縮在帶着兜帽的長袍裏的風吟秋倒沒有感覺到什麽熱度,相反,高原上的冷風吹過來還有些涼意。
屁股下的多塔拉野豬用足有海碗大小的蹄掌吭哧吭哧地刨着地面,一時間碎石亂飛泥土漫天。貧瘠的高地碎石地上一般都沒什麽植被,爲了在這種地方生存下去,每個物種都要憋足了勁地發展各種天賦。比如這種野豬就是嗅覺出了名的靈敏,比最好的獵狗還要強得多,而且幾乎什麽都能吃,食譜足以和地精相比。
果然,刨出一個将近一米深的大坑之後,一塊一米大小和手臂一樣厚的地泥菇被發現了,多塔拉野豬興高采烈地呼啦呼啦地啃了起來,一時間臭味四溢。這種搜集地底各種腐殖質來成長的真菌類其實有相當大的毒性,也隻有多塔拉野豬這種動物才有足夠的胃口和興趣來找這種食物。
野豬的頭全都埋到土坑裏去了,讓上面的風吟秋幾乎要歪得摔下去,不得不揪住豬背上的鬃毛才能保持平衡。風吟秋不滿地呵斥了幾聲,用力在豬背上一拍,野豬嘟哝了兩聲,加快了吞食地泥菇的速度,幾口把剩下的和起碼好幾斤泥土一起吞下肚子去之後這才直起身來。
手掌被粗硬的豬鬃刺得有些發痛。這還是因爲是風吟秋的手掌,如果是其他尋常人的手拍到這野豬的脖子上去,恐怕和拍一個鋼針假山差不多,隻能是滿手都是血窟窿。這野豬後背上的豬鬃簡直比刺猬和豪豬背上的尖刺更厲害,風吟秋都是專門用虹光劍把這野豬後背上一大塊的豬毛給剃幹淨這才坐得上來。實際上,多塔拉野豬算是北地荒原上相當危險的野生動物,這些都是偶爾從斯古特大山脈中流竄出來的,貧瘠的荒地很少有能供給這些大型動物生存繁衍的物資,所以這些巨大的雜食動物會成爲危險的掠食者,就算是成隊的北方軍團士兵,有時候也會遭到這種野豬的襲擊。
這隻野豬是昨天傍晚遇到風吟秋的,或者說是主動追蹤到風吟秋的。在多塔拉野豬的靈敏嗅覺中,這種落單的兩足哺乳動物一直都是一道非常美味的餐點,隻是它自己沒有預料到結果,成爲了二環法術‘魅惑哺乳類’的試驗品。所以現在反而成了風吟秋的坐騎,原來那匹阿托金男爵準備的馬卻在剛開始驚慌中摔傷了腳,被風吟秋給放掉了。
隻是二環法術,其實并不足以完全操控一個生物,尤其是敵意和戰意都會抵銷掉這種魅惑效果,但在風吟秋把這隻野豬給徹底打得把這些意志都全部喪失了之後,這道作用于精神的二環奧術就完全地發揮了作用。讓這隻野豬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可親非常值得信賴的對象。這種奧術造成的精神迷惑效果并不能持久,一般來說依據對象的精神和生命力,十多分鍾到一個小時就是極限。尋常的法師也不會沒事做将精神浪費在維持這種奧術上,但對于恢複了的萬有真符來說,區區二環法術的消耗并不在話下,萬有真符恢複的速度比這法術持續的時間還快,于是風吟秋就幹脆把這隻野豬當做了坐騎代步,隔着半個多小時就補上一次。當這樣延續了大半天用了十多次魅惑術之後,也不知道是這野豬慢慢适應了這感覺,還是太多次數的奧術開始對那豬的腦子産生了實質影響,就算不用法術魅惑了,這野豬也真當他是‘自己人’。
從阿托金男爵那裏‘賒借’來的卷軸,除了這個二環的‘魅惑哺乳動物’之外,其餘的是一個二環奧術,三個三環奧術,四個四環奧術,以這西海岸的法師來說,已算得上是筆不小的資産,這位男爵膽敢孤身北上,也确實是有備而來的。這些卷軸中的奧術自然已經全部‘拓印’進了萬有真符當中,令萬有真符更一步與魔網契合,所能發揮出的力量更勝之前,這也是風吟秋一個人前來的自信所在。
