奪,十年的任期,足夠徹底改變一個家族在西海岸的地位。”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想辦法拉攏乾帝國使節團?”女法師很敏銳地察覺到風吟秋的意思,旋即又搖搖頭。“但這隻是西海岸法師議會内部的問題吧?連本地的神殿和教會都不會幹涉的,你們的使節團更沒有任何的發言權。”
“具體怎麽回事我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整日研究那些奧術,對使節團内到底怎麽回事也不大清楚。”風吟秋一邊跟着隊伍漫步而行,一邊優哉遊哉地四處張望,真的就是出來散步散心的樣子。“但我很清楚這些法師貴族絕對不會浪費這麽大的力氣弄個這樣的慶典來讨好對自己毫無作用的對象。”
“……好像還真有道理。”莫特裏女法師愕然點頭。
“……随便吧,反正我是不管了,随便那幾位大人怎麽說,我這個樣子也操不了什麽心了…”沐沁沂手一攤,有氣無力地打了個呵欠。
“風先生,可見着你了。你終究舍得出來見見天了麽?”劉玄應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明明周圍都是密不透風的人群,他卻是閑庭信步毫不費力地就走到了風吟秋的旁邊,而且他從身邊穿過的人似乎也都沒怎麽注意到他。
“啊,劉道長,許久不見。”風吟秋對劉玄應一抱拳。
“還真是許久不見……聽聞風先生倒是一心專研歐羅奧術,這些時日以來應該是進境不小吧?”
“微末小術罷了。倒是劉道長這些時日在忙些什麽?”
“還能如何?基本上就是在營地中看守那些回賜禮品,和陳将軍一起謹防有宵小之輩再來盜取或是對幾位大人不利。偶爾再和那矮人首領金石切磋一下。那金石首領都帶着張家人來作翻譯,是風先生你不願再給他解釋了麽?”
“這倒不是。是那矮子自己沒來煩我,應該是那修路也忙吧?”
“也是,那金石矮人這兩月間也隻是來和我切磋了數次而已,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請教一些實用招式即止,再沒有多問什麽傳承心法之類的。”說到這裏,劉玄應微微壓低了聲音。“這些時日可有那位仁愛之劍的消息麽?”
“沒有。”風吟秋搖頭。“這些時日我都足不出戶,不知外界消息。日光神殿和守護之手中熟識的人又全都護送那碎片去了南方……”
“那風先生你不擔心麽?”
“擔心又有何用?”風吟秋淡然搖頭。“我也相信他不會輕易受人所制……再說即便被神殿中人抓了,也是送到那精靈的森林裏去,若他當真是和那些異界魔神無關,那不是正好?”
“唉,此事也當真說來令人費解。那位仁愛之劍的本心意志确實已經是出了偏差,但從他救下沐道友來看,确實又非邪惡無情之輩。這歐羅神道,天地運轉之中肯定還有什麽超乎我們理解的變數……偏偏那些神殿中人又是言之鑿鑿,認定了死理不松口,實在是令我們也不知如何是好啊。”劉玄應忍不住搖頭長歎。“說起來他終究也是我神州一脈,若能确認他非神魔附體,以後再有機會的話,無論如何我們也該幫他一幫……隻是他爲何拒絕去那什麽月光森林?隻是武者傲氣使然麽?說來也是,要一位由外入内,一拳拳打出自身境界的先天武者隻是因爲異族的神谕就束手待斃,這也确實是勉強了些……”
風吟秋也是默然。當日沐沁沂拖着重傷之軀回來,把一路尾随過去所見所聞一說,當真是讓風吟秋和劉玄應愕然相顧,半晌無語。最後兩人一商量,幹脆這事也不用告知神殿教會方面了。無論仁愛之劍到底是不是那些異界魔神附身,無論他是不是要和那些疑是南方軍團,又自稱奧法複興會的人聯手勾結,反正現在他已經孑然一身,也傳話回來讓不用理會他,現在也就真的任其自然好了。
和風吟秋寒暄完,劉玄應又轉而對旁邊的沐沁沂說:“對了,沐仙子。之前李大人還讓人來尋你和那位法師姑娘,說是特許你們前去那大車上與他們同遊,讓你沿途細細向那位出身歐羅國子監的姑娘講解這場盛典的緣由,全是因爲我大乾禮教教化之功……”
“你就當沒看見我好了,劉道長。”沐沁沂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聲音虛弱嬌軟,身姿搖晃無力,臉色蒼白如紙,好像真的随時都要倒下。“你也是知曉我有傷在身,這被他們拉出來散步就已經是有些力不從心了,還真要我上那個馬車上去,說不定随時都要倒下來一命嗚呼呢……”
“要知道上面光是那幾位大人的酸腐之氣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搭上了個矮蠻子的土腥臭,我能站在這裏就是很不容易的了……”看着馬車上站在最角落裏的那個矮墩身影,沐沁沂毫不掩飾惡心的表情。
