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不要再喝了。頭領說過,重要的事情之前不能喝酒。”一個沒有酒囊的矮人聽着同伴喉嚨間傳來的咕噜聲,還有空氣中傳來的麥酒香味,用了抽了抽自己就快要流出去的口水。
“重要?什麽重要?是說等會要去痛宰那些高個子嗎?那就更是要喝上一點才行了。就是要用麥酒點燃起激情,宰起那些高個子的時候才會更痛快,哈哈哈哈……”一個矮人抹了抹順着胡須流下來的酒沫,大笑聲在空蕩蕩的地下通道裏傳出老遠。爲了給高大的軍用魔像通過,這些地下通道在塑造的時候就設計得異常高大,相對起這些比尋常人還矮上一小半的矮人來說算是廣闊無比了。
另外一個沒麥酒喝的矮人也隻能一邊看着同伴大口吞咽,一邊惡狠狠地說:“要我說,就該把那些高個子全都抓起來,和山羊一樣圈養。以前他們仗着可惡的奧術讓我們給他們當奴隸去挖掘寶石礦脈,我們現在也該把他們抓起來當奴隸去種麥子和葡萄,去給我們釀酒。”
“那麽就先要把那些該死的奧術師殺光!你說得太對了!我都快要迫不及待用斧子把那些高個子的腦袋給砍下來了!快讓我也喝一口吧,喝完了我們就去殺那些高個子人類!”
“不行!這是我的!等會殺光了那些商人,分到了麥酒可夠你洗澡的!不會有多麻煩的,那些人類弱得就像是得了腐爛病的老蜥蜴,一斧頭就能砸死五個。”
“但是還有兩個可惡的奧術師,連金石首領都對付不了呢。那可惡的奧術。”
“沒關系,那些軍團的傻瓜們不是約定了會幫我們對付其中的奧術師嗎?而且還有那些黃皮高個子的首領,那可真是個強大的戰士。金石首領好像對他的戰技很着迷。”
“咦?好像哪裏有血腥味?是那些黃皮老鼠們在血祭了嗎?不對…這個血腥味好像是…”正說得起勁,一個矮人忽然聳動起了大鼻頭。作爲經常在地底活動的種族,他們不隻是有極好的黑暗視覺,嗅覺也很不錯。
“這是我們的血的味道!”其他三個矮人也聞到了血腥味,而且還分辨出了其中蘊含的矮人族特有的氣息。不過就在他們正要驚慌的時候,前面傳來了響動,一個矮人的身影有些蹒跚地走了過來。
“啊,前面的兄弟,是穆裏根嗎?你怎麽了?你是受傷了嗎?”這些矮人原本就是同一個氏族的成員,彼此間基本上都很熟悉,立刻将這個矮人認了出來。不過讓他們很奇怪的是這個矮人同胞的手中沒有武器,身上沾着一些血迹,走起路來的姿勢微微有些奇怪,神情也是恍惚模糊,好像沒怎麽睡醒一樣。
“喂,怎麽樣了?要來一口麥酒醒一醒嗎?”矮人們拍打着這個有些不對勁的同胞,甚至有個家夥連自己的酒囊都舉起來了。
猛然間一道五彩的光華在漆黑的通道中閃過,就好像深淵中爆出的彩虹一樣的耀眼而美麗。而就在這彩光中,三個矮人的頭顱從頸上無聲無息地滑落下去,在比人類有力了數倍的心髒的壓迫下,矮人特有的濃稠血液從無頭的頸脖處沖起足有數米之高,本來隻是朦胧的血腥味瞬間大了無數倍。
三具矮墩墩的無頭屍體像是木桶一樣地倒下,兩個斷掉的頸脖處發出腐蝕的酸臭,還有一個則是好像用火烤過的焦臭。掉落在地的三個矮人頭顱還瞪大着眼,一時間完全無法理解眼前巨變的景色和角度,嘴巴微微張合着卻發不出聲音。而唯一一個沒有掉落頭顱的矮人捂着自己粗短的脖子和下巴發出咕噜咕噜的古怪響動,濃稠的血液像是噴泉一樣地從指縫間止不住地朝外沖。
嘎巴一聲,好像有一個突如其來的大力沖擊在了這個垂死矮人那還沒完全斷掉的脖子上,把那脖子打得像是被折斷的樹木一樣完全歪了下去,半截斷掉的斷口像一個正在吐血的大嘴一樣猙獰地暴露在空氣中,這個矮人才軟綿綿地倒下。
地面上那具散發着焦臭味的無頭矮人屍體頸脖處的羊皮燃燒了起來,升騰起來的火光照亮着唯一那個還活着的矮人的臉。這就是那個從裏面獨自走出來的矮人,隻是現在他那原本一直懵懂出神的表情有了些波動,好像面前四個同胞的凄慘死狀刺激到了他,猛然地他身體一抖,神情一下激動了起來,呆滞的眼神也一下變得清醒,像是突然從一個夢魇裏掙紮着醒過來了一樣。
