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天賜神情依舊淡然,他重新盤腿坐在地面上,與孫仁欽對話。“我意思是,你爲什麽變成這樣?之前的你,應該不會如約而至。你會偷偷地、瘋狂地對我們發動起進攻。”
挑釁的火苗一旦被燃起,因爲麥峰之死而壓抑下去的情感再次在孫仁欽的胸膛内爆發出來。那邪魅眼神一點點充滿在孫仁欽的眼眸,此刻,他忽然決定不走了,他倒是要看看這個被張魯認定的李天賜,究竟有什麽了不起的地方。難道這個剛剛進入謊言煉獄的小子能抵禦他的進攻?
他展開雙臂,一步步走進李天賜,堆砌出來的笑容充滿殺意:“所以說呢?我現在要把那些進攻補回來麽?我要看着你們的哀嚎,看着你們殘破的身體,輕輕地在你們的耳邊講……‘抱歉,其實我剛剛欺騙了你們’?”
“不,并不是。隻是……快十分鍾了。”
李天賜慢悠悠地說着,可身邊的歐韻和馬驿已經變得無比着急。歐韻直接用力一推李天賜:“你說這些做什麽啊?!你激怒他沒什麽好結果的!”
孫仁欽笑着一指歐韻:“是的!歐韻這回就說對了!你到底想幹嘛?想用你的大男子主義和我幹一架麽?”
“不,不是。”李天賜看了看手表,“快六分鍾了,看來已經差不多了。”
“什麽意思?”
“沒什麽,隻是從你觸碰到那服務器開始,已經過了一段時間。”
“那,又怎麽樣?”孫仁欽面色開始起了變化,他絲毫沒想到觸碰到服務器會有什麽問題。隻是有一股微小的恐懼開始從他心底升起,因爲李天賜那冷靜的臉龐,令他想起張魯的話。
他的眼眸深處沒有感情,隻是一片漆黑的深淵……
“沒什麽。讓我想想,你進來這裏應該超過十分鍾了吧?”
孫仁欽暴怒了:“我就是在問你!你爲什麽在計時?!”
李天賜張開口,深呼吸了一口氣,讓雙頰漲得圓滾滾地,然後用模糊不清的聲音對孫仁欽說:“你學我這樣,吞一口空氣,我就告訴你。”
孫仁欽立刻照辦了,然後繼續攤開手:“然後呢?然後這有什麽用?”
“沒什麽,”李天賜聳聳肩,“你隻是吞了一口炭疽杆菌進肚子裏。”
孫仁欽一下子沒聽清楚:“什麽?!什麽東西?!”
“嗯,我這樣說吧。”李天賜回答,“你以爲我們爲什麽要将這裏完全封住。是不想讓人看見我們蛻變者的決鬥,從而産生更多蛻變者?不,我們封住這裏,是因爲這裏是屬于你的墳墓。在你不知不覺間,你已經被炭疽杆菌所感染,呼吸的空氣感染了你的肺部,觸碰到服務器感染到你的皮膚,至于你剛剛吞下去的那口空氣,則是完全感染了你的消化系統。”
“你!”孫仁欽的憤怒僅僅維持了一瞬,随即他冷靜了下來,“炭疽杆菌麽?隻是炭疽杆菌麽?幸好你們沒用毒氣。據我所知,細菌感染又不是什麽絕症,隻要有疫苗我就能活下來。而你們,則會在我痊愈之後面對真正的地獄。話說回來,你們也待在這裏,相必你們是擁有疫苗的吧?”
李天賜搖搖頭:“疫苗,怎麽可能有?”
孫仁欽被李天賜的回答逗笑了:“那你們就是打算和我同歸于盡?”
“不,那怎麽可能?”
“哦?那就是打算去醫院讓醫生爲你們治療咯?”
“抱歉,我覺得你忘了一件事。”李天賜摟住身邊歐韻的肩膀,将她拉近自己,“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這邊有一個可以操控生命的蛻變者?歐韻已經将拿回來的炭疽杆菌做了某些改變,大概就是基因工程什麽的吧,讓它們的毒性大大增強。原本一到兩天才能殺死人,現在可能不到一小時吧。而且感染到之後十分鍾就會開始發病,這都是我們親身試驗後的數據。至于我們爲什麽會沒事,這應該不用解釋了吧?順便一提,距離你觸碰到服務器,已經快十五分鍾了,你的皮膚是不是開始有點癢了呢?”
