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縫隙中零零散散地落下來,化在她滿頭如絲金發上,映射出去的光芒好像比陽光都還耀眼。一身随意的法師束身長袍将她修長而凹凸有緻的身材隐隐約約地勾勒出來,随着她錯落有緻的步伐搖曳生姿。這時候正是下課時分,三三兩兩的學徒們結伴走在寬廣平整的林**上和她相向而行,不少對她報以或是愕然,或是驚歎或是灼熱的目光,有些認識她的則或是讨好或是猶豫忐忑地對她行禮。
“學姐,您又回來了。”
“前輩,好久不見。”
她腳下不停,隻是點頭示意,嘴角揚起一絲絲的弧度表示出隐約的和善,既不拒人于千裏之外也保持了相當的距離感,自幼受到的良好貴族禮儀教育讓她的每個動作看起來都完美而優雅,這讓那些眼光中贊歎的更加贊歎灼熱的更加灼熱。隻是她并不爲所動。這些目光和看法以奧術師的角度來看根本是毫無價值,如果不是必要,她根本不願意以現在這個樣子出現行走在這個地方。
雖然皇家奧術學院其實早已經不屬于皇家,這也不再是帝國時代那所無數大法師向往,仿佛全世界的智慧和人才都彙集在這裏的神聖之地,隻是在原本的廢墟上重建起來的一座形式而神非的仿制品,但終究也是代表了當今大陸最高奧術水準的所在之一,其中行走的十餘位從帝國時代走來的大法師。加上學院中的奧術法陣,任何奧術的僞裝手段在這些人的面前都毫無意義,反而會顯得有些不敬和惹人起疑。
而她現在所做的事最不願意的就是惹人起疑。相比之下以本來面目出現在這裏,最多隻是引起路邊的注目而已。
高級儲存室是提供給教授講師們使用的,通用的二十立方私人儲存空間對于很多沒有法師塔的普通法師來說是夢寐以求,不過對于至少都是高階法師,還幾乎都是世家豪門中的重要人物的奧術學院老師來說,那就有點可有可無了,所以這在學院一角的儲存室很是冷清,除了幾個奧術守衛和魔像之外幾乎沒有什麽人。
拿出秘鑰放在通用接口上,十多個用特定唯一排列組合的細小元素寶石激活了奧術法陣,一個需要口令的精神波動就傳了過來。不過最重要的秘鑰都有了,剩下的口令就不是什麽難題。金發女子再拿出了一個卷軸拉開,一個含糊不清,仿佛由數十個完全不同的音節錯亂疊加在一起的聲音在空氣中振動出來,然後一個折疊空間就在斯蒂芬妮面前呈現出來。
用最快的速度将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取出放入自己的折疊袋中,再關閉掉儲蓄空間收回秘鑰,金發女子這才松了一大口氣。
“是你?你怎麽在這裏?我剛才聽說有人看到你了,還以爲他們看錯了呢。”
背後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讓她全身一僵,不過隻用了半秒鍾她就想明白了自己所有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馬上重新放松下來,轉過頭看向出聲的人。那是一對年輕男女,男子高大英俊,一頭淡金色的短發,穿着打扮華貴,似乎并不是學院的學生,而女的則是一身講師才有的藍色長袍,一頭火紅的卷發披散下來,臉上一些雀斑,眼睛很細長,但也能算是個美人。
“伊翠絲,原來你已經當上講師了麽?”她看向紅發女子,那是她曾經在這奧術學院中的同級同學。
“這是必然的。”紅發女子伊翠絲略有些傲然地回答,又滿臉疑問。“不過你在這裏做什麽?這裏是講師和教授專用的儲存空間。”
“幫一位朋友來拿點東西罷了。”她淡淡回答了一句,轉身就走。
“請等一等,鄙人阿倫斯?阿爾托裏?德利亞雷?費爾南德斯,還沒有請教這位小姐的芳名和姓氏?”從金發女子轉身過來,這個年輕男子的眼中就是一亮,看着她再舍不得把視線移往其他地方。“看您那一頭如太陽一樣耀眼的金發,完美無瑕的容顔和氣質,必定是出身一個高貴的家族吧?”
