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助愕然道:有,甚多。
王倫遂道:取軍械,盡數帶之,三刻之後,倘若有人铠甲兵械作假,以不遵軍令斬!
三軍惶然不知所措,李助心内也不甚理解,隻将那軍内有铠甲不振兵械不趁手的都揪将出來,取了鐵制的給他,但聞王倫又喝道:令老罴營取木制兵械,以平日訓練陣型排列。
王進是總教頭,知曉王倫心意,湊來低聲道:哥哥,兩強相遇,隻怕要有一傷,便是木制兵械,也須磨合數日方能攻守操練。
王倫一笑,但道:非是要他決個高下,但看便是。
衆人一頭霧水,新軍四下裏散開要瞧熱鬧,待得兩營将士将刀槍換了木的,王倫方道:以老罴營爲攻方,其餘三軍皆來防守,勝者獎賞,敗者受罰。
三軍嘩然,朱武與李助面面相觑,心下也有些忐忑,那新軍足有八千人,他兩營和一處也隻不足兩千,便是身經百戰,隻怕也有心無力。
正衆軍面面相觑中,王倫道:裴宣本爲軍法官,做個裁決的最是公道。隻他有要事在身不能即刻趕來,我便做個看的,勝敗一目了然取大錢萬貫,獎勵勝者;于城門口立一标柱,使裴宣率人監看,敗者十二時辰之内不可歇息,全副铠甲兵械繞城奔走,以十圈爲一次歇息時候。
一言既出,李助眼珠也紅了,這梁山雖不甚大,卻方圓也有數十裏,倘若十圈,非是人能承受,若是一營強兵一營百戰老卒活生生要累死此處,容不得尊嚴不可答應。
新軍卻是歡呼,萬貫大錢,便是分來也有人手一貫,萬人對陣不足兩千人,便是五個打一個,也不怕他有甚麽過人手段。
兩廂裏戰意高昂,李逵咧開大嘴呵呵笑道:這注意甚妙,俺看百圈最好。
李助、王進登時瞪眼,心道十圈便能死人,倘若百圈,這黑厮隻怕要被衆人深恨一生。
王倫心内偷笑,點頭沉吟片刻,又道:鐵牛此話,甚是在理,十圈甚是容易,不如便改百圈?
王進心疼士兵急忙道:軍令如山,不可朝令夕改,十圈最好。
說罷向李助使個眼色,兩人暫且将心内較量放在一邊,一聲喊不等王倫決斷,将面色倉皇眸子裏都是血紅兩營将士展開,急忙忙磋商片刻,便有隊形擺開。
但見左手陷陣營,長刀高舉,呐喊如雷,士氣頓時高昂至極。
右手老罴營,倒不曾這般震天動地,八百老卒,似習慣般探出猩紅舌頭,将幹裂嘴唇如飲血般舔舐三兩下,往手心裏吐些口水,狠狠将兵械抓在手内。
王倫細看,這老罴營隻分三排,中央一排乃是長槍手,長刀斜背背上,槍刃微微低垂,臨戰前夕便是一分力氣也不肯浪費。第一排,乃是短刀盾牌手,半蹲地上蓄勢待,恍如正欲作勢撲出獵豹,尚未臨敵,殺意便足。第三排,方是正經校刀手,刀柄倒曳手内,刀頭輕輕點在地面,身軀微微斜扭,宛如絞足力道弩弦。
新軍那廂,王倫一瞥之下暗暗搖頭,雖有些人才不住呼喝整隊,亂糟糟一片不能成盾牌般防禦陣型,隻不知那領兵的如何協商,整體陣型倒是不錯。
最後弓弩手,中央校刀手,前排長槍手,側翼有騎兵護衛。
隻陷陣營這廂,三百騎兵與新入軍士不能有許多日子磨合習練武藝,畢竟比不上如一人般那老罴營。
陷陣營,鋒利如箭簇,熱情如火,每戰呼喝震天,酣戰作烈酒入喉,聞者動容心驚。
老罴營,凜然如兇獸,沉默如水,大敵當前默然,力量都在手内裏,見者驚魂憂懼。
陡然間,王倫金鞭霍然揮下,猶如趕海之秦王,厲聲暴喝道:殺!
