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大軍在草原上分道而進,大車拉着氈帳行進緩慢,天祚所乘龍車也不能快行,日行軍不過幾十裏。柴誼接旨後率領的三萬人馬沿他魯河奔甯江州前進。
天祚禦駕親征的消息,早已被金國細作報知會甯,阿骨打連夜召集各路人馬商議迎敵之策。
第二天,阿骨打與撒改、希尹等文臣武将率兵從會甯出發。混同江是會甯通往黃龍府繞不開的天塹,阿骨打曉行夜宿揮兵前行。
這一天,金兵人馬又來到混同江邊。時至初冬,如何渡江是擺在阿骨打面前的一大難題。慶幸的是,這一年秋季幹旱少雨,有些江段黃沙裸露,但最窄的江面才隻有數丈。阿骨打派人反複察看得知,有一處水深不過馬腹,他當即命活女傳谕後軍,活女飛馬高呼:“皇上有旨随前軍涉水渡江!”
完顔杲第一個踏入帶有流淩冰冷的水中,阿骨打抖馬向前,希尹上前一手扯住缰繩止之道:“皇上,江水冰冷刺骨不可行啊!”迪姑乃等前來也勸阻止皇上不要涉水,待尋一條船擺渡。
阿骨打道:“衆将士亦父母所生也是血肉之軀,朕豈能裹足不前?”言罷,阿骨縱馬踏入冰水中,在場将士無不爲之激勵,爲難情緒一掃而光。
希尹、撒改緊随其後,衆士兵就像鴨子洗澡一樣“霹裏撲隆”踏進江中,金國人馬在刺骨的江水中緩緩前行。
金國大軍到達黃龍府後,先雨後雪天氣陡然變冷,路面結冰人馬難行。阿骨打果斷命令馬挂新掌。
翌日,阿骨打在黃龍府衙召集勃堇商議對敵之策。婁室道:“據細作來報說,黃龍府被我攻占後,天祚如夢方醒驚恐萬分,所以親統大軍前來。蕭奉先總督兵馬,阿不爲先鋒,耶律章奴爲督監直奔護步達崗。柴誼率三萬人馬奔甯江州而來,大有一舉滅我之勢。”
阿骨打問道:“先鋒阿不何許人也?”希尹道:“此人曾爲部族軍首領,後做圍場使,因天祚好獵而受重用。”阿骨打輕蔑地哼了一聲,說道:“一個圍場使如何當得了先鋒,蕭奉先好大喜功徒有虛名,耶律章可奴可謂詭計多端不可輕視。”
撒改道:“據歸降遼将講,蕭奉先與耶律章奴明和暗鬥,蕭奉先依仗皇親位高權重,他根本不把耶律章奴放在眼裏,耶律章奴亦不巴結于他。這個督監也是徒有虛名,蕭奉先豈能受制于他。”
阿骨打道:“二人不和雖與我有利,但我們畢竟面對的是遼朝二十幾萬大軍啊,再說柴誼兵進甯江州,一旦甯江州有失,我大軍不戰自退。”杲道:“請皇上放心,有銀術可守甯江州暫且無虞,我等火速阻截遼國大軍,且不可使之與柴誼會合。”
阿骨打當今立斷,率大軍連夜出兵截殺天祚。
阿骨打率大軍來到平川,占據上京通往甯江州的要路。當晚阿骨打與撒改等人商議破敵之策。阿骨打道:“數萬遼軍如何破之?”杲道:“遼軍勢氣甚盛,不宜速戰,我軍應深溝高壘拖延時日,惰其鋒芒,擇機而戰。”
宗雄道:“不,遼兵雖衆而皆庸将,士卒惴惴不足畏也;我軍将士同仇敵忾,攻其一處定能破之。”撒改道:“宗雄之言甚善。”阿骨打亦從其言。
天氣無常雪花随風飄落,遼軍過護步達崗紮十裏紮下營寨。在遼帝禦帳内,天祚與蕭奉先、阿不、耶律章奴商議進兵之策。天祚道:“朕此次親征先攻打甯江州再奪黃龍府,滅女直禍首鏟除叛逆,來日出兵用何良策?”
奉先道:“臣深知陛下滅賊心切,不過,雪大路滑戰馬無鐵掌不利出戰,再者陛下還未及歇息,不要急于求戰,休養幾日再戰不遲。”天祚道:“阿骨打一日未除,朕心一日不安。”
奉先道:“皇上,我大軍二十幾萬,金兵隻是個零頭,阿骨打已成囊中之物。”
章奴道:“雪大路滑戰馬無鐵掌,乃作戰之大忌,金兵亦然,本督監建議撕戰袍包裹馬蹄,趁阿骨打立足未穩以我優勢兵力一鼓作氣剿滅金兵。”
天祚問阿不:“卿意下如何?”阿不乃趨炎附勢之輩,說道:“蕭大人言之有理,我大軍數倍于金兵,不急戰并非示弱,待天氣好轉出戰不遲。”
阿不話音剛落,章奴道:“不,女直兵雖少,但各個骁勇,曆次兵敗都失于輕敵,以愚之見還是速速出擊,不給阿骨打喘息之機可獲大勝。”蕭奉先臉色一沉:“都監,何急也?别說打就是我大軍每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女直兵淹死!”
