劜铊的房間,在這龐大工廠的正中心位置,想要進入劜铊的居所,需要通過一扇單獨的鋼鐵之門。
獨屬于工廠主的守衛,在再三驗明劜梂的正身之後,這才狐疑地放行。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很納悶,這段時間,劜梂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變成了一個球了?
而且,跟在他身邊的人,又是什麽人?
若是往日裏,守衛定然還要好好盤問一番,畢竟他們是直接向工廠主負責的,不服從除了工廠主之外任何人的命令。
但此時此刻,劜铊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而本來應該一起前來的兩位大人,變成了一位。
還是本來不被看好的那位。
這個時候,再不刷一點好感,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在劜梂堅持要帶莊不遠一起前往之後,守衛們默默地讓開了道路。
莊不遠站在劜梂的身旁,昂首看着那鋼鐵之門。
這是一座格外龐大,格外豪華的大門。
整座大門,完全是金色的,不知道裝飾了多少的雲金。
大門上,每一分都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紋,描述着一名工廠主的豐功偉績。
這座大門,讓莊不遠情不自禁地回憶起了莊園主們的後門。
看來,工廠主們雖然反抗和推翻了莊園主的統治,但他們依然向往和遵循着莊園主的某種習慣和愛好。
推翻殘暴君王的起義軍,最終住進了金碧輝煌的皇宮。
看莊不遠打量着那大門,劜梂解釋了一句,道:“我父親是一位非常老派的工廠主,劜铊工廠,也已經傳承了許多代,每一代的工廠主,都恪守了古老的習慣,會将自己的一生功績,記錄在這扇大門上,不知道我若是繼承了工廠,會在上面寫下什麽呢?”
“首先,你會給這工廠改一個名字。”莊不遠微微笑了一笑,道。
劜铊工廠,馬上就要改名爲劜梂工廠了。
莊不遠的這句話,像是一個小小的善意馬屁,拍得劜梂非常舒服。
“兄弟,有我的就有你的。”他輕飄飄地承諾道。
但眨眼之間,他就又收起了有些飄飄然的神色。
此時,劜铊已經在彌留之際,那是他的父親,他實在是不該如此喜氣洋洋。
隻是,他們也算是帝王之家,劜铊的寵愛,也從來不在劜梂的身上,父子之間有多少真感情,也很難說。
劜梂的肅穆,怕是隻有三分是因爲對即将逝去生命的不舍。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了大門之中,然後大門又在他們的身後慢慢關閉。
巨大無匹的大門,本身就帶來了一種肅穆和壓迫感,讓人内心不由自主地産生敬畏之心。
劜梂的輕浮神色,再次消去。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要承擔的,究竟是怎麽樣一個重擔。
星團級工廠,若是和莊園類比,也足以和頂級的“莊園星河”相媲美,這是莊不遠不知道要升級多少次,才能達到的等級。
隻是現在,莊不遠這個小小的莊園城邦級别的莊園主,麾下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個從屬莊園、工廠了,對這工廠,并沒有多少敬畏。
他隻是審視着,靜靜觀察着。
一座星團級工廠的核心,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一名權利滔天的工廠主,又是什麽樣子的。
當他看到那躺在病床上,宛若枯骨一般的蒼老錘人時,心中還是難免生出了失望之色。
老錘人全身皮包着骨頭,已經沒有了多少的肌肉,内髒似乎也已經衰竭。
在他的床邊,擺着一副金光閃閃的盔甲,從盔甲來看,這名錘人,也曾經是一名威武雄壯的工廠主,但此時,他再也撐不起這樣的盔甲。
幾名醫生正在爲老人按摩手腳,老人睜着眼。
他的雙眼,卻有一種彌留老人所不可能有的犀利,直直地盯着房門,直到劜梂走了進來。
“咳……”當看到走進來的是劜梂和另外一名不認識的人時,他的眼睛微微閉了一下,然後又睜開來,眼神更加犀利了。
這位工廠主,在臨死之前,看到了自己的繼承人。
并沒有多少父愛,隻是淡淡的不甘和失望。
就像是叱咤草原的老獅子,看着另一隻闖進他地盤的年輕獅子。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莊不遠的神色。
那一瞬間,劜铊的目光變了,像是看到了一條在幹旱的荒原之上獨行的毒蛇。
“父……父親。”劜梂也沒想到,正進門的時候,劜铊的意識如此清醒,他有點尴尬,因爲他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
該哭哭啼啼,還是該沉默?
劜铊的右手輕輕地動了動,旁邊服侍他的醫生們,都退了下去。
房間裏,隻剩下劜铊、劜梂和莊不遠三個人。
劜铊的手指又動了動,他躺着的床鋪,将他整個人撐了起來。
“這是劜铊工廠的工廠主,等我死了,它就是你的了。”劜铊的手中,有一枚不大的令牌,令牌呈現出六角形,像是一面小小的盾牌,“帶領劜铊工廠向前就是你的責任了,到底要将它帶往何方,也是你要思考的問題了。”
“父親……”劜梂本來向前幾步,打算接過來的,但是劜铊卻沒有絲毫要放手的意思。
在他死之前,沒有人能染指他的工廠,沒人。
劜梂有點尴尬。
但更尴尬的是,劜铊冷哼一聲:“反正……它也走不了多久,劜铊工廠,已經沒有未來了。”
“呃……”劜梂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什麽叫沒有未來?
難道劜铊就那麽不看好他嗎?
劜铊心目中的繼承人,應該是劜龆吧。
可惜,這次是我赢了。
劜梂不知道自己的心中是快意還是憤懑。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看不起我嗎?
隻是他也不能對劜铊說什麽,劜铊都這樣了,還要反駁他嗎?
那不是要直接氣死他?
劜梂沉默着,就聽到劜铊道:“你先出去吧,讓我們兩個人單獨呆一會。”
莊不遠一愣,然後轉身打算離開。
“我說的不是你。”劜铊道。
他說的是劜梂。
“我?”劜梂又震驚又納悶。
這不是傳位的時候嗎?爲什麽父親要讓自己這個繼承人離開,反而把莊不遠留在這裏。
到底誰才是你的親兒子!
這下子,劜梂真的有點狐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