“哈哈,說對了。阿倫斯。”伊翠絲咯咯地笑得花枝亂顫,那笑聲中卻還是帶着酸味。“你就不要顯擺你費爾南德斯家族的姓氏了,即便赤紅大公爵的名聲再響亮,在我這位同學的面前可也算不上什麽呢。”
“哦?”年輕男子眉頭一跳。無關修養氣度之類的問題,涉及到家族榮譽的時候任何一個貴族法師都不會有絲毫的妥協退讓。“不會吧?那麽敢問這位小姐您的姓氏是……”
“奧羅格林。”伊翠絲代替回答了,聲音和眼神中都滿是尖酸的惡意。“怎麽樣?吓到了嗎?”
“真的?這…怎麽會?”叫做阿倫斯的金發男子表情一下古怪起來。略有些尴尬和可惜,又帶着點不以爲然。
奧羅格林,這可是奧術帝國奧由羅皇家的姓氏。在帝國尚存的時候,這樣的一個姓氏當然遠超于任何一個家族,但在帝國覆滅之時,所有的皇室都死在了異族聯軍的手中——這是所有現存貴族家族所公認的,甚至帝國覆亡之後的初二三十年間,凡是敢自稱爲皇族後裔的家夥們一律被判定爲騙子,以亵渎皇室罪處以死刑。也就是最近一二十年間,才逐漸認可曾經的皇室還有一些非常薄弱的血脈流落在民間。不過也就僅此而已,沒有任何貴族會理會這些隻留下一個礙眼姓氏的家夥們,曾經的皇族姓氏成了騙子和小醜的代名詞。
阿倫斯甚至難以置信,眼前這個如此迷人的金發女法師居然會甘願自稱這個姓氏。
“隻是一個姓氏而已。”金發女法師臉上的神情卻是波瀾不驚,聲音也冷清如一股冰泉。“伊翠絲,你怎麽還和以前一樣,沉浸在這種幼稚的遊戲裏面。隻是因爲你的同伴對我表示出了關注,就感覺到受到了威脅,想盡一切辦法來貶低和攻擊我。你是小酒館裏爲争幾個銅闆就要搔首弄姿的吧女,還是宅院中年華老去的妒婦?你那麽拼命努力學習奧術,隻是爲了給自己套上一個講師的頭銜來炫耀自己的嗎?原來奧術對你來說和首飾沒區别,你真是配不上這個學院,配不上來學習奧術。”
也不知道是女法師冷淡的模樣,還是話語中的内容刺激到了心中的敏感帶,一股勃然的怒火從紅發女講師的胸中升起,帶着之前的尖酸沖口而出:“别嘴硬了!你這個不要臉的騙子,裝模作樣的賤貨!靠着不知道賣身給哪個糟老頭子教授才獲得了暗中幫助,居然還裝出一副清高的模樣,勾引那些不懂事的男同學。不知道你要撅起屁股被那些老家夥幹上多少次才能換來他們的親切輔導?要跪在他們的雙腿間吸允多久才能讓他們給你減免那你絕對沒辦法承擔的學費?”
“你說什麽?”金發女法師似乎也像是被說中了一樣臉色大變,原本淡然的神情一下陰冷了下來。
“哈哈,被我說中了吧?你以爲你能把這些全都掩蓋住嗎?我們早就猜到了!在我們眼裏你和那些貧民窟裏爲了幾個銅闆就跪在農夫身下拼命舔弄的妓女沒有任何區别。你要感謝這些年的風氣沒那麽嚴肅了,如果是在前十幾年,隻是因爲你那個該死的姓氏,你就該被以亵渎罪處死!”看着金發女法師那又羞又憤的表情,伊翠絲隻覺得說不出的痛快,她等這一天可是等了足足幾年了。“畢業之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兩年,是終于轉作去當人的地下情婦了吧,現在你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裏?你是在幫你那個服務的老家夥來這裏拿什麽情趣道具嗎?”