除此之外,風吟秋也總算是與奧術師有了真正交流的機會。這位男爵雖然本身在奧術上的造詣好像不算太高,卻總是受過正統法師訓練的貴族,一些基本的知識對風吟秋來說幫助不小,比如奧術上的量化法則,就讓他能更爲清楚地衡量萬有真符的力量。
不同于神州江湖上的道術法門千差萬别,各門各派的心法手段各行其道,奧術本身就是從基礎上就統一了的道統,本質是以人的精神去引動與天地交織不分的魔網,在魔網上構築各種法術公式,再引動天地之力産生奧術。奧術的類型各自不同,法術公式更是浩瀚如煙海,但都基于魔網,自然也都有統一的概念,不似神州道門典籍的微言大義,注重于個人的領悟。
一般來說,法師把引動魔網一個最基本最簡單的循環的精神力稱爲一個節點,而奧術公式就是由複數的這些循環組合而成,雖然越往深層次的魔網越難以感知,構築法術公式也是越難,但是這些最爲基本的循環消耗卻都是一樣的。内環公式需要外環來作爲基礎,因此越是高環的奧術,構建所需的公式也越多。零環戲法都是極爲簡單的魔網循環,通常都是一點到三四點之間,而一環奧術的奧術公式就要複雜得多,十多點到二十多點不等,二環則大多是三十多到五十點,三環六七十左右,到四環就需要上百了。當然依據各自對奧術的理解還有實際運用,法師對奧術公式常常會有各自的改動,并非一成不變。
按照這樣的量化法來判斷,風吟秋可以感覺如今拓印下了這幾道新奧術的萬有真符,大概擁有能引動九千節點左右的奧術。這是個異常驚人的數字,照阿托金男爵所說,一般的高階法師頂多構築一千八九百個基礎法術回路,也就是兩千點不到的精神力而已。如今的萬有真符便要相當于五個高階法師,這已是超過任何一個西海岸貴族家族的力量,再加之沒有施法的延遲,相當于使用卷軸和法術物品般的揮手即來,實戰當中更要好用上許多。
再加上新拓印進萬有真符的這幾道法術,雖然比起真正的法師來,所能運用的奧術依然有些貧瘠,但比之前又要好得多了,所以風吟秋也是很有信心回去再探一趟那個灰谷軍鎮。
當然,大搖大擺地直接從正門而去是不行的,必須要有一些迂回的法子,比如現在他騎的這隻野豬就是一個法子,隻要腳不着地,想來那矮人大地祭司的神術再厲害,也沒可能從一隻豬的蹄聲中去感應他的存在。
而且在那個阿托金男爵給他的兜帽鬥篷下,他的模樣也和之前的不同了。
如今這具軀體中蘊含了狼神氣息,恢複力驚人之餘,也就能做些超乎尋常人想象的事情來。比如一時也找不到化裝道具的風吟秋幹脆忍着痛給自己臉上做了個小小的變形捏造,将眉骨,鼻梁用力均勻捏碎,重塑之後重新長攏,倒是痛得直流淚,不過眉骨和鼻梁也較之前隆高了不少,顴骨再打碎下塌一點之後,整個人的形貌就已經完全變了模樣。最後再把頭發,眉毛,些許胡須剃光之後用火來灼燒一遍,将毛囊也徹底去掉,皮膚用挖來的白垩岩石打成粉兌水漂洗上一次,看起來就成了一個面容陰冷的古怪光頭男子。
眸子的顔色倒沒法子,不過歐羅人中也有深褐色的眼眸,看起來和黑色也差不多。風吟秋有自信就憑着這改變後的模樣,就算是劉玄應來,隻要不看他的身形動作,也是完全認不出來的。
