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跑下來,騎士們一個個身子骨都快颠散架了,苦不堪言、怨聲載道。眼看着青州城近在咫尺,想到即将要發生激戰,不由自主地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做殊死一搏。
呼延灼雖然身體強勁,但是也不敢掉以輕心,連忙讓呼延钰先行打探。
“咦!怎麽回事?”呼延钰瞧着青州城的情形,不由心生疑惑。隻見城門半開,有百姓陸續出入,城門上軍旗招展,有兵丁把守巡防。
城上的人也發現了呼延灼軍,大聲朝他們呼喊着,用力揮舞着手,神情激動、欣喜如狂。
呼延钰放緩了馬速,慢慢朝城門踱去,正好迎上三三兩兩出來的民衆。
他勒住了馬,和顔悅色地問向一個杵着拐杖,白發蒼蒼的老人。“阿翁,不是說城裏遭了賊,如今怎麽回事?賊兵退了嗎?”
“!這位相公,别提了!昨天夜裏馬賊還圍着州府衙門呢!今天一早起來就發現無影無蹤了,好像平地消失一般。看樣子他們撤得匆忙,連搶的糧食都沒運完。”
他身邊一個幹瘦的年輕後生憤憤不平地道:“你們這些個官軍,馬賊來了見不着你們的人影,馬賊退了你們就出現了,百姓養你們有何用?!”
老者揮舞着拐杖,一棍打在那個年輕後生的屁股上,呵斥道:“胡說八道的小畜生!瞎說什麽?!若不是官軍趕到,馬賊能退嗎?!”
他随即朝着呼延钰滿臉堆笑,作揖道:“這位相公,俺這孫子年輕不懂事,說錯了話!您莫見怪啊!”
呼延钰趕緊下馬将他一把扶住,道:“阿翁!不礙事!是我們來晚了,讓城裏的百姓受苦了!”
這時城頭傳來一陣高呼,“來者可是呼延灼将軍?!馬賊已退,官軍趕緊進城歇息吧。”
這人本來是青州的佐官,蕭嘉穗、楊志打了青州,看他乖覺于是讓他統領全城。
這佐官被蕭嘉穗瞧上後,蕭嘉穗好似對他挺重視,一番詢問之後,安排了一隊喽羅到他家爲他看守家院。
還口口聲聲地說這般行事,就是感謝他配合梁山軍馬接收大牢。城中現在兵荒馬亂,得防止有人趁亂騷擾向家。
這佐官連死的心都有了,街坊鄰居都知道梁山賊寇客客氣氣地替他看門,那些喽羅逢人便誇他知大體、顧大局,保得一衆梁山俘虜的性命,真是梁山的大恩人。
他是黃泥掉進褲裆裏不是屎也是屎了!隻好死心塌地地爲梁山賣命。
呼延钰回去複命,呼延灼身旁有名部将建言道:“将軍,謹防賊寇有詐,不可親身犯險,不如卑職先進城打探一番?”
呼延灼眯眼瞧去,隻見那人小吏打扮、身材矮胖,似乎曾經見過,扭頭看見濟州司兵參軍毛度,舉起馬鞭指向城頭那人問道:“毛參軍,請上前來,城上這人可曾認得?是青州官佐嗎?”
毛度驅着馬,踱到隊前,用手搭了個涼棚,遠遠一望,笑道:“!還以爲是誰呢?這是本州田佐,田胖子!他都上城頭了,看來城中軍卒損失不小。咱們趕緊進去吧!”
要說這一路最辛苦的當屬毛度了,他負責搬救兵,先是連滾帶爬地趕到青州,随後又馬不停蹄地随軍趕回青州。
期間一個下馬不慎,還将腳給扭傷了,腳踝腫得跟饅頭似的,鑽心刺骨地疼。
他的任務就是搬救兵,如今呼延灼給請回來了,他的任務就完成了。至于城内是勝是敗,從他的職責來說,是沒多大關系,對此他并不關心。
加上腳腫痛得厲害,他隻想早點進城複命,請個骨傷郎中好好瞧瞧,在家舒舒服服地躺上兩天。
呼延灼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這人可信嗎?”