這個矮人跳了起來,張大着嘴想要大叫什麽,但馬上咔的一聲,他的後腦勺凹了一大塊下去,粗壯的脖子也在大力的沖擊下向前栽出一個不大正常的角度。脊椎和後腦是所有有脊椎類生物的真正緻命處,甚至勝過了心髒,就算矮人的生命力和體質遠勝過人類,這裏遭受到了毀滅性的重擊也是沒有絲毫僥幸,這個矮人也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再沒了絲毫的聲息。
整個通道又恢複了一片死寂,隻有濃厚的血腥味和明暗不定的火光,讓這幽暗的地下通道顯得如同鬼蜮一樣。
忽然一聲長長的歎息一樣的出氣聲,矮人屍體上燃燒出的微弱火光中,風吟秋的身影像是一個幽靈一樣從虛無的黑暗裏浮現。他半蹲在矮人的屍體上,很小心地沒有接觸到地面,也沒有接觸到矮人的血液。在這矮人的地盤上,還是一切小心爲好,大地祭司的土元素神術的神妙之處他可是見識過的,就算他現在手上能使用的奧術不少了,但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和一個神術施法者在對方擅長的領域裏較量一下。
不過看了看地上的五具矮人屍體,風吟秋也還是要承認,這歐羅奧術确實有神妙莫測之處,最奇妙的地方便是那幾乎無窮無盡的多樣性,在實際運用中能帶來近乎無數的可能性。他數日之前還覺得這些矮人戰士頗爲棘手,現在不過是多學會了十來樣奧術,靈活運用之下不管是正面硬碰還是這樣潛伏暗殺,感覺都是輕松自如。
完全不同于神術的狹隘,這奧術所涉及的範疇實在太過寬廣。這些天他弄到手的十來個奧術,所涉領域之多之廣即便是以神州道法的角度來看也着實有些不可思議,有能如鬼道幻術一般擅于操控人心智的,有如昆侖道法一樣完全隐匿身形的,有如五行道法一樣偏重操控水火直接殺伐的,還有如天師道法一樣凝神拟态虛空造物的。在神州江湖上,精通如此多派别法術的絕對稱得上是鳳毛麟角,但在這歐羅大陸上卻可能不算什麽,因爲這些都被囊括在‘奧術’這個龐大無比的體系之中了。雖然奧術師們也有偏好擅長,但其他的就算不精通,也能輕易學會。
通道中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這次聽起來好像有六七個矮人之多,不用說是這裏濃重起來的血腥味把他們給吸引了過來。風吟秋淡淡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瞥了一瞥,就那樣蹲在矮人的無頭屍體上,連手指都沒動一下,身體又開始變得透明,然後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
沒用多久,六個矮人的身影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看見滿地的屍體,這些早就習慣于戰鬥殺戮的老練戰士雖然驚愕,卻并不驚慌,大叫着四散查看了一下周圍,沒有發現敵人的身影然後這才圍攏過來。這些同一部族的矮人相互之間都很熟悉,雖然經曆了數十年的戰鬥,加上原本就粗豪暴躁的性格,可說是早就無懼生死,但同胞情誼卻還是在的。他們都看到了還有一個矮人沒有身首異處,都想過來看看還有沒有救。
而風吟秋就是靜靜地蹲在這個後腦被敲碎的矮人屍體上,冷眼看着這幾個矮人圍攏過來。這四環奧術‘高等隐形’能将他的影像完全消失,連呼吸氣味都在四周一層莫名的力場效果下被抑制住,雖然大概瞞不過真正的高手,但是這些隻是擅長于搏殺的矮人戰士卻是完全無法察覺到的。
七彩斑斓的次級虹光法劍在風吟秋手中出現的瞬間就已經将兩個矮人的頭顱無聲無息地切掉,這種奧術凝聚而成的光劍幾乎達到了理論上所能達到的鋒利的極緻,矮人那能承受普通刀劍砍劈的肌肉和骨骼像是薄紙一樣。不過在切入第三個矮人的頭顱的一半的時候,光劍也耗費盡了所有的能量消失了。因爲天賦和長年累月的沉積,矮人的骨骼都帶有不同程度的土元素的淬煉,和那些元素淬煉過的武器一樣,更爲堅固的同時在本質上也不同于普通物體,虹光法劍能輕易破開厚達一米的堅固石牆,但是面對矮人的骨骼也就隻能切割到這個地步就将自身能量消耗一空。