有了這份自信,他就不緊不慢地騎着野豬朝北而去。其實這野豬體型龐大之餘動作也不慢,這一路走來也和馬匹小跑差不多,看樣子傍晚左右就能重新回到灰谷鎮了。
正在心裏暗自編造着自己這個古怪光頭男子的各種來曆,座下的野豬忽然咕噜了兩聲,随即風吟秋也聽到了遠處有陣陣響動慢慢傳來。再往前走了一陣,一行車馬也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那應該是一隊商隊,隻是看起來和普通的商隊有些不同。最顯眼的就是由六匹駝獸拉着的四輛大車,那駝獸貌似犀牛,卻更要粗壯得多,大小和大象仿佛,隻是還要長一些,拖着的車也像是一棟移動的房屋一般的大小,上面滿滿的都是貨物。風吟秋在奧斯星城也見過類似的駝獸,據說力量巨大耐力悠長,危急之時還能當做戰獸驅使,隻是成長緩慢動辄需要十數年才能成長一批,所需食料幾乎是個天文數字,因此價值不菲,一般的貴族家族都購買不起。
除開駝獸之外,那拉着的幾輛大車也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貨車。整體框架居然是以金屬打造,下面是六對十二個半人高的厚厚車輪,車輪表面還覆上厚厚一層膠泥一樣的東西,看起來似乎是耐磨減震之用,而且風吟秋可以隐約看見車軸之上好像有什麽機關一樣的裝置,在這坎坷不平的荒地上,那大車居然晃動得并不厲害,可見設計是非常精巧。至于其他打扮披挂明顯不是尋常傭兵的護衛和商人,在風吟秋眼中反而不怎麽顯眼了。
風吟秋打量這商隊的同時,周圍騎着高頭大馬護衛模樣的騎士也在打量着他,雖然都有提放警戒的意思,但是他隻是孤身一人,騎着一隻大野豬的模樣又在怪異中帶着點滑稽,也就隻是略微有些警戒之意而已,由得他接近。
“哈哈,快看!那個家夥騎着一隻豬!”一個聲音忽然在最後一輛大車上響起。原來最後那輛并不是裝的貨物,而是搭載着一個巨大的車廂,一個少年正從車廂的窗戶上探出頭看指着風吟秋大笑。随着他的叫喊,又有兩個少年的腦袋探出來,看着風吟秋的樣子哈哈大笑。
風吟秋面無表情地掃了這幾個少年一眼就不再多看,似乎是一副和他怪異冷酷的模樣非常契合的古怪脾氣,但實際上卻是留上了心的。這商隊從東南而來,去的方向卻是和他一樣,居然也是朝着北面的灰谷鎮而去的。而這樣的車隊中,在這樣大的車廂中的少年自然不會是普通身份。
實際上,在風吟秋的刻意感知下,那車廂中隐隐透出的奧術靈光已經說明了那是一個法師的座駕。而周圍衆多的裝備不錯的騎士護衛,也說明那個法師的地位或者财富也非同小可。
“想不到在西海岸這樣貧瘠的地方,也能遇見像閣下這樣有趣的法師。”車廂門打開,一個中年男子站了出來,對着風吟秋微笑道:“不知道能否請閣下賞光上來聊聊天?我這裏準備了上好的波多斯蘭葡萄酒。剛才三個小朋友的嬉笑請您大度不要見諒,他們隻是缺乏見識而已。”
這個男子約莫四十來歲,除了有些好像缺乏運動的虛胖,還有略微浮腫的眼圈之外,衣着打扮卻都盡顯精緻。他頭上的一頭金發雖然是波浪的起伏,但也沒有一絲雜亂,一身藍色的長袍上沒有一絲褶皺,鼻梁上是一片單片水晶金絲眼鏡,胸口上一枚鑲嵌了碎鑽的白金胸針,打扮得細心而奢華,即便是在這旅途之中,顯然也花了不少心思在裝扮上。他說話的無論是腔調還是内容,還有那臉上的微笑,都給人一種彬彬有禮好像很親切,仔細一想好像又有些距離的感覺。這樣的做派放在其他人身上也許會有裝腔作勢的感覺,但他表現出來又好像如呼吸一樣的自然。
