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琳說:“看你睡得挺沉的,就沒想叫。”
我坐起來,感覺身上已經好了許多,問肖琳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肖琳答道:“還那樣,不過感染控制住了。”
饑餓随之而來,我将目光轉向背包,最上面是幾包蛋黃派。肖琳自然明白我的意思,說了句:“隻能吃一個。”我連忙抓起一個撕開包裝幾下就填進肚子。一個蛋黃派遠遠不夠,但食物實在有限,我再次躺在床上,現在隻能一動不動以節省體力,延緩饑餓的到來。
房間裏十分寂靜,靜到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聲;肖琳忽然問道:“你爲什麽要幫我找藥?”
我雙手抱在腦後盯着天花闆回答道:“也沒什麽,我隻是覺得你是因爲我受的傷,我應該這麽做。”其實,如果不是喪屍瘋狂的圍追堵截下慌不擇路,我可能還不會進這個醫院。不過如果當時沒進醫院,事後我心裏肯定會十分愧疚,我就是這麽一個辦事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人。
肖琳喃喃的說道:“肯爲我冒生命危險的,你還是第一個。”我“嗯”了一聲,看見輸液已經接近尾聲,便下床幫助肖琳拔下針頭。
一陣冷風吹來,凍得我直打哆嗦,現在雖然是六月,但因爲剛下過雨,隻穿背心短褲還是蠻冷的。想到那身武警制服還被扔在樓頂,應該早就沖好了,得幹緊擰幹晾上。還有那支手槍,掉在五樓東側了,得找回來。看來是該出去一下了!說實話,我并不願現在出去,樓裏到處都是死屍,雖然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卻也挺吓人的。但衣服如果泡的太久就會發臭,于是隻得知會了肖琳一聲,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肖琳聽說我要上樓頂,也要跟着,想去曬曬太陽除除濕氣,樓裏一股濃烈的腐臭味讓人幾欲作嘔,樓頂上就好多了。我當然求之不得,上前準備攙扶。肖琳卻坐在那裏瞪着眼睛一言不發;我問道:“你瞪我幹什麽?”随即明白:“好好好,我背你上去!”肖琳這才俯到我身上,又從包裏拿出了收音機,說很長時間沒聽了,樓頂信号好,正好可以聽一聽。
背上肖琳,找回那支丢掉的手槍後,向樓頂走去。因爲知道沒有敵人,我并沒有提高警惕,一步跨入天台。忽然黑影一閃,斜刺裏一個巨大的物體直沖上來,重重的撞在我身上,直接将我和肖琳撞飛出去。我努力扭過頭看去,常瞎子那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鐵塔一般矗立在我們面前。
常瞎子!?它不是已經被爆頭了嗎?怎麽還活着?再仔細一看:它額頭上那個彈孔已經愈合,看來那顆醜陋的腦袋也有再生能力!早知道這樣,真應該把那顆腦袋剁下來。
我并沒被撞出多遠,常瞎子伸手向前胡亂一抓,正碰到我的肩膀,立刻把我提了起來。肩膀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我心中大駭,那個撞傷腦袋的食屍者被撕成兩片的畫面在腦子裏一閃而過。就在這時槍響了,肖琳反應很快,已經拔槍射擊。但由于常瞎子的身體大半被我擋住,她隻能射向它的腿,一連串子彈全打在右腿膝蓋上。常瞎子單腿站立不定,倒在地上,但還是抓住我不放,我忙對着它的腦袋狠狠的踹了幾腳這才掙脫。盡量滾到一邊,給肖琳提供爆頭的條件。
常瞎子左腿一彈,尋着槍聲向肖琳撲去,它雖然隻剩一條左腿,但依然移動迅速。肖琳繼續扣動扳機,子彈一顆接一顆的射出,但都打在它的身上,沒有爆頭。
常瞎子沖到肖琳跟前,就在這時肖琳手槍子彈打光了————上樓頂之前我們都沒有預料到還會遇上這麽個東西,隻帶了手槍,沖鋒槍和子彈都留在房間裏了————見常瞎子撲到,她就地一滾躲過這緻命的一擊,但在地上滾動遠不如常瞎子敏捷。常瞎子根據聲音鎖定了肖琳的位置,再次發動攻擊。
我見消防斧就在跟前,伸手抄起爬起來對着常瞎子的後背狠狠地劈去。“咔嚓”一聲,将它後背劈出一個大缺口,也不知道劈斷了多少根骨頭。常瞎子急怒之下,回身一拳直接将我打飛出去。消防斧也脫手飛出,落到不遠處,砸碎了一個玻璃魚缸。常瞎子聽到玻璃的碎裂聲跳過去,對着破魚缸又抓又砸,不但沒有傷到我們分毫,反而抓了一手玻璃,被割的膿血直流。
我躺在地上盡量保持靜止,随即發現自己的手槍還插在腰上,媽的,昨天手槍丢了今天不是撿回來了嗎?竟然忘了用了!正想拔槍,忽然聽到肖琳那邊傳來嘹亮的歌聲:“跟我走吧,天亮就出發……”扭頭向肖琳一望:她正拿着收音機胳膊奮力一掄,那收音機唱着歌打着旋轉畫了一個完美的弧線飛出樓頂。
常瞎子立刻尋聲追去,它支愣着單腿一蹦一跳,跳到樓邊,跟在收音機的後面跳了下去。下面随即傳來一聲大響:好像是砸中了一輛汽車。我拎着手槍跑到樓邊向下一望:常瞎子正躺在一輛被砸壞的公共汽車的車頂,一動不動。
我怕它還不死,正準備對它開槍射擊。肖琳拖着傷腿走到我身邊說道:“行了,節約子彈!”肖琳腿腳不便,昨天從山上一路走來,遇到的喪屍都比她快,隻能見一個斃一個,所以子彈都被消耗掉了,所有剩下的子彈加起來不到三百發。我想了想隻能無可奈何的住了手。
我盯着下面說道:“這老小子有自我愈合的能力,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不知道還管不管用?”