不過這也夠了,這五環奧術自帶的元素效果直接讓這個矮人顱腔裏的液體都沸騰了起來,矮人的五官抽搐成一個極爲古怪的表情,頭發胡須眉毛同時都燃燒起來,相對直立的姿勢和重心讓他沒有倒下,就那樣像是忽然變作了一隻粗壯的火把一樣直愣愣地站在那裏。
矮人的心智相對人類來說愚鈍了不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詭異場面都愣住了,然後下一瞬間第二把虹光法劍化作一片彩虹掠過,又有兩個矮人的頭顱滾落在地。
最後一個剩下的矮人終于明白這是遭遇了看不見的敵人,不過悍勇的天性讓他沒有逃跑,反而怒吼一聲提起手中的斧頭就沒頭沒腦地朝剛才光劍發出的大概位置亂砍亂劈。
這樣的攻擊顯然是不可能有用的,這個矮人忽然覺得肩頭一沉,好像有什麽東西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随即頭腦就一陣昏沉,就像突然陷入了半睡半醒的夢魇中一樣,耳邊嗡嗡嗡嗡地有無數聲音在呢喃想把什麽話給灌進他的耳朵裏。不過這矮人也隻是恍惚了半秒鍾,随即一聲包含了怒氣的大喝,又自己完全清醒過來,丢掉斧頭就朝自己的頭頂上亂抓。
騎坐在這矮人肩膀上的風吟秋皺了皺眉。這四環的‘次級心智操控’對這些身經百戰的矮人戰士似乎效果有限,之前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操控了一個用來代步,反倒是阿托金男爵曾經用過同樣的一個四環的心智法術卷軸就能讓一群矮人迷糊發暈,也不知道其中是什麽道理。
面對怒發如狂伸手亂抓的矮人戰士,風吟秋也沒心思再去操控他,雙手握拳朝下猛擊,一擊雙風灌耳就落在了矮人的耳門上。嘭的一記悶響,矮人的一雙眼睛幾乎鼓得掉落出來,濃稠的鮮血從耳朵和鼻孔裏狂湧而出。就算是矮人的頭顱遠比尋常人堅硬,但在風吟秋的力量下也算不得什麽,相對撞擊的拳力下,單純的震蕩就已經将裏面的腦髓給震成了碎豆花。
通道裏又恢複了寂靜,那個頭發胡須已經全部燒光了的矮人還是站立不動,星星點點的火焰已經把他身上穿了不知道多久的羊皮短衣給燒了起來,上面成年的污漬和油脂在助燃的同時發出難聞的臭味,把這個矮人變成了一散發臭味的大蠟燭。
風吟秋靜靜地站在矮人的屍體上,看着周圍四處散落的矮人屍體和已經凝成了一灘血湖的景象,心中卻是波瀾不驚。遠比這龐大殘酷上千倍的屍山血海他也見識過,這些當真算不了什麽。而且對于這些準備要去襲殺一群無辜商隊的矮人蠻子,在這個時候盡量多殺掉一些也不是什麽壞事。
還有他也并不隻是單純地爲殺而殺,他相信他真正要找的人,很快就能看出他專門留下的線索,然後主動過來找他。相對于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的見面,他覺得互有默契地私下聊聊更好。
風吟秋感覺着已經消耗了一半多的萬有真符,還有真符緩慢恢複的速度,不禁皺了皺眉。無論拓印進多少奧術,抑或被這方天地和魔網排斥也好漸漸相容也好,這一道玄妙至極難以言說的天地靈符居然還是和在神州時一樣,以一個晝夜循環,也就是十二個時辰二十四個小時爲基準徹底恢複。以這個标準來看,爲了應付之後可能有的大戰,他最好開始積攢力量。雖然他現在能夠釋放的奧術總量大概有一萬多個精神節點,遠勝于任何高階法師,但是終究也不是無窮無盡的,算起來大概七八秒才能恢複一個節點,而随便一個四環奧術也要消耗上百節點的力量。
反正這些新奧術的運用也算差不多熟悉了,那接下來大可換個稍微節省些的法子。
聽着從通道遠處傳來的矮人的叫喊聲和腳步聲,風吟秋幹脆從那矮人屍首上走了下來。
###
離計劃要去襲殺商隊的時間越來越近,但金石首領沒有一點激動和期待,相反,他現在已經憤怒得幾乎要發狂了。
“爲什麽找不出那個該死的奧術師?爲什麽還找不出那個該死的奧術師?”