“你住嘴!我不允許你侮辱老師!”金發女法師原本姣好美麗的五官已經完全扭曲,揮動雙手做起了手勢,口中念誦着輔助音節。
“居然敢在這裏對我動手?”伊翠絲更高興了。“根本不用等着奧術守衛來警告你,我現在的合法反擊就能要你好看。”
奧術學院中嚴禁随便私鬥,到處巡邏的奧術守衛和學院中的奧術法陣的都能在第一時間記錄下私鬥發生的情形再加以處置,而對于無理挑釁的合理反擊則是完全不受處罰。伊翠絲幾乎是興高采烈地用最短時間構築了一個二環奧術酸液箭。眼看着變化出的酸液噴射到金發女法師的頭臉上,将那一張扭曲的面孔腐蝕得直冒青煙,她高興得哈哈大笑。果然,這種給人當了幾年地下情人的廢物連最基本的奧術戰鬥都忘記了,還在那裏慢吞吞地想要使用一個高環奧術。
隻是那個頭臉都被腐蝕得滋滋作響的金發女法師并沒有因此就停下施法,數道半透明的力場屏障猛地出現在了伊翠絲的周圍構建成一個力場囚籠,而她還來不及吃驚,一股強大之極的電流從她身周的空氣中析出,輕易地就擊穿了她身上制式法師長袍的防護,在她身上跳躍出幾道閃耀的電光來。同時還有一股巨大的震蕩在她身體裏陡然發生。隻不過半眨眼的功夫,她這個奧術學院的講師就被這數道疊加的麻痹型奧術給打得完全失去了意識,翻着白眼癱倒在力場囚籠中昏死過去。
“嗯…這樣沒問題嗎?她畢竟也是查莫斯家族的人……”金發男子阿倫斯饒有興趣地看着力場囚籠中一灘爛泥一樣的紅發女講師,隐約有臭氣穿過力場屏障傳了出來,剛才的電擊和震蕩足夠制服最爲狂暴的獸人戰士,對于她一個女性來說效果就有些太強了。而在癱軟的伊翠絲面前不遠處,是一個渾身散發着藍色光芒,唯獨頭臉上冒着絲絲被酸液腐蝕的青煙的奧術守衛,不過區區二環奧術造出的酸液,最多隻能算是給這種高階魔像清洗一下表層的污漬而已。
“學院守衛的第一戰鬥序列永遠是無損制服的,畢竟這學校裏大多數屬于不知道深淺,容易沖動的年輕人。所以就算是她主動攻擊守衛,絕對算是惡意行爲,也不會引來緻死的反擊。”金發女法師還是那樣冷靜淡然,波瀾不驚,連看都沒有多看癱倒在地的伊翠絲,好像那隻是一隻不知輕重自尋死路撞到自己手邊的飛蛾。
“不過你居然這樣簡單地就用幻術迷惑了一個曆經過無數冥想來鞏固自身精神的高階法師……”阿倫斯看着女法師的眼睛中光芒更甚,更熱烈,幾乎要燒起來一樣。“你剛才隻是瞬發了一個二環的暗示術而已吧?這真是難以置信……”
“像她這樣隻是把奧術當做手段來使用的人,哪裏有資格被稱作法師。我非常清楚她的精神狀态,暗示她并不比暗示一個醉鬼更難。”金發女子轉身就要離開。
“不,請等等,美麗的小姐。請您聽我說說,我是……”阿倫斯上前一步,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和這位充滿了魅力的美麗女法師建立深厚的友誼。
“請止步!”忽然間一個高大的藍色身影攔在了金發女法師的面前,是剛才那個受到伊翠絲攻擊的奧術守衛。酸液已經揮發完畢,除了空氣中還留有絲絲的臭味之外那散發着淡然藍光的軀體上沒有留下一點痕迹。雖然沒有嘴巴,但是振動空氣發出聲音對于這種高階魔像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之前的沖突是你先使用了暗示性的幻術,你才要對這次的沖突承擔主要責任。馬上到4r塔樓3号辦公室來。馬上!”奧術守衛發出的聲音冰冷呆滞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這并不是真的奧術守衛能說出的話,很明顯是有學院中的大法師察覺到了剛才發生的一切,現在通過奧術守衛來傳達意志。
金發女法師歎了口氣,攤攤手,轉身朝着4r樓那邊的方向快步走去。奧術守衛雖然留在了原地沒有跟随,但是隻要在這學院中,就沒有人膽敢忽略一位大法師下達的命令。
阿倫斯跟了兩步,終究還是停了下來,隻能在後面高聲說:“名字,至少也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美麗的女士。”
