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放紀元,三城十鎮幾乎是強大的代名詞。
這種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即便是遊蕩者們,拒絕秩序,拒絕權威,依然會對三城十鎮心存忌憚。
就算莊不遠之前幹掉了四隻戰争巨犬,就算是松林鎮是最弱小的鎮子,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麽也不可能翻了天啊!
所以,幾乎所有的小販們,都不看好莊不遠。
他們的心裏,其實更多的是幸災樂禍。
你看看,你看看,還想管閑事,現在倒黴了吧。
沒能力,裝什麽大尾巴狼!
流放紀元之前混亂已久,他們早就已經忘記了有基本的秩序是什麽感覺,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環境中,習慣了弱勢裝孫子,強勢當爺爺。
反正強弱總是動态平衡的,誰都有當爺爺的時候,偶爾裝個孫子也無所謂。
遊蕩紀元的打劫,能叫打劫嗎?
遊蕩紀元的打架,能叫打架嗎?
大家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就你事多,還要立規矩!
規矩是你能立的嗎?人家三城十鎮的老爺們還沒立規矩呢!
四隻奔騰的戰争巨犬,正是松林鎮幾名首領的座駕,除了一名副手留在營地,其他人都氣勢洶洶地殺來。
松林鎮最受不了被人挑釁了,更何況這是爲了來搶方糖。
在流放紀元,很多人都知道,松林鎮是最敏感脆弱,最好面子的,最讨厭别人欺負他們。
越是弱小,越是在乎。
自卑又自大,大概就是他們了。
雷鳴一般的腳步聲中,怒氣沖沖的濯罍站在一隻戰争巨犬張開的巨口中,兩手叉腰,看着前方。
“首領,那就是我們的戰争巨犬!”他身邊,一名仆從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撅着屁股趴在那裏的戰争巨犬,尖叫起來。
“嗯?”濯罍的目光一閃。
他看到,那隻戰争巨犬的腦袋,就像是被人吃掉了一樣,憑空消失了。
而在那隻戰争巨犬旁邊,還有另外三隻戰争巨犬,腦袋上或者穿了個大洞,或者一樣憑空消失。
不妙!
濯罍的危險雷達立刻啓動了。
這情況不對!
敵人不好對付!
濯人的膽子可不大,否則松林鎮也不會這麽多年都沒什麽發展了。
他猛然一擡手:“減速!”
“首領?”
“我說減速!”
四隻戰争巨犬開始放慢速度,而随着距離靠近,他們就更清楚地看到,四隻戰争巨犬身上的傷口,一邊暗暗揣測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麽受的傷,這麽一來,速度越來越慢,最終在莊不遠的面前緩緩停下。
咦,不是來打架的嗎?
不隻是莊不遠,就連旁邊的小販們都納悶了。
濯罍心中也是糾結不已。
現在該怎麽辦?
沖上去就打,如果敵人難對付怎麽辦?他們已經損失了一架戰争巨犬了,難道要再損失四架?
服軟?可是一架戰争巨犬,真的是讓人心痛肉痛全身痛啊。
濯罍看向了莊不遠,莊不遠也看向了濯罍。
“你,你是賣糖的嗎?”鬼使神差的,濯罍問。
“我是,你是買糖的嗎?”莊不遠問。
濯罍猶豫了。
現在是到底要喊出來“打劫”,還是要說“買糖”呢?
好難抉擇啊!
還不等濯罍回答,就又響起了一陣轟隆隆的腳步聲。
又是四隻戰争巨犬,從遠方狂奔而來。
這四隻戰争巨犬,紋着綠色的花朵,這是綠蓉城的标志。
綠蓉城是流放紀元三城十鎮中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同時也是物資最豐富的城市,堪稱是流放紀元的糧倉。
雖然綠蓉城的主要種族都是三瞳人、執燈人、絨人、農人這些相對溫順的種族,卻維持着規模龐大的軍隊,而且他們的軍隊戰鬥力極強,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僅從這四隻戰争巨犬上來看,不但外表光鮮,奔跑的時候,步伐整齊,有一種正規軍的味道。
莊不遠可是知道,流放紀元可沒什麽合适的兵種,能把這些天生就不适合當軍人的種族,訓練成這種模樣,肯定付出了很多的努力。
上次看到如此嚴明的軍容,還是入侵莊園的鐵錘城戰争巨犬。
由此可看出來,三城和十鎮,真的是有天壤之别。
“哈哈哈哈哈,我的同伴來救我了!快把老子放下來!”樹上的三瞳人哈哈大笑,“不然你就等着死吧!”
