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壓……人類的血壓遠比自身想象中要大得多,光說頸大動脈,血液在裏面的流速就近乎一米每秒,這也是血濺三尺的緣由。一旦被快速地斬首,心髒的起搏,血液的慣性就會讓這些液體噴湧而出,飛濺滿地……
歐韻看着這電視劇裏面才有的畫面真切地發生在眼前,看着那個親切的男人半身沾滿鮮血依舊保持着笑容,這比夢境更令她難以接受。
“孫大哥,你……你在做什麽啊?!你爲什麽要殺了文靜?!”
“殺?”孫仁欽坦然地攤開手,“我沒有殺她啊。我隻是送她上天,到了上方兩千公裏的近地軌道,和我們偉大的天宮二号一起翺翔而已。而且,她還沒有死,在她大腦裏面血液流光之前,你怎麽能說她死了呢?!我看看啊,她還有……大概半分鍾的時間。”
怪物……李天賜已經不想将這個生物稱之爲“人類”,一瞬間他又感覺到毛骨悚然,因爲另一個詞在他心中升起——“蛻變者”。究竟成爲這樣的瘋子就完成了蛻變?還是會更加瘋狂?不管如何,我不也是蛻變者麽?難道我殺人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麽?
李天賜看着孫仁欽瘋狂的樣貌,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嗒……嗒……
孫仁欽踩在血泊之上,每一步在這個房間裏都勾起了回音:“其實,你們真知道這裏是哪裏麽?”
“正佳廣場配電房的外面?大概……”馬驿皺着眉,扶起身邊已經暈倒的陳一山。孫仁欽的能力似乎影響到陳一山,現在那個刑警小隊長已經暈眩在地,一動不動,帶着他逃跑,已經變得不可能了。
孫仁欽步步緊逼,話匣子一旦打開,他就像一個真正的瘋子:“不不不,這裏并不是正佳廣場,這裏可是廣西某個三線城市的小房間。很驚訝是麽?隻要能空間扭曲,沒什麽做不到的。我隻是在牆上開了個口,讓這裏和正佳的電力供應連通起來而已。他們一天用電量那麽多,也不在乎對不對?不信?我這樣‘啪’的一聲,就能讓你們相信。”
孫仁欽在空中打了一發響指,房間裏面的燈以及服務器應聲熄滅。霎時間,房間裏變得伸手不見五指,隻剩下孫仁欽幽幽的聲音在這裏回蕩:“所以說……在這裏死了,沒有人會發現你們,或許一年?兩年?等你們化成白骨的時候,才發現……哎呀,當初怎麽就反抗他呢?乖乖享受完自己最後快樂的日子才死去不是很好麽?”
或近,或遠……李天賜甚至一度感到他就在面前,與自己面對這面,但是他一伸手,“熵變”的能力卻撲了個空。他們時刻保持警惕,能力全開,在這個不大的房間裏,被孫仁欽襲擊隻不過是遲早的事。
幾秒鍾時間顯得無比漫長,在亮光升起的那一刻,李天賜、歐韻、馬驿都不約而同以爲自己看到了幻覺。那淺藍色的一團光看上去像層迷霧一樣是何等的不自然,更不用說裏面包裹着一個人!李天賜定眼一看,不是光包裹着人,那人本身是發光體才對!是麥峰!
高壓電流覆蓋着他身體的表面,形成一道道淺藍色的光線如同血液一樣在他皮膚上流竄。他已變成暗黑中唯一的光源,漸漸照亮了四周。李天賜他們也因此逐漸看清楚四周的一切。那些幾分鍾前還閃着亮光的儀器,現在已經全部沉寂了下去,沒有窗戶,也沒有任何空氣的流通。就像一片“墓穴”一樣死寂……
“不見了……”馬驿自言自語打破了這裏的安靜,言語間,已經拿起了槍朝着四周掃了一遍。“孫仁欽不見了……”
但他們要關心的,不隻有孫仁欽一人。作爲孫仁欽多年的同事和同伴,麥峰的目光鎖定在歐韻的身上。在這個不大的房間内,超過一米九的他邁開步伐,身上的電流也因此變得急促起來。
電流加速!電光火石!在遙遠的阿爾卑斯山上,他也曾經使用過這一招!
“危險!”李天賜撲向歐韻,可他根本就沒有麥峰那般神速。麥峰搶先一步,張開像爪子一樣的右手,往歐韻的頭上抓過去。
“不要!”
歐韻尖叫着蹲下,麥峰的手恰好在她的頭頂擦過。而那個五大三粗,現在全身已經被電流覆蓋的健身教練,嘴上正怒吼着另一個名字:“孫!仁!欽!”
