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之相反的是，他們心中曾經到處都是蛻變者的感覺也開始慢慢消退。他們依舊在維護着那個服務器以及“煉獄”聊天軟件，但不管在軟件内其他人遭受到怎樣的攻擊，他們關心之餘，心底還是有一股愛莫能助的感覺。就像在電視上看見其他國家遭受着戰亂，饑荒，常人都會有一股憐憫、心疼之情，但在最心底，沒有誰願意自己與他們交換。
世界上其實沒有好人，大部分自稱善良的人類都是虛僞的，隻是能将這樣的虛僞延續一生，那就是一名“好人”。
李天賜不知在哪裏看過這樣的一句話，現在他越發感覺到這句話的正确性。歐韻和馬驿在網上一直試圖爲這些深陷戰鬥的人出謀劃策，但是另一方面，他們依舊過着他們原本所過的生活。馬驿成功升爲刑警組長，再升一級也是一步之遙，順帶地他對唐遠鸢的求婚也得到了回應，婚禮将在不久後舉行。而李天賜和歐韻，他們也從高中畢業，完成了高考。
這是他們作爲高中生最後的一個暑假，也是最後一次與這班裏的同學進行旅行。畢業旅行，那是每一代人，每一個小群體的集體回憶。李天賜他們班裏的大部分同學都都參加了這一次活動，從廣東的中部廣州一路西往，前往到西部城市湛江。
超過四百公裏的長途巴士，那是接近七小時的車程。一路上，這幫體力充沛的年輕人吵吵鬧鬧，一刻都沒有停下，加上天氣晴朗，更是将他們的情緒調動到了最高點。大家都對即将到來的旅行懷有憧憬，其中，歐韻和李天賜坐在一起，他們的前方是李偉和麥钊，這兩個整天不嫌事大的人跪坐在椅子上，一路上不斷回頭和李天賜、歐韻說話。
李偉嚼着薯片，拿起包裝袋朝李天賜遞了遞。李天賜擺擺手，沒接過去，他才收回來繼續說：“天賜，話說你們兩都考了華南理工大學，究竟讀什麽專業啊？”
“我們都在讀高分子化學與物理啊。你們呢，我記得你們也不差吧？廣州大學？”
“是啊，我是廣州大學燈光影像，麥钊則是去讀自動化了。我們的校區也不遠，有空找你們玩也是可以的。”
“那就最好了。”李天賜微笑着回答，而身邊的歐韻則是不發一語，望向窗外的景色。
原本的石屎森林逐漸被翠綠色所覆蓋，他們甚至能看見處決孫仁欽的地方。但歐韻并不是在欣賞這些景色，她隻是在群體之中依舊保持着與他人的距離，這是她的習慣。李天賜越發覺得她除了想保護自己，更想着要保護身邊的每一個人，隻要不将他們拉入謊言煉獄之中，這些人大多一生都能安安穩穩地度過。
李偉哪知道這内裏的事情，隻會一個勁地逗李天賜和歐韻兩個人玩。他忽然嘴角往上一抽，問李天賜：“說實在的啊。你們兩個到底什麽關系？說是情侶你們又不承認，要是普通朋友的話你們關系也太好了吧？”
“呃……”李天賜想了想，笑了。“大概是……姐弟關系？你看，她對我就像姐姐一樣好。”
“噗……”李偉忍不住笑了出來。“喂喂，你是抄那電影的台詞的吧？”你當心這樣說，歐韻會……”
李偉話都沒說完，就看見歐韻已經惡靈一般死死盯住自己，加上她一頭烏黑過肩的長發，活像現實版的“貞子”。她忽然開口了，聲音不大，每一句話卻直捅李偉的心底痛處：“你不覺得你自己這樣很煩麽？嗯，我猜，你應該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吧？有時候我不懂爲什麽你的成績也不錯，你能告訴我麽？明明你的腦袋已經壞掉了，不是麽？像這樣，别再問爲什麽有時候女生看你不順眼了，好麽？”
“你！”
“好啦好啦，你們别吵了。”麥钊拉着李偉在前排坐下。李偉雖有些惱怒，也不由得坐了回去。
李天賜看了看歐韻，歐韻立刻惡狠狠地頂了回去。李天賜有些莫名其妙：“怎麽了？李偉也不過在開玩笑而已，你反應有點太大了吧？”
“哼。”歐韻一轉頭，沒去理睬李天賜。
此刻，兩人同時看向窗外，萬裏無雲的天空，一塊塊正方形的稻田地，忽然劇烈地抖動起來。就像電視信号接收不良一樣，一切都在抖動着，李天賜的腦海裏，甚至聽到了刺啦、刺啦的聲音……
異動，往往沒有什麽好結果。
僅僅不到兩秒，畫面逐漸平靜了下來。隻是那晴朗的天空現在已經滿布了烏雲。李天賜和歐韻相互看了一眼，現在沒有憤怒，兩人的眼裏隻有震驚。李天賜拍了拍前面的座位，李偉有些不耐煩地回答他說：“怎麽了？”
“你看看外面，怎麽忽然間就天黑了啊？”
