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眼眯着,一隻眼盯着瞄準具,嘴裏不停地倒數:“十,九…”
當數到五的時候,投彈手遲疑了零點一秒,萬米高空中,不管多高的倍率,放大出來都不可能看清一個個的人,隻是覺得目标很奇怪,好像就是螞蟻搬家一樣,有很多的草黃色的點在向外移動。
不管那麽多了,在新的目标數據沒有下達之前,在轟炸命令被修改之前,他們隻能嚴格按照現在的命令來執行。
“三,二,一,投彈!”
腹部的彈艙門已經打開,接着,機身突然一輕,彈艙内的炸彈已經晃悠悠地向下落去。
任務結束,爬升返航,他們根本就不用掉頭,直接向前飛就是返航了。
跑,跑,跑得越遠越安全。
氣喘籲籲的柳德米拉,聽到了遠處的隆隆聲,當她扭頭向後的時候,眼睛裏滿是恐懼。
黑壓壓的轟炸機占據了她的視野,接着,就可以看到一枚枚的巨大的炸彈,從機腹彈艙内滑落下來,帶着優美的曲線。向着己方原來的陣地而去。
“噗通。”已經跑得兩腿發軟的柳德米拉,再也沒有力氣向前跑了,她扭過頭來,兩腿已經跪到了草地上。
“上帝,請保佑他們靈魂升入天堂,獲得永生吧。”
在蘇維埃剛剛建立的時候,是要破除迷信的,除了可以信ml主義,其他的都要取締,但是,東正教畢竟已經在俄羅斯大地上流傳了很久,當衛國戰争開始後,幾乎大部分的人,都還是信仰上帝的。
希望上帝保佑。
柳德米拉在爲那些沒有能跑出來的人祈禱,卻不知道她的這樣的做法,救了她一命。
“嗤嗤嗤。”就在這時,身後的小土坡上,傳來了電鋸一般的聲音,一枚枚的可怕的機槍子彈,從小土坡上面,向着這邊瘋狂地傾瀉過來。
幾名女戰士瞬間就被打倒了,她們一旦中彈,身上就不止一個彈孔,鮮血汩汩地從她們的身體上湧出,她們無力地向後仰倒。
當躺下的時候,鮮血就染紅了身體下面的土地,慢慢地彙成小溪。
柳德米拉跪倒的時機恰到好處,子彈幾乎是擦着她的頭皮飛過的,于是,柳德米拉作勢,跟着倒了下去。
在戰場上,裝死是弱者的行爲,同時裝死也不能保證逃生,萬一德國人喜歡碾壓屍體,坦克開上來,照樣得死。
但是現在,柳德米拉知道,自己沒有别的選擇,這裏無險可守,這裏沒有任何陣地,她們在跑來的時候,所有的重武器都丢下了。
先保住自己的生命,才能有更好的機會幹掉德國人,她在倒下的時候,順手摘下來了一枚手榴彈,如果有德國人來打掃戰場,自己也可以拉上個墊背的。
這邊的槍聲響起,瞬間就掃倒了一排,而當漢斯的潛望鏡轉過去的時候,頓時就是一喜:“那是一名将軍,别把他弄死了,留個活口!”
一般來說,高級指揮官上前線,都不會佩戴自己的軍銜标志,以防自己成爲對方狙擊手的目标,這樣被一顆輕飄飄的子彈擊中,死的是最冤枉的。
但是,朱可夫卻穿着自己的最帥氣的一身軍裝,甚至前胸都挂上了一枚枚的勳章。
對他來說,這已經是最後一戰了,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是他想要堂堂正正地死去。作爲一名蘇維埃軍人,作爲莫斯科的最高指揮官,他要慷慨就義,他要死得偉大。
而當下令從陣地裏出去,向敵人的陣地沖鋒的時候,朱可夫很及時地将自己外面這身挂着勳章的軍服脫掉,隻穿着裏面的襯衣,和其他人一起向外跑。
這樣,卻更暴露了他的身份。
在前線摸爬滾打過的,士兵身上都是泥土,衣服髒得認不出原來的顔色,但是他的身上卻很幹淨,腳上踩着的靴子,隻有零星的泥土。
這樣的人,肯定是大官,甚至是将軍這個級别的。
如果直接這樣将他幹掉,那就太便宜了,最好活捉了他!
“明白。”裝填手回答着,将自己手裏的機槍稍稍向下,密集的子彈,就從那名正打算後退的将軍的腿上穿過去了。
“啾啾啾。”子彈打過雙腿,朱可夫的身體再也不受控制,他一下子就趴倒在了地上。
此時,其他的人都在機槍子彈的射擊下,開始向回退了,身後是炸彈,前面是機槍,他們已經無路可走。
而朱可夫的手,在四處摸索着,終于,摸到了一把步槍,他的手拄着步槍,兩個胳膊用力,用力,終于,把他的身體再次支了起來。
朱可夫重新站了起來,汗水大顆大顆地從他的額頭上冒出,他已經看到了土坡後面露出來的坦克炮塔,此時,他的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朱可夫挺起了胸膛。
要死,必須站着死,絕不跪着生!
“開槍吧,德國人,向我開槍啊!”朱可夫大聲地喊道。
“轟!”此時,後面幾公裏之外的天空中,發生了一聲沉悶的響聲,從天上墜落下來的炸彈,發生了第一次的爆炸。
随着爆炸,大片的霧團一樣的東西,在陣地上空擴散開來,向着陣地散去,向着正在奔跑的人群中散去。
跑在最前面的,隻有朱可夫還站着,他挺直了自己的脊梁,他要站着去死!
“不要開槍。”漢斯說道:“等到炸彈爆炸後,我們就上去俘虜他。”
朱可夫笑了,他笑得很凄慘,德國人,到底還是不敢打死自己。
在笑聲中,朱可夫慢慢地從自己的身體後面摸索着,摸索着,他的肩膀拄着步槍,很費力氣,他的額頭上的汗水,已經一滴滴地滴下來了。
當手再次伸出來的時候,那裏已經多了一枚手榴彈。
想要俘虜自己?沒門!朱可夫的嘴巴張開,咬住了拉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