“斯蒂芬妮?多明戈?德?奧羅格林。”金發女法師頭也不回,隻給阿倫斯留下一個難以忘懷的窈窕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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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真沒有想到,原來你這麽受人背後非議,早知道當時我也不會給你那麽明顯的幫助了。不過你最後的處理方法非常冷靜,非常好,既處理掉了糾紛和糾纏,又讓我有正當的理由可以帶你到這裏來。”
4r塔樓的私人辦公室中,一頭銀發的老婦人看着金發女法師,目光中滿是慈愛和欣慰,就像看着自己親生兒孫年少有爲。
“對于奧術師來說,那些庸俗之輩的看法無論是贊譽還是非議,都不過是毫無意義的噪音而已。”斯蒂芬妮搖搖頭,依然是淡然的神色。
“但你終究不隻是奧術師而已,還是個二十一歲的漂亮姑娘,不是嗎?”老婦人微微一笑。“别那麽辛苦和用力,斯蒂芬妮,你還年輕着,人生中還有太多美好的東西呢。”
“如果能讓我達到像您或者格裏芬副會長那樣的奧術水平,恢複奧術和帝國的無上榮光,即便讓我成爲一個一百歲的地精我也願意。”斯蒂芬妮的眼光爍爍,堅定有力沒有絲毫的猶豫和軟弱。
“人生可不應該隻有奧術,也不可能隻有奧術,你應該明白這一點。”老婦人搖搖頭。
“可對我來說,就是這樣。”金發女法師不爲所動。拿出了自己的空間折疊袋遞給老婦人。“教授,那位法師的所有物品都已經取出了,我粗略估計了一下,大概價值在三十萬奧金左右。其中還有一枚高階元素寶石正是我們急需的。”
老婦人并不伸手去接,隻是看着那隻看似不大的皮革袋沉默不語,臉上有幾分落寞有幾分譏嘲,最後還是長歎一聲接了過來:“想不到奧法複興會居然會淪落到要搜刮無辜法師的遺産的地步……”
“反正我們不取,這些東西也隻能永久存放在裏面無人知曉。”回想起這些東西的主人,斯蒂芬妮的神情微微落寞起來。“那是一位真正的法師,真正的貴族,死在那些野蠻人的手上是受了我們的牽連,但帶領學院學生參加自己家族的遠程商隊而遇險,嚴格來說也是違反了學院的規定,更沒辦法和那三個學生的家族交代,霍華德家族不缺這一點點,不可能大張旗鼓地要求學院爲他們整理存儲空間……能将那些東西貢獻在奧術複興上,總比永遠埋沒在儲存空間裏的好。”
老婦人微微搖搖頭,神情嚴肅凝滞下來:“想不到這次的意外對于複興會的打擊這樣嚴重,幾乎是根本性的。神臨術的突然出現讓神殿和教會的底氣增加了不少,一些比較謹慎的法師已經不敢和我們接觸。而星殿遭受神靈的排斥而暫時性的迷失在星界這件事終究瞞不過刻意去探查的大法師,那些原本暗中支持我們的家族也以各種理由停止了支持,連我們自身内部的一些成員也……”
“那些不過是利用複興會來滿足自己私欲的勢利小人,對奧術對帝國并沒有絲毫的忠誠,利用這次波折把他們篩選出來也不是壞事。”
“你總是把事情想得那麽絕對……”老婦人苦笑了一下,表情又凝重起來。“總之,現在和星殿重新建立聯系,幫助星殿重新回到正确軌道上是最重要的。所以每一分資源對我們來說都是異常珍貴和重要,我已經發布了緊急通知,停止一切非必要的活動,全力探索發掘新的帝國遺迹搜集資源……還有,那些西方人所攜帶的重要材料以前對我們來說隻是很重要,現在看來就是必不可少的了,其中一些隻有在西大陸才出産的煉金物品對于定位星界有着決定性的作用。我們要想盡一切辦法在他們将之送到因克雷公爵手裏之前拿到手。”
“好在他們離因克雷還有相當遠的距離,我們的時間暫時還算充沛。不過現在我們值得信任的執行人員已經不多了,你之前和那些西方人有過接觸,對他們有一定的了解。我希望你能去想辦法和他們保持一定的接觸,把他們的情況摸清楚,再慢慢制定相應計劃。”
“是…請教授您放心。”
“記住一定要小心。而且那些西方人的力量現在看來超乎我們的想象,你沒有十足的把握千萬不要再擅自動手。如果能在不使用武力的情況下得到那些材料最好,如果不能的話……制定好計劃之後,集齊執行人手,我會去說動格裏芬副會長一起來。”
“是。”
想了想,老婦人又歎了口氣,表情放松下來,看着面前的金發女法師,就像對着自己的孫女,和聲說:“你很聰明,斯蒂芬妮,在奧術上也很有天分。但是你在很多時候應該别把目光僅限于奧術上,這世界并不是隻有奧術。”
ps:現在整天對付小孩了,玩去沒時間碼字,正在準備搬出去,一個人的話效率就能大大提升了,說不定日日更也不是夢!(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