天祚竟聽信了蕭奉先的話,說道:“好吧,大軍歇息幾日再出兵不遲”章奴走出大帳仰天長歎:“皇上昏聩,蕭奉先輕敵,何能勝也!”
早有細作禀報金主,說遼軍紮下營寨停止前進。阿骨打聞言遂率大軍離開平川前往迎敵。阿骨打遙望前方隐約看見遼軍氈帳連綿,金兵在一座山丘下安下營寨。
天氣無常,大雪飄落。這時又一細作來報,幾天來蕭奉先與衆将在帳中飲酒,全軍都在躲避風雪。”阿骨打道:“遼軍是否有詐,故意麻痹于我?”希尹道:“不管是否有詐,亦要時刻準備防止敵兵偷襲。”于是,阿骨打傳令,加強防禦不給遼軍可乘之機。
深夜人靜,遼監軍營内蠟燭微明,章奴找來心腹蕭敵裏與之密議,蕭延留帳外守衛。敵裏道:“督監,我軍數倍于敵,應一鼓作氣消滅女直,爲何聖上按兵不動?”章奴就把蕭奉先和阿不之言複述一遍。
蕭敵裏罵道:“蕭奉先贻誤戰機,大人身爲督監可奏請皇上罷其兵權?”章奴歎道:“我自知身爲督監乃虛名也,皇上對蕭大人是言聽計從,何以撼動?”
敵裏道:“看來有蕭奉先在,我大遼興國無望啊。”章奴歎道:“你說出來了我想說的話,如今阿骨打兵精将勇,羽翼已豐,占了我五州一府,皇上聽信小人之言,而不納忠臣之計。緻使我軍一敗再敗,這不能全怪我兵将無能,實乃皇上無德!”
蕭敵裏擡頭看一下帳外,說道:“皇上盡用庸才,出河店戰敗;蘭陵郡王又臨
危受命倉促出兵,立腳未穩就被女直偷襲敗于斡倫泊,幸虧魏王在聖上面前求情才免一死。”
章奴道:“此次出征,蕭奉先仍沒把女直三萬人馬放在眼裏,依舊傲慢輕敵恐難取勝,他就會投皇上所好胸中并無一策。别說三萬,女直兵過一萬亦不可敵。兵不在多寡,而在于統帥運籌帷幄。昔日秦晉淝水之戰,謝安八萬擊敗苻堅八十萬大軍,苻堅退至洛陽,僅剩十萬餘衆;近者,我遼國幾次以重兵清剿而屢戰屢敗,出河店慘痛的教訓還不汲取,即使這次僥幸取勝,朝中有蕭奉先、李處溫這樣的人當道,再加上這樣一個整日遊獵的皇帝,大遼國也亡無日矣。”
敵裏道:“蕭奉先與李處溫沆瀣一氣,左右皇權,我也深感大遼無望,事到如今那大人您面對如此局面有何打算?”
章奴低聲說道:“打開天窗說亮話,魏王是你妹夫,我與魏王又是同宗感情甚笃。今天找你來,想和你共謀大事。天祚荒于朝政,寵信奸佞,已喪盡臣民之心。魏王耶律淳留守南京,深受百姓擁戴,莫如趁此離京之時廢黜昏君,立魏王爲大遼聖主,章奴不想看到先皇所創基業斷送這昏君手中,你意下如可?”敵裏道:“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啊?”章奴正色奴道:“你若怕死,就提我的頭去皇上那去請功好了!”
蕭敵裏急忙說道:“大人,把我看成什麽人了,爲挽救大遼王朝,我蕭敵裏不惜肝腦塗地!”章奴道:“好!爲了大遼王朝,請接受章奴一拜!”說罷跪地欲拜。
蕭敵裏趕緊扶起章奴連聲道:“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請起。”章奴站起身來看了看帳外,小聲道:“蕭将軍進帳。”蕭延留進帳抱拳道:“督監大人有何吩咐?”
章奴道:“你是敵裏的至親,亦是我的親信,我倆所言你盡聞之,爾當如何?”蕭延留跪拜道:“爲拯救大遼王朝,願追随大人雖死無恨!”
章奴望了一眼帳外道:“現在事不宜遲,你二位明天速去南京魏王府,帶我書信
交與魏王,我即回兵上京除掉蕭兀納、李處溫共舉大事。”三人跪地向南磕頭齊聲道:“願上蒼保佑,大事成功!”三人起身後,耶律章奴急忙草書一封,遞與蕭敵裏,蕭接過信将其揣入懷中。
耶律章奴再三叮囑切無走漏風聲,二人道:“請大人放心。”
此時,帳外竟有人偷聽而三人一無所知,當二人出帳時,那人早已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