這是個貴族法師。隻是一眼風吟秋就能看出來。阿托金男爵還有其他之前他所見過的西海岸本地法師,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想要模仿這種氣度,但與這個男子相比就顯得粗陋多了。
而且從這個中年男子身上幾個飾品隐隐散發的奧術波動來看,也确實不是阿托金男爵等人可比的。
“什麽?這個怪人居然是法師?”中年男子的話一出,其他三個少年頓時都七嘴八舌地吵鬧起來。
“啊,對了。要不是用奧術,他怎麽能騎在一隻那樣大的野豬上…我想想…是叫多塔拉野豬是吧。那可是兇猛的野獸,大山脈裏的特産生物,偶爾會遊蕩在北地荒野。我出發之前可是專門看了北地圖鑒的。能操控這樣一隻野獸的奧術,至少也應該是三環吧,以西海岸這種地方的水平來說,應該是不錯的了。”
“那他不也有可能是德魯伊嗎?那些信奉生命聖樹和元素之神的怪物不正是擅長溝通各種野獸嗎?尊貴的奧術師哪裏會有他這樣邋遢古怪的?居然騎在一隻野豬上趕路。”
“笨蛋,你沒有看到他穿的是煉金學徒用的保護鬥篷嗎?德魯伊那些怪人隻會穿獸皮和樹葉,而且他們絕對不會使用任何和煉金還有奧術物品扯上關系的東西,連金屬器具都不例外。”
“對啊。而且騎野豬有什麽好奇怪的,你不知道學院裏的那些教授們的怪癖。上次有個家夥居然示範用放屁的氣體來變異爲臭雲術,熏倒了整個教室的人……”
“謝謝,大家各自趕路吧。”風吟秋翻了個白眼。雖然他其實對這個中年男子和這幾個吵鬧的少年很有興趣,看起來都是來自其他地方的法師貴族,但現在可是扮作了另外的模樣,又要趕到灰谷鎮去,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真是可惜。我是鄧德爾?加爾?範?霍華德,來自奧羅由斯坦的霍華德家族。”中年人躬身做了個法師的禮節。“不知道閣下是來自西海岸哪一個曆史悠久的光榮家族?”
風吟秋暗中微微皺眉。有了和高文這段時間的交流,他現在也算是對歐羅大陸的風土人情有所了解。相互行禮詢問家族,是法師之間很正式的禮節,就算是那些早已家族沒落了的流浪法師,面對同是法師的詢問也一定會一本正經地回禮答應,他扮演的這個光頭法師再是性格怪異,這種情況下默不作聲也顯得太過奇怪了。
但問題是他并不熟悉什麽西海岸的法師家族,而且法師貴族的正式禮節并不盡相同,而是帶有各自的家族印記的,胡亂杜撰一個的話,在真正的貴族法師眼中肯定是破綻百出莫名其妙。
腦海中飛速地将所有見過的法師貴族過了一遍,風吟秋舉手扣起拇指中指,在左肩上一拍,一躬身回答:“溫德,來自羅斯切爾德家族。”
“你是羅斯切爾德家的人?那我爲什麽不認識你?”一個少年突然叫了起來。
風吟秋暗叫不妙,仔細看看那個出聲的少年,一張顯得有些粗魯的大臉,似乎和印象中某個貴族法師的模樣有些接近,心中一動,冷着臉反問:“你是羅伊那拉的孩子?你怎麽會在這裏,你父親知道麽?”
少年的臉色一變,腦袋頓時直接縮了回去。一會兒又從窗口邊伸了出來,神色不安地低聲說:“這…這位…叔叔,您是哪個旁支家族的嗎?請您不要把看到我的事告訴我父親行嗎?”
