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密聽見史文恭的呼叫聲,不由一愣,他和五弟曾升兩人在一起,看見完好的梁山軍營帳,一人用撞木砸,一人用火把燒,正玩得不亦樂乎。
他嘟囔了一句,“直娘賊!又弄啥玄乎?!剛脫褲子就要出洞房?!”
嘴上說着話,他順手用雁翎刀狠狠地砍向附近的一處高大營帳,突然發現落刀處感覺不對!
他扯開油布一看,整個營帳裏面全是泥土!
“這梁山軍真他娘的奇怪!用營帳罩着偌大個土堆作甚?”他一邊拉扯着油布,一邊順着圓錐形的土堆向上望去。
突然!他的瞳孔急劇放大,發現堆頂上趴着一個黑黑的人影,那人手裏拿着一把弩對着自己!
梁山不隻一名神射手,除去花榮、龐萬春,就是孫立、張清、呂方郭盛箭術也是萬裏無一。
在火光的映照下,弩箭的尖兒正閃着懾人的寒光!
曾密明白,這寒光是來自地獄的光芒,閻王爺正在召喚自己!
他喉頭“咯咯”作響,眼中充滿驚訝和恐懼,正要鼓足勇氣拔腿就跑,“飕!”弩弦響起,那支弩箭不偏不倚地紮進他的額頭!
這麽近的距離,呂方用的又是精選的硬弩,饒是最爲堅硬厚實的腦額,也擋不住這一箭的超強動能,“噗!”地一聲,隻露出了半根箭支。
“嘭!”他帶着頭上的箭,仰面向後倒去,那八尺壯碩的身軀重重地摔在地上,撲騰起一陣塵埃。
呂方身穿輕便的軟甲,一直靜靜地趴在用營帳遮掩的土堆上,這些土堆還有七處,都是用開挖陷阱和壕溝的土壘成的,高度在兩丈左右。
呂方此時萬分佩服王倫。
王倫想出來的這法子能起到一石二鳥的作用。
一是巧妙地就地處理布置陷坑、壕溝所挖出來的土,既節省了人力,又能有效隐藏動作,倘若将土堆在營寨外面,恐怕會令曾頭市軍生疑。
二是在營寨中布置了八個隐蔽的狙擊點,安排善射之士伺機射殺對方頭領。其中,呂方所藏身的土堆離中軍帳最近。
他的目力甚好,所處位置又高,從曾密撞開營門開始,營帳裏所有的動向都盡收眼底。
史文恭的彪悍、曾密的殘暴、曾升的陰毒令他怒氣填胸,梁山喽羅的哀嚎、奔走、慘死令他心在滴血。
他也明白,這就是殘酷的戰場,誘敵、斷後、突擊這些戰術動作往往就意味着有人得站出去犧牲,一切都是爲了戰略上的勝利。
戰争,曆來就是以人命爲棋子的博弈。
他強抑着心中的情緒,像頭黑豹一樣等待最适合、最有價值的出擊時機。
沒辦法的是,曾密中箭倒下,自然會驚動他身邊的曾升。
曾家小郎君沖上前去将曾密抱在懷中,見弩箭深入腦中,隻露出一半的箭杆,便知道自己的二哥人已不可救了。
他大吼一聲,從腰間拔出一把半尺長的短刀,手臂一揚,“飕!”地擲向呂方。
呂方頭往下一縮,飛刀插入土堆頂上,激起一陣土末,砸在他的臉上生疼。
土堆的坡度很陡,又是以下擊上,曾升的飛刀對呂方難以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曾升對此也很明了,他報仇心切,咬緊牙關,左右手各擎出一把短刀,一個箭步沖上土堆,朝坡頂爬去。
土堆被梁山喽羅們拍擊得很結實光滑,陡峭的土坡上并沒有什麽可以落腳的地方,他将刀插進土堆裏,借力向上攀登。
呂方也不是孤軍奮戰,郭盛也在跟前。
史文恭聽見了這邊的動靜,往呂方藏身處望來,見曾升正往土堆上爬,調轉馬頭,大喊了一聲:“小郎君,趕緊下來!梁山軍早有準備,咱們趕緊撤出去!”
曾升紅着眼睛,一心想亂刀戳死射死家兄的仇人,雙刀紛飛,帶起泥土四濺,迅速朝土堆頂上爬去,對史文恭的呼喊充耳不聞。
史文恭一夾馬腹,趕過來勸阻接應他。
“近了!近了!”郭盛的目光沿着望山、箭頭望去,與史文恭的身影形成三點一線,等待再走近幾步,便可扣動弩機,射出弩箭了。
可曾升也一步一步接近坡頂了,不僅刀插泥土的“沙沙”聲越來越響,就連他的呼吸聲也越來越逼近......
郭盛一時難以抉擇,他完全可以選擇迅速逃離,或者先把曾升解決了,但如此一來,打草驚蛇,想要射殺史文恭就很難了!
擒賊先擒王!史文恭作爲曾頭市軍的總教頭、總指揮,群龍之首、衆虎之王,射殺了他,對于打赢這場戰鬥至關重要!
可要等他進入射程,無疑還需要時間,坡下那個使飛刀的頭領正在步步緊逼,自己趴在地上無疑是在冒險!一個拿捏不好,自己手中的弩箭還未發出去,身上便挨了一刀!
“咚咚咚!”郭盛覺得自己一顆心正在腔子裏擂鼓,擂得心都要蹦達出來了,周圍的氣氛緊張得好似爆炸一般。
“快!快!快!老子一箭射完就走!老天保佑!”他盯着史文恭,無聲地喃喃自語,還是選擇了先射殺曾頭市軍的一号人物!
他很清楚,史文恭一死,曾頭市軍必亂必潰,如此一來,梁山軍又會少死多少人?!
自己萬一失手,最多死自己一個人,對大局不會有太大影響,畢竟現在梁山軍的統領是王倫、秦明。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自己的緊張情緒,屏氣凝神,靜靜地等待史文恭馳近......
那一刻,天地之間似乎一片寂靜,營寨裏的厮殺叫喊漸漸遠去,眼前紛雜的萬物都似乎消失,隻剩下騎馬疾馳而至、身影越來越大的史文恭!
“二哥!五弟就要爲你報仇雪恨了!”曾升喘着粗氣,打量了一下距離,雙臂使勁、腳下一蹬,一個箭步上蹿,如同餓虎撲食般撲了過去,兩把倒握着的尖刀狠狠地插向了坡頂。
“咔嚓!”半尺長的刀刃深深地插入泥石之中,沒柄而入!
“人去哪了?!”曾升半跪在坡頂,看着一旁還在不停顫抖的弩弦,一臉困惑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