他的手越過受到驚吓的歐韻,在歐韻身後緊緊握住一個頭顱,然後将其牆壁上的黑圈将孫仁欽整個人拉扯出來。
“啊啊啊!”麥峰背心下的手臂肌肉隆起出一個個小山丘,孫仁欽在他手上像個玩具橡皮人一樣在空中劃過半圈,然後朝着服務器的方向被麥峰甩了出去。砰!一聲巨響,服務器凹陷了一小塊,雜亂的數據線連同一個個黑盒子雨一般從孫仁欽頭上砸下來。
“哎呀呀,我也會痛的好麽?”孫仁欽從線堆之中艱難地扒開一個洞站起來,他拍拍身上的塵埃,整了整衣褲,仿佛沒事人一樣:“不是吧?麥峰?你認真的麽?爲了那幾個人,你要和我翻臉?我還想着和你一起,分攤他們幾個人的能量。”
“是你先欺騙了我們!你還覺得我會相信你麽?!”麥峰的聲線在顫抖,他對眼前的人更多是不解與迷惑。“你爲什麽要這麽做?!不是說好了要過回正常的生活麽?那些都是謊言?”
“正常?”孫仁欽聳聳肩,“什麽才叫正常?無視我們所看到的一切是正常?還是說有人在你面前死去,你無視了他,從他屍體上跨過去,這就是正常?在我看來,我也不過是做了謊言煉獄裏面最正常的事而已吧?殺人,然後奪取能量。”
他忽然話鋒一轉,看着馬驿:“等等,剛剛你朋友說我殺死了他的女兒,他女兒是誰啊?我記得我基本上沒有殺死過女孩子,他們脆弱的身體大多數都沒什麽能量。”
面對孫仁欽的疑問,面對那一張沾滿鮮血,仍然平靜的臉龐,馬驿謹慎地盯着他回答說:“三年前,在廣州就讀的小學生,不到十歲,背着一個粉紅色書包。你将她……”
“切去了半邊身體以及右手?”孫仁欽恍然大悟般笑了笑,“我記起了,我記起了,姓陳的對不對?現在每次想起她,我都不由得覺得可笑和害怕。正常的生活,安穩的日子?!你們知道麽?那麽小一個小女孩,她居然也是個蛻變者!哈哈哈,在這星球上,六十多億人還不夠她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認清這個世界的真相。你說什麽才是正常?!在謊言煉獄裏面殺人獲取能量才是正常!互相欺騙才是正常!看見我殺人,會害怕,會憤怒,會反擊的你們才是正常!其他人呢?其他那些所謂的‘正常人’不過是行走的能量而已!”
他說得激動之處,手腳揮舞,好像自己站在一個高高的講台上一樣,爲下面的觀衆講解着“我的奮鬥”:“你們說好笑不好笑?!能來到這個世界的内測,你們居然還想過所謂正常的生活?說出這種話的你們才是不正常的吧?!你們還責備我,覺得我是瘋子。不不不,我隻是在爲這個謊言煉獄将你們清掃出去而已。”
“噢噢,對了。”他用手輕輕捂了捂嘴巴,然後指了指已經暈眩過去的陳一山。“記得告訴他,他女兒的确是我殺的。不過,我當初害怕死了。我原想着直接帶走她将她殺死,結果你們知道她對我說什麽嗎?”
說到這,他眉飛色舞地朝馬驿擠擠眼,将聲調放尖學小女孩的語調:“她說叔叔你好厲害啊,你也是有超能力的人吧?你看!我也會……我去!然後她用手一捏,就将空氣裏面的水汽在掌心的地方凝結成一個水球。我當時都吓死了!我碰都不太敢砰她,我輕輕點了點她肩膀,先将她轉移到沒人的地方,然後立刻将她半個身體傳送到北極圈,就離開了。臨走之前,我還看到她想用水球對我攻擊。哎喲,那估計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時候了!”
到此,孫仁欽捂住胸口長歎了一口氣:“從那以後,我就不再害怕殺蛻變者了。所以嘛,你們,做好準備了麽?”
他高舉起雙手,然後對李天賜他們做了一個西方管家的行禮姿勢,順勢往後倒退了幾步。他身後的服務器和牆壁本來應該從物理上阻隔了他的退路,但是一個黑圈逐漸容納了他的身體,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快!快過來!”麥峰朝李天賜他們揚揚手,示意他們來到房間的中央。“記得呆在我的身後,遠離所有牆壁,然後不要離開我半步,這樣我才能保護你們。”
李天賜和歐韻立刻照辦了,縮到麥峰的身後。而馬驿也拖着陳一山的身體勉強跟上去:“牆壁?爲什麽是牆壁?”
“孫仁欽的能力雖然很強,不過也有他的缺點。要是需要快速創造出扭曲空間的話,他貼着一些固體的表面比起空氣之中更加輕易。”
“那地闆也算是牆壁啊!”馬驿話音剛落,他就看見腳邊的地面上出現一個黑洞,他連忙抽起腳,用手中的手槍對着黑洞連開幾槍。火舌過後,子彈沒有任何打擊的感覺,真的像被一個黑洞吸了進去一樣,了無聲色。那個黑洞持續了不到三米就收縮、坍塌,四周傳回來的,卻是孫仁欽的聲音。
害怕了麽?爲何不對死亡敞開懷抱麽?别放松,我在的……我一直都在……你們的性命都在我的手上……
他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之中,在這個房間裏如同鬼魅,忽左、忽右,根本不知道他會從那裏伸出手,将自己的身體切割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