“羅伊那拉知道他費盡心思送去奧羅由斯塔學習的兒子偷偷跑了回來,一定會很失望。”風吟秋冷着臉回答。之前因爲要脅迫那位港務總督大人作爲突破口,曾經打聽過他的一些資料,知道他将兒子送到奧羅由斯塔去學習奧術,想不到會在這裏碰見。
“哈哈,這不過是一次不那麽嚴謹的學院實習罷了。”那中年人哈哈一笑,頗爲開朗大氣地說。“法師之路也不隻是在冥想室裏感知魔網,圖書館裏苦背公式。豐富的興趣愛好可以陶冶心情,親力親爲的實踐也是鍛煉精神的好辦法。是我邀請他們和我一起來這裏的,我保證他們今年的考試都至少能得一個合格。”
風吟秋面無表情地默然不語,實際上他也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麽,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溫德法師,現在我能邀請您上來品嘗一下來自奧羅大平原的葡萄美酒了麽?那可是這北地絕對感受不到的溫暖陽光的味道。同時我也正想找一位西海岸的本地法師來了解一下這邊的風土人情。”
自稱鄧德爾的中年法師再度用了個很有風度的邀請手勢。風吟秋覺得自己也沒有再拒絕的必要,指揮着野豬靠了過去,然後直接從豬背上跳上了馬車。
“真是矯健的身手,難道您還曾在北方軍團中任職戰鬥法師嗎?”鄧德爾法師出聲贊歎,反倒是讓風吟秋一怔。他其實已經是有所收斂,并沒做出什麽超出常人的動作,最多隻算得上是比普通人身手矯健一些,想不到還能得到這位來自帝都的法師的稱贊。不過看這位法師那有些虛浮發胖的臉,大約也能猜出這位貴族法師平日間也就隻有在冥想室和圖書館裏活動活動,偶爾用葡萄酒什麽的陶冶一下情操之類,而且認識的其他法師大概也是如此。
“隻是平常的鍛煉而已。好吧,讓我們開始一邊品嘗美酒,一邊好好交流一下吧。我也想知道您這樣一位來自奧由羅斯坦的真正貴族,爲什麽會來這個鳥不生蛋的貧瘠之地。”
風吟秋面無表情地聳聳肩,他的臉骨變形之後,連自己都能感覺到做什麽表情都有些扭曲,所以最好就是這樣一臉的冷漠淡然。但其實他心中早就笑出了聲,來自曾經的奧術帝國首都的法師在這西海岸可不是容易遇見的,即便曾遭受浩劫,但奧由羅斯坦現在也是大多數法師眼中的聖地,他是遲早要去拜訪一下。還有他身上那幾個閃爍着絕不算弱的奧術靈光的小飾品,如果能借來品鑒一番,那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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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托金男爵喘着粗氣,來到了短訊術通知的接頭地點。在魔網因爲神怒之戰震蕩後的後帝國時代,這種利用魔網的奧術傳訊已經變得不那麽方便了,如果隻是二環三環的短訊術,距離依據環境隻有數十到百裏之内,不到帝國時代的十分之一,還極易受到幹擾。就連曾經可以覆蓋整個大陸的六環奧術‘心靈悸動’,現在也最多隻剩下兩三千裏的有效距離。
當然,七環之上的法則性奧術中,依然可以有不受距離限制,甚至跨越界域的傳遞消息的奧術,不過那就不是尋常法師們所能接觸的層次了。
“怎麽樣了?交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灌木叢的陰影中,一個小個子正在焦急地走來走去,一看見阿托金男爵出現,立刻走過來問,焦急之意溢于言表。
“請注意你的語氣,史蒂芬先生,你面對的是一個真正的帝國貴族,可不是那些需要巴結你們的下層組織。”阿托金男爵挺起胸膛,有些不客氣地回應。這個小個子的語氣讓他非常不舒服,這是個很危險,身份可能也很高貴的家夥不錯,但也沒理由能對他呼來喝去。“我跑這一趟隻是出于我和複興會之間的合作友誼,還有你們許諾的酬勞,并不是聽你們的指揮。”
“…好吧,我道歉,阿托金男爵。”小個子很不自然地咧咧嘴,好像不得不吞下一口發臭的面包,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這是個看上去瘦削英俊的小個子年輕人,正是之前曾在奧斯星城裏和風吟秋還有劉玄應交過手的複興會法師史蒂芬妮,隻是依然是男性的外貌,阿托金也對她的真實性别并不知曉。
“不過…那确實是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是通過執行部來直接下達的,可并不是我們個人發布的低級任務,否則也不會使用六環的奧術來告知你了。而且我可以悄悄告訴你,那是延伸自會長大人的意志。如果不是我們在西海岸的人手缺乏,如果不是上一次的行動失敗導緻我和平克斯這兩個僅存的執行部人員不得不返回總部,這樣重要的任務是怎麽樣也輪不到你來幫忙的。”雖然說是‘悄悄’的,但史蒂芬妮的聲音并沒有悄悄的意思,還特意加重語氣瞪了瞪眼。“所以你最好能夠成功完成。”
帝國貴族的驕傲也沒能讓阿托金男爵繼續撐住,他忍不住悄悄後退一步吞了一口口水,挺起的胸膛也縮了回去。不管是對一個法師,還是一個貴族還是一個投機鑽營的政客來說,複興會的任何一位會長都是需要下跪膜拜的存在。奧斯星城中那從天而降的兩個九環奧術其他人也許還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他剛剛一聽到消息,就立刻知道是怎麽回事。
“咳,當然。盡力去完成那一位大人的意志,是每一個帝國貴族應盡的義務。”阿托金男爵咳嗽了一下,一本正經地回答。“事實上,那個西方人确實陷入了非常危險的境地。矮人的神術戰士您是知道的,非常強大,有幾百個矮人把那個西方人和守護之手的聖武士死死包圍,差一點就真的把他們給宰了。我費勁了千辛萬苦,耗費了我們家族多年來埋藏的暗子和人脈才潛伏進去,終于抓到了一個機會……”
“夠了。我用了足足八個飛行術卷軸趕來,可不是聽你講你的英勇故事的。你直接回答我,人帶回來了沒有?”
