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城市,李天賜以往總覺得天涯海角是極其難找的。因爲随着現在全球化以及旅遊業的沖擊,世界上幾乎任何角落都有人類的身影。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所謂的藏身地卻是如此簡單。
那是距離高速路一旁不過三公裏的地方,站在茂密的山林裏,就能看見遠處的車流源源不斷地在那條灰白色的通道上前行。再往内,恐怕距離最近的村落和小鎮有十幾公裏。這個林區以及房屋就像處于繁華世界的夾縫之間,遠遠眺望誰都能看得見,但是從來不會有人到達這裏,往裏面一探究竟。
被大樹綠葉包裹着的感覺讓李天賜有着份外的安全感,他來到那已經完全封閉的前木材倉庫,敲響了那裏的大門:“是我,我來了。”
歐韻将那用膠布、桌椅完全封死的鐵門慢慢開出了一個小口,從縫中看了李天賜一眼,才将大門完全打開:“快進來,還有十分鍾孫仁欽就要來了。”
“放心吧,他應該早就在這裏了。”李天賜笑了笑,擠進了倉庫之中。
這個曾經用來堆防原木的倉庫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木材,取而代之的是馬驿、歐韻以及那一台重新複原并已經連通的服務器,外加一台柴油發動機在轟隆轟隆地作響。即使隻是下午兩點,寬闊的倉庫内卻有些昏暗。馬驿用封口膠濕布等等徹底封住了這裏每一個角落,他和歐韻已經在這裏住了一整日,吃飯睡覺都在這裏,他們抓緊時間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妥當,現在隻等孫仁欽的到來。
服務器的木架子擺在一側牆壁之上,而一條數據線則延伸到馬驿面前的一張破損不堪的木桌。馬驿在木桌上擺着手提電腦,他的屁股下面是一塊不知從哪裏搬來的樹頭。此刻,他的電腦上面已經連通了“煉獄”軟件,一旦發生什麽事,他都能第一時間上傳孫仁欽的資料。
李天賜走進他,看向電腦屏幕,并問:“昨晚的信息收到了麽?”
馬驿點點頭,細聲說道:“收到了,這誘餌計劃不管順不順利,你還活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話說回來,張魯真的去救你了麽?”
“是的,跟你推論的一樣。按他的話,他并不會讓我輕易死去。不過,他說過孫仁欽是我的磨練,要是我們解決不了孫仁欽,估計他也會袖手旁觀。”
“但這情況不會出現吧?以你的推測。”
“當然,隻要昨晚你們能按照我的計劃的話。”李天賜說着,在馬驿的身邊坐在了地闆上,而歐韻則坐在他們中間,三人都靜靜等待孫仁欽的出現。
當李天賜手上的電子表數字确确實實走到14:00:00的時候,在他們三人面前,孫仁欽的黑洞如約而至。孫仁欽透過黑洞,踏在了倉庫殘破的地面上。他雙手靠在背後,俯視着李天賜等三人:“你好,朋友們,我來了。或者說,我一直與你們同在。從你們第一次來到這裏開始,我已經觀察了這裏好幾天,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麽主意,不過這裏對于我來說應該安全的,對吧?”
另一邊的三人立刻警惕起來。他們緊貼着,又互相靠近了一些,時刻留意四周有沒有黑圈生成。李天賜站起來,氣勢上并沒有輸給孫仁欽:“我們隻是想和你和談而已,并沒有要加害你的意思。你需要的服務器就在那裏,隻要你放過我們,我們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哦?”孫仁欽走近服務器,臉上不解地笑了笑:“忽然之間,怎麽了?之前我要和解,你們還不願意?”
“因爲當時我們還沒有理解你的可怕。隻要你有意思,你就可以在任何時候出現在我們的身邊,威脅我們。我們已經幾天沒有回家,也沒有上學,爲的就是躲避你的追擊,這樣的日子下去談什麽正常生活?”
李天賜的話十分有道理,但是他平靜的語氣背後,孫仁欽能感受到的隻是一片虛無。沒有感情,也沒有祈求的意思,李天賜正如張魯所說,隻是理所當然地推論着眼前的一切狀況……
即使情況有些古怪,孫仁欽還是接受了:“好,我接受你的建議,以後我們就當從來沒認識過。”
“真的麽?!”歐韻瞪大了雙眼,也站了起來,她緊張得拉着李天賜的衣服,再三确認。“爲什麽?我覺得你不會這麽輕易放過我們吧?!”
這幾周的一幕幕重新展現在孫仁欽的腦海裏,想起麥峰最後在濕地上的哀歎,他也長歎了一聲:“我累了。跟你們這些年輕人鬥智鬥勇相當辛苦,更何況李天賜現在有張魯的保護,要将你們三個知情者全部殺死難上加難。所以退一步來說,和談對你們好,也對我好。隻是……”
孫仁欽将一個扭曲空間投射到馬驿的手提電腦後,一下子切斷了那裏的電源線以及數據線。電腦瞬間變作黑屏,孫仁欽才繼續說道:“我不能給任何機會你們将我的信息發布出去。這交易公平吧?”
馬驿有些哀怨的看着自己電腦的電源線:“公平,當然公平。”
“那我現在就對這服務器進行接收了。”孫仁欽說完,走到服務器架那邊,他拿起服務器的黑盒子,仔細查看上面的标識、編号以及痕迹,“很好,不是替代品,是我原來買的那一批服務器。話說,你們應該也沒做備份吧?嘛,讓我看看。”
孫仁欽往身邊空無一物的空氣伸出手,黑色的扭曲空間展開,他從内裏抽出了一個筆記本電腦,在筆記本上登陸“煉獄”軟件。另一隻手則在服務器操控台上敲打着鍵盤。随後,他來回地檢查兩個屏幕上的信息:“行,是現在運行的服務器就好。這樣一來,就算你們有備份,也說服不了任何人。畢竟,你們沒有最新的服務器數據。好了……”
孫仁欽展開一個極大的扭曲空間,将整個架子上的服務器都容納在内。黑洞逐漸将其完全吞噬,送到隻有孫仁欽自己才知道的遠方。此時,他憔悴的臉上終于恢複了些血色:“那我走啦,你們以後請記得剛剛說過的話。”
馬驿的嘴角升起一絲絲微笑:“嗯,再見。”
同樣地,歐韻也是充滿着笑容:“不會再見了,孫仁欽。”
孫仁欽雖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始終覺得控制權在自己這一方。害怕李天賜他們反悔隻是他的客套話,他有什麽可怕的呢?應該感到害怕的是李天賜他們才對。不過,在殺死麥峰之後,他也希望留下李天賜他們的性命。畢竟,除了他以外,還記得他好朋友麥峰的,全世界可能就剩下眼前的這幾個人……
離去的空間剛剛展開,他半個身體剛剛進入到裏面之時,李天賜卻叫停了他。那個高中生的臉上,沒有任何笑容:“你真的覺得,事情就這樣結束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