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廳長其實也來過這裏,那是隐藏在一座壁壘一般的群山後,處于背光處的一個極隐蔽的位置。憑記憶,梁廳長指示着身旁的司機繞過了幾處分叉路,那些本該部署好的崗哨,現在全都一個人也沒有。警戒室,高塔,現在全都空空如也。
梁廳長身邊的司機不由得發出疑問:“怎麽了,這是……”
“大概是回本部戒備了吧?”梁廳長回答着,心底也是七上八下。其實他也有想過軍區這裏受到感染的可能性,所以一再想通過通訊設備确認以後才進入到軍區以内。
借着李偉的專業知識以及通訊科的努力,原想着已經安全,不料來到這裏還是看到了些許異常的迹象。車隊繼續前進,繞過了幾處隐蔽的小路,他們終于在茂密的林縫中看到軍區的外貌。
低矮的圍牆,放置探測不過五層的平房,碩大的操場等等。司機看到,不由得興奮地喊道:“到了,梁廳!我們真的到了!”
梁廳長巋然不動,呵斥他說:“大驚小怪的,好好開車!别亂吼叫!”
“是是是!”司機應答着,但喜悅的心情是無法抹去了,腳下的油門踩得更深了,一路闖入到了軍區的門口。
那裏,依舊沒有任何人把守,空洞敞開的大門更生幾分寒氣。軍區内,外圍的大部分建築都漆黑灰暗,唯獨最裏面的一棟大樓燈火通明。他們進入軍區以後,梁廳長爲了保證安全,在大樓外幾百米外就指示車全部停下來。
兩百餘人同時下了車,梁廳長做了個停止的手勢,讓身後的所有人都不要輕易進去。他獨自一人,摸着腰間的手槍,一步步走向最後的那一棟大樓。那一棟大樓比起四周的都寬大不少,像是一棟辦公大樓,或者是指揮所。人影在燈光照射下不斷晃蕩着,可是依舊無法看清内裏的境況。
梁廳長一步步往大樓走過去,幾名特警立刻心領神會,跟在了他的身後。大樓門前有着一卷卷的鐵絲網路障、鐵馬警戒着,還是沒有任何人出現。這裏似乎透露着那麽一絲異常的氣息……
梁廳長剛踏上大樓門前樓梯,腳步聲忽然雨點一樣從四周踏響。大樓的大門砰地一下被打開,兩支持槍戒備的小隊,從大樓内沖出來。他們清一色穿着着綠色軍裝,迅速占領門前的鐵馬以及鐵絲網路障前,将手裏的槍指向梁廳長等人的頭顱。
“是……是誰?!”警戒的小隊長說話似乎有些結巴,他站在大樓大門的中央,手裏沒有槍,但依舊威風凜凜地看着階梯下的梁廳長以及一衆特警。
是軍人……
梁廳長長舒了一口氣,高舉起雙手,回答:“我是廣東省公安廳副廳長梁在恒,身後是廣州特警支隊以及少部分刑警混編起來的隊伍。我們一共護送了超過一百名市民來到這裏,在之前已經與貴區聯系過,獲得駐紮權利。”
梁廳長邊說邊往上走,他留意到,那小隊長肩上的兩星肩章,頂多就是個連長。他高舉的雙手收起,語氣立刻變得強硬起來:“所以,請放下你們手中的槍!我們都是本國公民!單純一場疫情,沒必要互相過度懷疑!”
“哦……噢噢。”那連長結巴地應答着,擺擺手,下面的士兵立刻将槍口收起。“那就請……請您與我們進入裏面。還有……”
連長望了望梁廳長身後的特警以及更遠處的平民大部隊,對他們招手說道:“進來吧!都進來吧!裏面已經安全了!”
擁擠的人群一下子全都歡呼了起來:“太好了!終于安全了!”“對啊!終于不用擔驚受怕了!”