陷陣營那廂,低沉如一人嗓音,出野獸捕食前怒吼,隻聽半空裏如火焰爆裂般沉悶一聲響,将士雙腳竟蹬起校場裏塵土飛揚,似下山猛虎,轉眼撞入慌亂新軍大陣長槍手大陣,最後那弓弩手,便是放箭也不及。
李助神色稍稍詫異,百忙中瞥一眼猛虎下山般陷陣營,面色更爲鄭重,幾乎便在陷陣營出擊刹那,他手内木制長刀狠狠前指,老罴營也動了!
最先盾牌短刀手,乃是輕兵死士,先身後兩排一步,轟然撞入迎面新軍大陣内,甫一接觸,刹那便退,卻與整支老罴營,腳步輕靈奔走如煙,一頭撞入後軍弓弩手陣内。
但見那輕兵短刀手,信手一擡便磕飛軟弱飛來羽箭,轉眼撞在弓弩手面前,也不管手内乃是木制兵械,更不管面對的是同袍,狠狠揮動短刀,哀嚎聲如樂章他最是愛聽,轉眼破開弓弩手大陣三層之内。
新軍不能想象竟有這般悍卒,不及對待,前方陷陣營如刀陣滾動,又如浪濤滾滾層層卷來,迎頭士卒不能抵擋瞬間便給突開一層,身後老罴營又這般厮殺,沒奈何兩頭忙亂,雖有主将四下調動人手,不可阻擋兩營人席卷而來。
這陷陣營倒也那般,隻是死戰以悍勇殺來,那老罴營,悍勇不下陷陣營,卻更是狡猾手段層出不群,他前排的短兵分明已殺透數層眼看便要沖來衆軍,猛然卻掉頭轉彎,不與匆忙調來人手作戰,自猝不及防處再次穿透殺入,真乃一擊不中,遠揚千裏!
更有這老罴營傷人手段,最使人膽寒,似他等深知何處乃是緻命的傷害,一刀砍來,一槍刺下,通體疼痛難耐不能再揮刀厮殺,軟綿綿橫握地上呻吟不止。
王倫微微颔,與身畔花榮低聲道:陷陣營乃是猛虎,老罴營便如野狼,有此利刃,假以時日定能成就大事。
花榮耳聞王倫贊歎,卻聽出他話音裏憂慮,乃笑道:陷陣營乃哥哥親随,老罴營眼見也要入哥哥手内,怎地倒不甚歡喜?
誰也不曾料到,不足兩千人,除卻陷陣營三百騎兵盡皆戰死,一萬新軍全數爲兩營殲滅,眼看四下裏都是呻吟哀嚎新軍,兩營老卒會師那中軍處,也不曾在厮殺裏分出勝負。
喝令三軍歸隊,王倫依言将萬貫大錢分兩營,眼見新軍萎靡不振甚是低垂,暢快大聲道:技不如人,怨不得老天。今日之戰,到此結束,新軍須依軍法繞城十圈,勝者可旁觀監督。
王進自是知曉王倫話裏意思乃是要做個樣子監視新軍,外圍有花榮、石寶騎兵,何懼新軍逃脫的,隻這樣子,也須做出,當下大聲哄笑道:自當如此,且看十圈足數不足。
王倫在高處,自能瞧見新軍面目,陰沉憤怒的居多,當下詭異一笑,道:隻是今日起,我親來新軍這廂,便是新軍主将,往後攻守,有裴宣裁決,我卻要做個與你兩營作對的。
花榮不解,王倫已笑道:自然,賞罰不更,一如今日,新軍裏敢有志氣來取萬貫大錢的,前行一步!
新軍震驚,卻也将胸内怨氣緩緩放開,隐隐有歸心迹象,聞言有數百條好漢踏足前來,王倫認得,這數百個好漢,乃是與兩營将士死戰至最終的。
其餘衆人,渾身疼痛,卻見有意将那大錢捧住晨陽下金燦燦展露的諸人得意模樣,心癢又不忿,遲疑跟進一步。
王倫大手一揮:今日操練到此爲止,都去歇息,四個時辰之後新軍當于南門口集結不可有誤,遲到者有軍法處置!
阮小七在一旁心疼道:銀庫裏錢财,便是有金山銀山也架不住哥哥這般花銷,省下許多,往後便能安穩許多。
王倫咬咬牙,見新軍一步三回頭來望歡呼的兩營将士,狠狠心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幽雲之行迫在眉睫,隻好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