“黑了就黑了呗，天氣預報早就說了這兩天會有雨啊！”李偉隔着一個座位回答李天賜。“隻不過再往後大家就沒時間了，所以才會選在這一天繼續旅行。畢竟車、别墅什麽的都訂好了。”
出門前，甚至搭乘這長途汽車時，明明所有人都說過天氣好，所有人都興緻勃勃期待着這一次的旅行……
李天賜和歐韻再次對望，不用什麽言語，他們心底已經有了一個确實的答案——蛻變者。
李天賜趕快打開手機連上網絡，查詢着當天的新聞和天氣預報，好幾條都是在說冷空氣南下，幾日内廣東局部地區有雨，與他們所知的“事實”發生了偏離。是他們的意識出了問題？還是這個世界已經改變？
李天賜對此一無所知，隻是在手機屏幕的角落處，一條重大的、前所未有的新聞被他所忽略：世界各國不顧聯合國決議，開始在各地重啓核彈、氫彈等大規模殺傷武器試驗，戰争的陰霾，将要籠罩全世界。
…………
蝴蝶效應，要是李天賜能早點意識到世界有這樣一條規則存在，那麽在此後的幾個月内，他就無需過得那麽辛苦。可是他和歐韻現在，隻是帶着少許的疑惑，來到廣東西部的湛江市，在他們的最終目标——東海島沙灘的不遠處，進入到了他們早已預定好的别墅之内。
說是别墅，其實就是在離海邊接近一公裏的地方興建起的幾排樓房，全都是白色西式風格，看上去有些氣派。隻是這些兩層高，五房一廳的樓房内部确實無比簡陋。幾張床、一兩張桌子，幾乎就構成了房間的全部，用空徒四壁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隻是在這些年輕人的眼裏，沒什麽東西比友誼，比大家在一起更加重要。再簡陋的房屋，他們依舊能充滿歡聲笑語。放下行李，換上泳衣、拖鞋，他們成群結隊的沖向海灘邊，現在已經接近日落時分，金黃色的太陽逐漸染上了火焰一般的鮮紅，他們的旅程早就計算好時間，觀看日落也是其中的一環。
一片時刻湧動的紅色，一片無際的、泛着橙紅的海洋。鱗光閃爍，一個個海浪往岸邊撲打過來，眼前的一切正是這些城裏孩子難以一覽的景色……
“哇塞！海啊！”李偉帶頭沖在了最前面，幾個男生立刻跟着他沖向時而上湧、時而退下的海面。踩在東海島龍海天沙灘上，這個世界第二長灘的沙子并非一般的黃色，而是呈現一種淡淡的米黃色，在夕陽的照射下就像火海一樣令人感到驚歎。
李天賜與李偉他們的“瘋癫狀态”不同，他擡着行李慢慢走向海灘，幫女生們鋪好行李和遮陽傘。最後在那些女生羞澀的竊笑以及私語底下，又是剩下李天賜和歐韻坐在了遮陽傘下方，看着同伴們的歡聲笑語。
歐韻問：“你不去和他們玩麽？”
李天賜搖搖頭：“就這樣看着，這片沙灘已經挺美的了。而且這裏這麽少人，在廣州很難看見這樣的景象了。”
确實，這片沙灘上的旅客并不多，可能也是因爲日落的時分，在這裏瘋狂玩耍的就隻有他們這些剛剛到來的外來者。其餘的人或許在沙灘上漫步，或許在海水裏寫意地慢遊，充滿着閑适與安樂。
“同意。”歐韻點點頭，其實她身上也是穿着了帶着青蛙圖案的一體式泳衣，隻是她始終沒有将披在外面的風衣脫掉，加入到同學之中。“我覺得我這一點和你還是有點相似的，我們都成爲了這個世界的旁觀者。即使再開心，總覺得自己與他們有些距離，或許你的内心更加堅決，所以表現出來更加自然吧。而我總是有一種故意疏遠他們的感覺，所以一直被他們私底下嘲笑，說我太過高傲。”
李天賜直接癱倒在沙灘上，感受着這裏細緻絲滑的沙子像水一般柔軟：“現在他們覺得我和你成爲了那種關系，反倒是不覺得你高傲了。而是覺得你有些奇怪，好像說怎麽會喜歡我這樣……木納的男生？不過嘛，我也覺得你的品味是有些奇怪。你看你的泳衣，我從剛剛就在想，爲什麽要買那青蛙圖案，好看麽？我覺得有些難看，也不符合一個女孩子的品味。”
歐韻漲着通紅的臉，一手就拿起身邊的可樂朝李天賜那邊扔過去：“打你哦！”
李天賜接過，輕輕一捏，扔回給李天賜：“還給你，已經冰凍過的可口可樂。”
“喲！天賜！歐韻！”輕快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兩人的對話，李天賜和歐韻轉過頭去一看，沒想到馬驿和唐遠鸢居然也來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