或許是在佐證他的話,對面一聲爆響,爲首的一隻戰争巨犬,發射了一枚爆裂投槍。
“轟”一聲巨響,爆裂投槍穿過了上千米的空間,在莊不遠帳篷前不遠處猛然炸開,飛濺的彈片,将莊不遠的帳篷撕裂,粉碎,就連櫃台都被炸爛了。
“媽的,老子的帳篷!”
莊不遠飛奔到帳篷前,四分五裂的帳篷之中,一隻鍋倒扣在地上,焦黑焦黑的。
一片燒焦的羽毛飄落,散發着一股臭雞蛋的味道。
“老子的早餐啊!”
刹那間,莊不遠的身形遽然變大,宏大的聲音從天空中響起:“給我去死!”
莊不遠已經化成了一道銀光,射向了四隻狂奔而來的戰争巨犬。
“叮叮當當!”
“咣當咣當!”
“啪啪啪啪!”
“噼裏啪啦!”
集市裏,不論是站在戰争巨犬巨口裏的濯罍,還是旁邊打算看熱鬧的小販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上次莊不遠幹脆利落地解決了四隻戰争巨犬,是因爲那四隻戰争巨犬在自己内鬥。
流放紀元連小孩子都知道那個關于遊蕩者的笑話。
但現在,莊不遠面前是看起來不可一世,天下無敵的綠蓉城衛隊!
可這不可一世的綠蓉城衛隊四隻戰犬編隊,在莊不遠的面前,竟然毫無招架之力!
“轟”一聲巨響,莊不遠像是綠巨人一般從天而降,龐大的身軀附近,蛛網似的龜裂,他手中還拽着一個俘虜,一拳就要砸下。
這俘虜身穿鑲嵌金邊的綠蓉城衛隊制服,顯然是一個首領。
那衛隊首領淚眼婆娑地把兩隻爪子捧在胸前拼命作揖:“饒命饒命,大人饒命!”
在他的手裏,是個睜着兩隻圓溜溜眼睛的絨人。
看到這隻絨人,莊不遠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毦笪一家,莊不遠的拳頭就沒打下去。
猴子還能當衛隊?啊不,呸呸呸,絨人才不是猴子……
莊不遠壓制着怒氣,問道:“我問你,你們綠蓉城有沒有入侵藍石葉莊園?”
“沒……沒有……”雖然不知道莊不遠爲什麽這麽問,但是這絨人還是如實回答。
莊不遠深吸一口氣,把這絨人丢到了一邊,道:“蹲那裏,待會兒再教訓你。”
于是,這隻穿着金絲鑲邊制服的絨人,就瞪着兩隻可憐巴巴的眼睛,蹲在了旁邊。
頗有一種沐猴而冠的滑稽感。
發洩了一通,綠蓉城也和他無仇無怨,所以莊不遠的滿腔怒氣消了大半,但看看狼藉的帳篷,再想想自己的早餐,捏着拳頭還是想要打人,就在此時,他看到灰斑艱難地從兔子洞裏鑽出來,道:“大人,您的早餐還在!”
灰斑把一隻肥碩的幼鳥從兔子洞裏拽了出來。
“我的早餐!”莊不遠喜出望外,太好了,我的早餐還在!
熊熊燃燒的怒火突然熄滅,莊不遠的身形漸漸縮小,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好……好可怕的戰鬥力!
好……好在早餐還在……
那隻幼鳥步履蹒跚地向莊不遠跑了過來。
莊不遠也感動地向自己的早餐跑了過去。
“早餐!”
“啾啾!”
“早餐!”
“啾啾!”
眼看食物與食客相逢的感人一幕就要發生,隻見幼鳥猛然拍了拍翅膀,離地飛起,在莊不遠的頭頂上盤旋了一拳,然後拍打着翅膀,笨拙地飛走了。
飛走了。
“我的早餐……”莊不遠無助地伸出手去,看着早餐漸漸飛遠。
怒火再次燃起,莊不遠霍然轉身,看向了身後的濯罍。
“你們——”
“我,我們買糖,我們要買糖!”濯罍拼命大叫。
媽媽這個集市好可怕!媽媽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