“呵呵,貧道也隻是随口說說罷了,也知道去那車上站着不是什麽好差事……若是讓貧道去貧道也是不願的…而且在兩位大人眼中,貧道還沒那個資格呢。”劉玄應的眼光也落在那個矮壯的身影上,苦笑搖搖頭。現在那個矮人已經不單單隻是一個異族蠻族首領,因爲修築道路的功勞,或者說讓幾位大人臉面大大有光彩的功勞,李文敏大人特意封了一個‘領天威忠毅勇士’的頭銜,也是有身份的人了,這才能在那馬車角落裏混個位置。現在他帶着一頂似乎是陳參将的神州武将的頭盔,把光頭和大半個面容都隐藏在下面,一聲不吭地像是個擺設一樣站在角落上。
“那張家老頭對知曉仁愛之劍被神殿通緝的事情後有何反應?”風吟秋看看站在李大人身邊的張家老丈,這爲前來投靠的前朝族裔同樣也是爲使節團今日成就出了大力的功臣,還是決定性的人物,現在也在車上滿面笑容地一同接受四周民衆的歡呼。這個老人爲了維護家族基業神州血脈,在備受欺壓排擠的異域大陸殚精竭慮了一輩子,這時候終于得到了機會,能帶着族人揚眉吐氣一番,心中高興激動是絕對有的,隻是潛藏在下面的其他心思又有多少,那是誰也不知道了。
“這個貧道不清楚了。聽聞一些張家的年輕人是頗有震動的,那位無敵先生畢竟帶領過他們其中不少人一段時間,也算頗有人望……但是張家在表面上聲明,是和被通緝的仁愛之劍劃清了關系……”
“……然後這奧斯星城中的手工業行會中,有一個行會首領的位置讓張家人出任了。”一旁的沐沁沂悠悠地補充道。“還有張家人的商會也被法師議會批準,允許和其他歐羅人的商會享受完全同等的權力,這兩件事可是從未有過先例的,聽說還有不少歐羅人鼓噪鬧事,最後還是在神殿的安撫下平息了……”
風吟秋點點頭:“那位張家老丈在務實權衡上确實是一把好手。再往後來,這使節團要邁左腳還是右腳,說不得都要他說了算了。我是閑雲野鶴不在乎這些,說走就走的……不過劉道長可曾去找他仔細聊聊,讓他明白諸事的輕重限度麽?”
“什麽事做得,什麽事該有個限度,相信這位老丈應該心中有數才是。有他操持實務,貧道也樂的清閑。”劉玄應依然是不以爲意的樣子。“而且他終究是爲了神州族裔謀求福祉,在這一點上貧道絕無二話。大乾大正之分,在那些大人眼中是件含糊不得的大事,貧道眼中卻是毫無意義……”
“哎,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旁邊一直都聽不懂的女法師有些不高興了。
沐沁沂随口解釋:“他們在說那個張家人用對那個仁愛之劍的表态向神殿和法師們換取好處,不過是些無聊的事情而已。”
“對了。那個仁愛之劍那個家夥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劉先生那裏有消息嗎?”
“劉先生也不知道,剛才還在和風先生談論這個事呢。”沐沁沂也歎氣。“那個家夥雖然瘋瘋癫癫,但其實也不是壞人。也不知道現在被守護之手和日光神殿抓住沒有。”
“…居然會被神殿聯名通緝,我記憶中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呢。真是可憐的家夥。”女法師也啧啧有聲。“說不定現在正躲藏在哪個樹洞或者是地穴裏,吃着蟲子青蛙什麽的艱難度日吧?如果有機會碰見他,他肯求饒的話,我也會盡力幫幫他對付那些神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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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愛之劍閣下,宴席已經準備好了,侯爵大人正在等您呢。”
一身純白長袍的侍女站在遠處的門口,看上去最多不過雙十年華的臉上笑意盈盈,帶着些好奇的眼光看着站在大廳中間的魁梧西方男子。
西方男子穿着一身華貴的貴族服飾,正用一個古怪的姿勢站在那裏,似乎是正準備和一個看不見的人拼命搏殺,又好像是在防備着四處虛空中随時可能出現的敵人,偏偏他又是雙眼緊閉,似乎正在陷入深沉的冥思。在他身體周圍,分别有一小團明亮的火焰和一小團冰冷的霧氣正在圍繞着他旋轉,讓他看起來又更像是一尊神秘玄奧的雕像。
嗯了一聲,仁愛之劍緩緩張開了眼睛,收起了拳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悠長的氣息在這地下大廳中回蕩不止,好像一頭巨龍正在呼吸。他雙手一招,那兩團拳頭大小地火焰和霧氣就聽話地飛到了他手中,然後被雙掌一捏就消散了。大步地走到門口,他一路都是眉頭微皺若有所思,似乎有什麽問題正苦思不解。
“能不能請問一下,您剛才是在做什麽?”侍女忽然問。“是你們西方的一種宗教儀式嗎?看起來好像很神秘的樣子?”