金石首領對着老邁的大地祭司咆哮,周圍地上全是七零八落,死狀各異的矮人屍體。從開始發現不對勁開始到現在,已經有三四十個矮人戰士被那個潛入者悄悄給殺掉了。但是他們卻根本找不到敵人的蹤迹,現在不得不把僅存的所有矮人都集中起來,至少都在相互視線之内。但是這其實并不是一個好辦法,說不定哪裏就會突然飛出數十個火球來在人群中炸開,所有矮人都記得那個詭異東方法師的詭異奧術。
到現在爲止,正式的計劃還沒有展開,金石首領所帶領的手下戰士幾乎就已經折損了四分之一,而且即便以矮人戰士們身經百戰的精神和粗大神經,現在也都有些人心惶惶。
“那個敵人非常狡猾,他避免開了與大地的接觸,我無法去感知他。”大地祭司幹巴巴地還是那個回答。神術固然強大,但是局限性也大,很多狡猾的對手隻要抓住了關鍵就會變得很難對付。
“那個西方人大祭司閣下來了。”一個矮人戰士跑來報告,讓金石首領緩了口氣。上一次聽到這樣令人振奮的報告,那已經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西方人大祭司那高大的身材走在一群矮人中間顯得異常顯眼,金石首領并不知道‘鶴立雞群’這個形容詞,也是老遠地一眼就看見了。他隻能快步迎上去急不可耐地大聲說:“你終于來了,我的朋友。你答應過我要去應付那個可惡的西方人法師,現在他居然像一隻卑鄙的老鼠一樣隐藏在陰暗的角落裏刺殺我們的戰士。你之前不是提醒過我嗎?你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吧,請你現在快把他們給找出來幹掉,我答應過你的條件絕不會反悔!”
“我知道了。”大祭司的聲音很平靜。“到底是什麽情況,讓我先看看吧。”
被殺矮人的屍體已經收攏了,幾十個矮壯的屍體堆積在一起好像小山一樣,濃稠的血液已經凝固得像是加了膠水的漿糊一樣,空氣中的腥臭味濃得好像每呼吸一口都是在往自己鼻子裏塞一團爛棉花。大祭司看了的第一眼就皺了皺眉頭:“如果你們維持現場的原狀會更好一點。”
盡管這樣說,大祭司還是走上前去仔細查看那些矮人的屍體。他拿着個照明用的水晶,一個一個地對着那些無頭或者有頭的屍體湊近了看,特别是各種死狀不同的矮人。那些被奧術燒成了焦炭的屍體,那些無頭屍體頸項處的切口,還有那些被捶得變了形的矮人腦袋,每一個他都看得很仔細,就像一個畫家在鑒賞别人的畫作。
“那個東方人法師有些時候用的是一種奧術光劍,鋒利切割的時候還能附加元素性的傷害,有些時候還會用直接傷害的聚能奧術。不過到後來的時候他更傾向于用鈍器重擊。”金石首領憤然地在旁邊解說,在矮人中他是難得地有頭腦的,也隐約能看出一些東西來。“幾乎每一次重擊都是落在緻命的地方,還有那些奧術光劍的痕迹也是每一次都是緻命攻擊,這個家夥肯定是使用了隐形類或者幻術類的奧術,這個卑鄙的混蛋……”
“不,是拳頭。”大祭司突然說。
“什麽?”
“不是用的鈍器,是用的拳頭。”大祭司的聲音還是很平靜,但是那雙面具後的眼睛有了些不一樣的光芒。“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看來是個很出乎意料的對手。我必須要把他給找出來。”
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