“…沒有。”阿托金男爵的臉色稍微難看了一下,不過馬上接上說。“但我很完美地完成了基礎要求,從灰谷鎮裏把他救出來了,而且阻止了他前去灰谷鎮參與那一場危險的邪神祭祀。他現在應該和守護者高文一起去了寒風要塞。”
“應該?你就這麽肯定他們不會返回去?”史蒂芬妮的臉色很難看。
“我沒有理由非得讓他們跟着我走!”阿托金男爵努力申辯。“我獨自一個人出現在那裏,已經是非常可疑的一件事了!而且我足足把他們帶離了那裏足足兩天的路程,就算他們馬上又趕回去,那個祭祀應該已經完成了!”
“但是那個祭祀還并沒有完成!如果完成,我會第一時間就知道的!”史蒂芬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是組織早已經設計好的西海岸a2号計劃,因爲隻是需要驗證一個戰略性的推論,所以過程我們沒有去安排掌控!那個祭祀到底是什麽時間,到底是怎麽樣去完成,我們都不知道!但是我,和組織必須知道的是,那個西方人有沒有參與進去?會不會有危險?”
“……難道奧羅由斯塔的商隊還沒有到?按照時間他們應該在兩天前已經到了啊…”阿托金男爵滿臉是汗,臉色開始發白,又半是安慰半是肯定地說:“他們一定去了寒風要塞!他們必須會去寒風要塞的,那個高文騎士一定會這麽做。既然高文騎士一定會去,那個西方人也就沒有理由獨自返回灰谷鎮了啊。他并不傻,他自己一個人去那不是送死麽……”
“如果他是去送死了,而且真的死了的話……反正我從沒見過會長大人對一個目标這樣看重過,我也從沒見過會長大人發怒過。但是我很肯定,我是非常不願意看到的。”史蒂芬妮看着阿托金男爵,雖然言語中并沒有威脅之意,但還是讓男爵大人的冷汗如雨,臉上越來越蒼白。“我想你也是不願意看到的,是嗎?”
“好吧。現在你該感謝我,這次把中央分部庫存的所有飛行術卷軸都帶了出來…還有召喚風元素卷軸的,隻是可惜沒有召喚風元素長老……但是也足夠我趕到那邊去了。”史蒂芬妮從腰間抽出一本卷軸,用精神力點開,身形開始浮空而起。
“等等…既然是那樣重要的任務和目标,爲什麽隻是你一個人過來?”地上的阿托金男爵想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高聲問。“中央分部的執行幹部也不止你一個吧?如果會長大人真的那麽重視…兩位副會長大人是不是會親自趕過來?比如說格裏芬大人…”
“你希望他來嗎?”史蒂芬妮俯瞰着瞪了他一眼。
阿托金男爵連忙搖頭,腮幫子的肥肉都飛了起來。
史蒂芬妮再不說話,扭頭朝着北方飛去,速度越來越快,沒多久就隻剩下天際的一個小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