“當然不是,你不知道我們西方人都是無信者嗎?小姑娘。”仁愛之劍一咧嘴。
“那是什麽?那你爲什麽要那樣做?”侍女的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是看見新奇玩具的小孩子。
仁愛之劍努嘴挺胸,做出一副很有力的樣子說:“那是我們偉大文化中獨有的鍛煉方法,可以召喚宇宙間的神秘能量,把那些所有看不順眼的敵人全部打成肉泥。”
“但是那個火元素和水元素分明就是用奧術形成的吧?雖然我分辨不出那是幾環的奧術,但肯定是奧術沒錯的。”
“哦?”這次輪到仁愛之劍吃驚了。“你居然能看出來是奧術?阿羅約侯爵宅邸裏就連一個普通侍女都有這樣的眼力了嗎?之前我所呆的西海岸的那些貴族老爺們會流淚的。”
“當然,侯爵大人有時候可會教我們一些奧術知識呢。”侍女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還有,我可不是普通侍女哦。”
“有什麽特異的非凡之處,能坦誠地展現給我這個鄉巴佬西方人開開眼界嗎?”
“等有機會的時候吧,侯爵大人可還在等着您呢。您說話真是有趣。”侍女掩嘴一笑,轉過身去邁步前行。
“呵呵,真是有趣的女孩。”仁愛之劍走在後面,看着前面侍女的背影咧嘴一笑。那一身看似保守的長袍修剪得很别緻,不止将婀娜的腰身曲線完全勾勒出來,而且在下方的腿側兩旁和肩膀處都開有縫隙,行走擺動見隐約可見白皙嫩滑的肌膚和四肢在下方晃動,卻又要比赤裸裸地展現出來更加誘人。這侍女行走間的腰臀擺動也極有韻味,微微搖曳如同風中楊柳,又好像雨裏花蕊,讓在後面看着的人忍不住要目眩神迷。“這也真是有趣的地方啊。”
仁愛之劍在侍女的帶領下,也花了二十分鍾才穿過小半個侯爵宅邸。可以看出這間極爲宏偉的宅邸并沒有受到數十年前的戰争的波及,保存了帝國時代貴族法師們那種極爲奢華鋪張的風格,到處都是各種裝飾,雕塑,園林和遊玩享樂設施,當然由于缺乏足夠的元素寶石和奧術法師們的操作,許多設施已經閑置多年沒有使用了,偶爾的清潔隻能把上面的灰塵清除掉,卻無法重新煥發活力和生機。相對這個巨大的宅院來說非常稀少的傭人和侍女,也讓這座帝國時代的豪宅顯得有些冷清。
不過也有令人矚目的地方,那就是這行走在其中的每一個傭人,侍女甚至是護衛,都是青春年少,貌美如花,姿容過人的,連一些專門負責掃地倒垃圾之類粗活髒活的傭人也是相貌堂堂,至少是五官端正,拉到外面那些爲生計而奔波勞累的貧民中,至少也要是百中選一的标準。
當然這個特色就純粹隻是主人自己的愛好所緻了。阿羅約侯爵對于外貌,或者說對于‘美麗’的挑剔和追求,在貴族圈子裏也是久負盛名的。
宴席在一處裝飾得非常精緻的花廳中舉行,十多名貌美如花的侍女笑得比周圍的花更甜更美,身上的散發着青春和活力的氣息簡直能把任何身處其間的男人熏得神志失常。看上去不過才三十出頭,風度翩翩俊雅非凡的阿羅約侯爵坐在正中央,笑容滿面地對着走來的仁愛之劍張開雙手說道:“啊,歡迎你,尊貴的客人,你的到來令我這裏充滿了陽光和熱情。請允許我向你介紹這些美貌的少女們,也希望這一桌特制的精緻宴席能讓你滿意。聽說西方文化的飲食習慣有非常博大的胸懷,我這裏特意采用了一些平常人不大能接受的食材,你應該會喜歡吧?”
瞥了一眼桌上的餐盤中還冒着熱氣的器官,仁愛之劍不禁仰頭哈哈大笑:“不過就是一些動物的腦髓,内髒和生殖器罷了。從這些器官和内髒中吸取宇宙能量增加自身的戰鬥力,可是我們傳承了五萬年的悠久文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