孫仁欽看着右手手背的皮膚,那裏已經出現了一個水泡,紅腫、疼痛瘙癢難忍:“你們!你們!”
迎着孫仁欽的暴怒,馬驿立刻将他身邊的兩人與他自己一同拉上了半空。就在他們剛剛所在的位置,兩個巨大的扭曲空間左右各一邊往中央咬合,差點就将他們吞噬其中。
到了此刻,李天賜依舊不依不撓地對孫仁欽進行嘲諷:“你已經死了,這是不争的事實。就算給你用能力瞬間轉移到醫院,那又如何呢?因爲謊言煉獄的特性,你注定第一時間得不到救治。你隻能看着醫護人員從你身邊經過,看着他們無視你的痛苦,無視你的哀求。最後,在他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可能已經剩下幾分鍾的性命,然後在痛苦當中死去……”
絕望,那是最可怕的一種情緒。當别人一口氣将你的頭顱砍下的時候,你的眼裏隻會一片空洞。因爲在那一刻,你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死去。但是,當有人向你高舉一塊牌子,上面列明了你死亡的時間,就算是十年,二十年,那也是一件相當可怕的事情。
你會思考,你會抗拒,你會覺得自己并不應該在那個時候死去,你會覺得有許多事情還沒有完成,也會對許多已經完成的事情感到後悔。絕望從來都不是一瞬間,越是漫長的過程,越是會從心底摧殘你一切意志。
孫仁欽瘋了,他真的瘋了,心底内僅存的一點人性終于在此時爆發,他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後悔進入謊言煉獄,後悔殺死麥峰,後悔試圖享受殺人的樂趣。可是,他依舊在攻擊李天賜三人。隻是,比起以往有預謀的、有計策的攻擊,現在他隻是胡亂地展開他的能力。
馬驿逐漸習慣了孫仁欽的速度,他帶着李天賜和歐韻沖分利用倉庫的寬度與高度,孫仁欽的扭曲空間根本觸碰不到他們分毫。幾分鍾後,孫仁欽渾身一顫,忽然在倉庫的中央倒下了。
李天賜拍了拍馬驿的肩,說:“下去吧,看來炭疽菌已經入侵到他的腦膜了。”
馬驿看了一眼歐韻,看見歐韻點點頭,他才讓他們一起落回到地面。李天賜輕輕推了一推歐韻,讓她走前幾步,靠近孫仁欽:“去吧,和他做最後的道别吧。”
“嗯……”歐韻沉着的回了一聲。在這裏,她可以說唯一一個真正與孫仁欽交流過的人,與他道别确實是她應該做的事。她在孫仁欽的身邊半蹲下來,輕聲對躺在地面上奄奄一息的孫仁欽說道:“其實,我也知道是謊言煉獄改變了你。聽麥峰大哥說,你原本不是這樣的,你應該是更加善良的一個人。不過呢……無論如何……你已經犯下了無法原諒的事情,所以,請下一輩子堅定做一個好人吧!”
孫仁欽身體間歇性地抽搐着,這是大腦開始受攻擊的信号:“我已經……快死了。你……你……願意原諒我麽?”
“嗯。”
“那你能不能靠近一些……我想,我想忏悔。”
“好。”歐韻往前輕輕挪了兩步。
“好,很好……”孫仁欽莫名露出了笑意。
砰!一聲槍響從背後響起,子彈不知從哪裏飛出。歐韻一驚,眼看着孫仁欽的頭顱炸開了花,在他的眉心一個巨大的空洞直穿地闆。她的身體顫抖着,身後的腳步聲更是觸目驚心。
“謊言,謊言煉獄……”李天賜在她身後,手裏還拿着一把槍口冒煙的手槍,輕蔑地看着孫仁欽:“炭疽杆菌一小時緻命不過是我們的謊言而已。事實上你可能還有半天的命,這隻不過是欺騙你留下的方法。唯一救你的途徑就是殺死歐韻,解除她的能力。這事你知,我知,但生理衛生科老師沒告訴過你麽?在身體狀态不佳的時候,大腦的運轉速率會變慢的哦。”
歐韻的身後,我會一直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