肖琳說:“就算它還能複原,一個瞎子,也不可能再摸上來,對我們沒什麽威脅!我們回去吧!”
身上又挨了幾下,也沒有心情曬太陽了,拿上武警制服,再次背起肖琳回到病房。
到了房間,将衣服晾在窗台上,對常瞎子還是不放心,便站在窗台盯着它。這老小子的複原能力,真不是蓋得,不一會兒便從車頂站了起來。肖琳看着下面說道:“我要是有這種能力多好!腿早就沒事了!”
常瞎子站在大街上,根本無法再找到我們,隻能盲目的亂轉,暴躁的撕扯身旁的喪屍撒氣。又過了一會兒,它無意識的向西走去,我們一直監視着它,直到它走遠拐到一棟建築之後不見了,才放心的回到床上。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一直老老實實的躺在病床上,一是養傷、二是保存體力;畢竟食物不多,必須盡量節省。
我的傷痊愈的很快,第三天上已經感覺好的差不多了。肖琳的傷自然好的慢一些,但也還可以:她給自己清洗傷口、縫合包紮,這裏是畢竟是醫院,醫藥用品十分充足。我又幫她找到不少的藥:消炎的、退燒的、殺菌的……外熬内服各種各樣的都有,就算她再有十條腿挨了一百刀也足夠用了。這些藥都藏得十分隐蔽:通風管裏、馬桶水箱裏、壁櫥後面;下了很大功夫才找到。
躺在病房裏,十分無聊,除了拔槍拆槍之類的簡單練習,根本無事可幹。練習間歇,隻能和肖琳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肖琳話還是不多,我說三句她不一定能答一句;不過她的态度比剛認識的時候好多了,不會動不動就不耐煩的罵我“白癡、笨蛋”。幾天之後,她對我的情況已經了如指掌:在哪裏長大、在哪個學校上的學、喜歡吃什麽、有什麽業餘愛好等等。我想問一些有關她的事,可怎麽也問不出來,她總能巧妙的将我的問題轉移到我身上。最終的結果是她知道了更多關于我的事,我對她仍然一無所知。
現在唯一讓我們擔心的是能不能突出重圍,所以每天我們都站在窗口向對面工地觀察: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好,下面的喪屍,不管是大街上的還是對面工地上的,因爲找不到吃的,已經開始向四方擴散,它們散布的面積擴大了,但密度卻變小了,我們沖出時會變得更加容易。
靜養了一個多星期,肖琳已經可以慢慢地行走了,本來還想再休息一陣的,但是食物快吃光了,我們隻得開始做離開的準備。
這天上午,兩人正躺在床上讨論着突圍計劃的細節,忽然天空傳來陣陣馬達聲。是飛機!我和肖琳對望了一眼,立刻翻身下床向樓頂跑去。
到了樓頂,擡頭一看,一架白色的小型飛機正在低空盤旋,忙指着那裏興奮的對跟在後面的肖琳說道:“看,在那兒!”随即感到不對勁:這飛機離地面非常近,卻依然很小,目測翼展最多不超過兩米,原來不是架飛機,而是一個航模!失望之餘又開始奇怪:現在這世道,誰還有心情玩航模啊?
肖琳神情十分興奮:“便攜式軍用無人偵察機,用于抗震救災,汶川大地震後研制的,上面裝有探頭,實時傳送圖像信息,覆蓋半徑五公裏!”