毛度呵呵一笑,道:“額!這胖子燒成灰我都認識,他愛好兼職作婚禮司儀,半個青州城的人都知曉,我成婚時便是他給操持的!”
呼延灼見士兵們疲憊不堪、急需休整,再想想剛才那個老者和年輕後生的話,覺得自己也許太過小心了。
他猛然一揮手,喝道:“進城!”
“吱呀!”另外一扇城門也被推開。一千馬軍,兩人一排,列成縱隊,陸續進城。
毛度走近城門時,往上瞟了一眼,見田佐全滿臉堆笑地看着呼延灼和自己,又瞥見他身旁赫然放着一方黑漆棺材,不由詫異地問道:“老田,你這是做什麽?怎麽把棺材弄城門上去了?”
田佐尴尬地一笑,用他短粗的手指搔搔後腦勺,赧然道:“賊寇聲勢甚大,我既然臨危受命、奉命守城,隻有擡棺作戰,以示精忠報國的決心!”
呼延灼不由敬佩地看了他一眼,青州城一個小小的佐官,也有這份膽識?!大小官吏如都與他一樣,賊寇何愁不破?
此人不錯!忠貞體國、勇氣可嘉,是個人才,回頭跟慕容知州提一提,這樣的人不重用實在太沒天理了!
毛度聽了,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心道:“他娘的!都是套路!一個個挺會玩的啊!,還玩擡棺作戰?!不過是爲了嘩衆取寵、赢得好評罷了!”
進了城門,扭頭一看,還有一方棺材擺在城門上面,他有心揶揄田佐,高喊道:“老田,老田,怎麽擺了兩副棺材?你一人用得了這麽多嗎?”
田佐全被問得一愣,随即眼珠一轉,咧嘴笑道:“他娘的!一不小心弄多了一口,要不這口送給毛參軍你吧?”
“你會不會說話?!”毛度一聽,氣得臉色鐵青,一拂袖扭過身去。周圍的士兵們聽了,都忍俊不禁,吃吃地偷笑。
看着官軍入了城,那個年輕後生神色詭異地朝老者笑了笑,低聲道:“嘿嘿!嶽父,他們上當了!這幫蠢貨!”
老者瞪了他一眼,悄聲喝道:“小聲點!莫露出了馬腳!”
扭頭見官軍走得遠了,孫元那張老臉也綻開了菊花般的笑容,對周圍人道:“謝天謝地!總算哄得他們進城!如今咱們也算是立了一功!”
原來這群人真是梁山手下喽羅所裝扮,爲首的是張青翁婿兩個。
雖然這些人在山上并沒有參與打鬥搏殺的訓練,但王倫并未讓他們閑着,而是利用他們容易被人輕視忽略的外表,重點教他們僞裝刺探、收集情報、跟蹤盯梢等方面的技能。
沒想到,今日在青州城下,這些人派上了大用場。
别看剛剛那幾句簡單的問答,沒有點過硬的心理素質、靈活的應變能力、伶俐的口齒表達,這戲不會演得這麽自然流暢,這一切都得歸功于平日裏的專業訓練。
呼延灼看着左右街景,房屋大多完好,未有過火的痕迹。可能是馬賊肆虐後心有餘悸,大街上冷冷清清,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不時有民衆在街頭、窗口、門後探頭探腦,一臉警惕之色。
他心道:“這梁山賊人還算有點良心,隻搶糧奪财,不殺人放火。要是一進城,看見的便是殘垣斷壁、屍橫街頭,自己的罪過就大了。
若不是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青州城也不會遭此橫禍。”想到這,他又狠狠地瞪了毛度一眼,就是這位參軍提供了錯誤的消息。
他正低頭思忖着,忽然聽見“吱吱呀呀!”地開窗戶的聲音,緊接着傳來一陣箭矢破空的呼嘯聲。
“不好!有埋伏!”他下意識地拔出挂在馬背上的雙鞭,一招“金鍾罩身”,雙鞭舞動,将全身遮擋得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