市民興奮着,特警們也放下了手中的槍,他們全都跟在了梁廳長的身後,在士兵們的保護下進入到大樓以内。這座大樓呈“L”字型,大門正正設立在中央的凹陷處,來者每每進入這棟大樓,都會發現自己宛如被一雙巨臂包裹在内。
剛踏入進去就能發現,一樓的大廳并不小,足以容納他們百餘人的站立。沒有任何花俏的裝飾,整個大廳隻有潔白的牆壁,以及少部分照片,以及軍隊内的激勵話語橫挂在左右兩側的牆上。
在起碼二十名軍人左右列隊的“保護”下,他們這群人在大廳一側有一個并不大的辦事台辦理着等級的工作。一名女兵坐在那裏,向來者遞出一張登記表,她沒有說話,隻是微笑着,看着後面興奮的人群在上面填寫着自己的性命、住址、電話等等。
紙張的擡頭赫然寫着“軍隊人員家屬住房情況登記表”,可是沒有人質疑這張紙的合理性,都大大咧咧地在上面填寫着自己的姓名以及一切情況。梁廳長走在最前,他帶着疑惑一填完,那連長立刻在他身邊說道:“有請……有請梁廳長我們上去走一趟。我們的首長……司令員正在等着你。”
“好。”梁廳長剛邁出步伐,身後又有幾名特警跟了上來。
“廳長,不如我們跟你一起去吧。”“沒錯,我們跟你一起去吧。”“這裏……這裏有些不是太……”
最後一名特警伏在梁廳長的耳邊輕輕細語,梁廳長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這裏,并不尋常。
他也精得很,并沒有對連長說些什麽,隻是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個官階按理說比他低很多的士兵。那連長眼看如此隻好點點頭:“隻能兩……隻能兩個人。”
“好。”梁廳長一口應諾了下來,“張桐,老冀,跟我來。”
“好!”“好!”兩名特警回答得特響亮,他們深知來到“别人”的地盤,自然少不了受别人的束縛,太過分的要求是他們不想看到的,比如說——卸去他們所有人的槍械。
梁廳長也知道此次去必定是商讨類似的事情,兩個團隊融合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尤其是兩個原本就不在同一體系的武力團隊。他們随着那名連長以及幾名士兵快步地走上樓梯,一路直上,到達了大樓的第五層。這裏四處行走的軍人明顯少了起來,連長将他們帶到了盡頭的一處大房間。
那是司令員的辦公室,牆上的地圖,幾個放滿文件的大書架是必不可少的。那名肩上數顆星的司令員坐在大桌子後,身邊左右皆是兩名持槍的衛兵冷漠地看着進來的梁廳長等人。
直覺,讓梁廳長感受到一絲不安……
“你好,我是公安廳副廳長梁在恒。”可他依舊笑臉迎人,一路走過去想要和那司令員握手。
沒想到那司令員屁股都不離座下的椅子,身體甚至一動不動,與他面前相框裏的照片相差甚遠。那副标志的的面容帶着軍人特有的堅毅,迎着陽光,穿着軍裝的爽朗笑容,現在隻剩下土黃色的灰白,司令員冷幽幽地回答梁廳長說:“你好,請坐。”
梁廳長在桌子前坐下,他還不知道眼前的司令員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請問你怎麽稱呼?”
“咳咳咳……”司令員沒有回答,連連咳嗽了幾聲,拿紙巾擦嘴的時候讓梁廳長看到紙巾上有着些許的血絲。
梁廳長更加疑惑了,問:“司令員,你沒事吧?”
司令員擺擺手:“你們有多少人?”
“加起來差不多兩百人吧。”梁廳長回答說,實際上是兩百二十三人,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司令員捏着那張帶血的紙巾,若無其事地繼續問道:“那擁有武裝的呢?”
來了……
“大概一百人吧。”梁廳長狠狠地盯向司令員,“怎麽?想要打我這邊人的主意?”
話一出口,他忽然感受到眼前的司令員有不妥之處到底在哪裏,在他狠狠地盯着的對方眼睛的時候,司令員并沒有給他任何的回應。因爲司令員的眼睛,無比渾濁,就像浸泡過在下水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