軍用無人偵察機?原來還有這麽小的,我還以爲都像全球鷹那麽大呢!覆蓋半徑五公裏!?這就是說五公裏内肯定有軍隊!我再次興奮起來,對着那架無人偵察機發瘋般的呼喊揮手。飛機在我們頭頂上盤旋兩周,示意已經看見我們,然後有條不紊的向東飛去。
我激動的抱住肖琳又哭又笑:“有救了,有救了,終于得救了!”肖琳也十分興奮,她一把推開我說道:“快去拿東西,救援隊随時會來!”我忙跑回五樓,将武器,藥品和僅剩的一點食物拿了上來,和肖琳一起向偵察機消失的方向眺望。
幾分鍾的時間,對我們而言就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我忍不住問肖琳:“你說他們有能力救我們嗎?”
肖琳說道:“既然有無人偵察機,很可能是一支成建制的部隊,肯定有能力救我們!畢竟我們的加入可以壯大他們的力量,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
我一想不錯,稍稍放心,卻自嘲道:“你加入自然能讓他們如虎添翼,我恐怕幫不了多少忙!”
但是很快無人偵察機再次飛來,我和肖琳連忙站起來,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它。偵察機盤旋一周,扔下一個包裹。我和肖琳急忙打開來看:裏面裝着一個破舊的報話機。
肖琳立刻打開開關,一個聲音從裏面傳來:“這是陸軍中尉陳建勳,在你們四點方向4.2公裏處呼叫,你們是武警嗎?請表明你們的身份!”
是個中尉!果然是軍隊!我激動的難以言表,渾身上下充滿力量,隻想大喊大叫一番。肖琳答道:“這裏是武警少尉肖琳和下士石岩。”我一愣:我怎麽成了下士了?憑肖琳的本事當個少尉自然沒有問題,我這個下士可就有點名不副實了!她爲什麽要撒謊?可能是想告訴對方我們倆都是很有用的人。看看自己和肖琳身上标有武警的戰鬥背心,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别人誤會了。
肖琳接着說道:“我們力量薄弱,很難自己突圍,你們有多少人?能不能救我們出去。”
陳建勳中尉尚未回答,有人在遠處對他大喊道:“中尉,油料已經加滿了。”陳建勳答道:“知道了,全部上車。五分鍾内出發!”
肖琳急道:“你們要走,那我們該怎麽辦?”
陳建勳說道:“沒有辦法,我手下隻有三名士兵,卻要保護二十八個平民,大部分是老幼婦孺。而且現在局勢非常嚴峻,有一股特大規模的喪屍正從北向這裏移動,它們的先頭幾分鍾後就會到達,主力大概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現在必須離開。”
一聽這話我心裏又焦急起來,找到的軍隊原來隻有三個人,而且馬上要走。肖琳急問:“那個喪屍群規模有多大?”
陳建勳說道:“我們使用無人偵察機在兩千米的高空偵察,這個喪屍群的寬度大約十五公裏,長度不清楚,已經超出的偵察機的視野。”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十五公裏寬的喪屍群向前移動的樣子,将沿途所有的生物全部清除。一旦陷進去那肯定就是掉進了十八層地獄,再也别想出來!可我們該怎麽從醫院出去呢?一個小時?連爬塔吊都不夠!
陳建勳接着說道:“我們這裏有足夠的車輛,可以給你們留下一輛車,停在路邊,你們出來後沿着公路向東,很容易找;是輛黑色寶馬越野,車牌号爲京×××××,鑰匙插在上面;但隻能給你們半箱油。能不能出來就看你們自己了!”
“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絕不可能沖出去,還是請接應一下我們吧!”肖琳語氣中略帶一絲懇求;她個性剛烈,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求人,這說明我們現在的情勢已經危如累卵。
陳建勳立刻回絕:“不可能,喪屍的先頭部隊都是些移動迅速的喪屍,我們現在必須離開。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們出來,十分危險,但簡單實用,值得一試:殺死一個喪屍,将他的血肉塗在身上,這樣它們就會誤以爲你們也是喪屍,不會傷害你們;這個方法可以騙過90%,隻是還有10%不會上當;你們要及時分辨出它們,殺死它們。”
陳建勳的話讓我想起第一次和常瞎子相遇時的情景,當時我就是因爲渾身爛肉騙過了它,這法子騙騙瞎子容易,要騙過所有長眼睛的當然不可能!我又向大街上看了看:那裏喪屍走了一些,可密度仍然不算小,10%足夠我們喝一壺的!
肖琳繼續問道:“你們要去哪裏?”
陳建勳答道:“去兖州以西20公裏,那裏有座兵營,是我最後一次接到命令的集合地點,可能還有一些軍隊。我會在寶馬上留下地圖,能不能找到那裏就看你們自己了!實在對不起,我隻能幫你們這麽多!”正在這時報話機裏忽然傳出幾聲槍響,有人大喊道:“中尉,它們來了!”
陳建勳大喊道:“李飛,都準備好了嗎?”
有人答道:“其他都準備好了,隻是偵察機還沒有收回來!”
陳建勳繼續喊道:“開車,行進中收回!”報話機中随即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我的心情也随之跌落谷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