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栾廷玉自離了梁山,打扮一番,曉行夜宿,半月間就到了登州地界。
栾廷玉行有一段路程,來到一座山前,覺得天熱,看看日頭,已在正中。去那山前林子裏,想尋個落腳處停歇。遠遠見有塊青石,上面有一位穿葛布短靠的漢子,面裏卧躺着,看不清面目。
見那人睡得香,也不好打擾,自準備尋一處樹蔭底歇息。這時候,忽然就起一陣狂風,飛沙走石,刮地遮天。栾廷玉有些吃驚,就心說道:“這風刮得有些古怪。”
話音剛落,耳邊一聲咆哮,就見從那半山腰裏,躍出一隻斑斓吊頸大蟲,如水牛一般粗壯,望那青石上就撲。栾廷玉見了,大叫:“好漢,小心!”将兵器取了,要戰那大蟲。
隻說那漢子正熟睡,吃這大蟲嘯聲一吓醒來,那人翻身,剛要揉眼,見一堆黑影撲來,不及多想,嘴裏啊呀一聲,側面翻跳一旁,起站那裏。這時才看清面目,卻是個大漢,也不過二十多歲年紀,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細膀闊。
那漢子定睛一看,見青石闆上,好一條大蟲正眈眈而視。怎個好畜生:
披毛渾身色金黃,四爪銀鈎透寒芒。閃電眼睛鐵鞭尾,血盆鋒牙滴血光。擺尾搖頭風雲動,伸腰展臂煙塵揚。一聲厲嘯驚霹靂,慌亂群獸盡潛藏。
這大蟲如此猙獰兇惡,小郎君卻是不懼反怒,指着那大蟲就罵:“好個野畜生,敢來攪擾小爺好睡!”那大蟲見他這般,又是一聲虎吼,後腿蹬地,兩隻前爪剪将過來。
那漢子看了,就屈蹲下身,半仰向上,候大蟲頂上過時,窺得真切,揮拳就打,腹心正着。大蟲吃打,落地後厲嘯一聲,将一條虎尾鋼鞭也似來掃,卻被漢子一把拽住。大蟲見了,回身就咬。那漢子躲跳過,猛地一個扯掄,便似個倒曳牛尾,将大蟲狠狠摔滾地上。大蟲吃痛,厲吼連連。
這一會功夫,林中早跑出來一人,一手雙股叉,一手弩箭。這人面圓身黑,兩隻腿上刺着兩個飛天夜叉,看着不同尋常。
想那大蟲也是個成了精的,接連在他手上吃虧,知道眼前這人不是個好對付的,地上滾了一路,起身就逃。
這後來的漢子哪裏能放過,見它要遁逃了,喝一聲:“好個畜生,哪裏逃!”後面追趕,栾廷玉擔心有個疏忽,也在後緊緊跟着。
鑽出幾處草叢,躍過幾片崗石,那大蟲到底是吃了幾回打,又要害處挨了拳腳,疼痛的厲害,逃走也不是十分快。剛出林子到了山澗前,就被追上。這大蟲準備跳過山澗時,那漢子見了,飛叉出手,正在那大蟲側腰上,一聲嚎吼,撲倒在地上,似一錦袋之狀,掙紮幾次不起。
隻見那漢子踏步趕上,跨身就騎坐大蟲身上。右手摁住虎項抵在地上,提起左手醋缽一般大小拳頭,腦頂上便打。
這漢子手上氣力卻着實不小,隻三兩拳,就打得那大蟲疼痛難當,悲吼一聲,拼命來掀,好去逃命。那漢子哪能教它稱了心意,shuang腿也發力,便似一道鐵箍,死死夾住了任你怎般跳颠,都是穩磐不動。
那大蟲見颠他不下,咆哮起來,把身底下土石都扒出兩堆,尖爪都磨平脫落。這漢子揪着大蟲頂頭皮毛,呵呵笑道:“讓你這畜生不開眼,合該讨打!”把個醋缽大小的拳頭掄圓了來砸。大蟲連連嘶吼,卻自作不理,隻是來打。打到三二十拳時,那大蟲卻沒了聲音,就見眼裏、口裏、鼻子裏、耳朵裏,都迸出鮮血來,氣也不喘,已是死于地下。
這漢子将大蟲打死,指着笑罵道:“你這畜生,惹誰不好,偏要來撩撥俺!自把命丢在這裏,真個活該!”
這時先前打虎的漢子,也走了過來,見傷了皮毛,于是說道:“這個卻不成了,等再有機會打個不傷的。做一張上佳的毛皮子,找匠人師傅硝制了,好與俺提轄哥哥做個見面禮!”說完就将那大蟲扛在身上,緩步而行。
原來登州城外一座山上有大蟲傷人,知府便令附近獵戶捕殺。
這登州山下卻是有兩個了得的獵戶,兄弟兩個,哥哥喚做解珍,兄弟喚做解寶。
弟兄兩個都使渾鐵點鋼叉,皆有一身驚人的武藝。
當州裏的獵戶們,都讓他第一。
那解珍一個綽号喚做兩頭蛇,這解寶綽号叫做雙尾蠍。
二人父母俱亡,不曾婚娶。
那哥哥七尺以上身材,紫棠色面皮,腰細膀闊;這個兄弟解寶,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身材,面圓身黑,兩隻腿上刺着兩個飛天夜叉,有時性起,恨不得騰天倒地,拔樹搖山。
這兩兄弟接了官府文書,不想隻用了兩日,便打死一隻大蟲。
解珍解寶這裏剛要走下山澗,就聽一聲爽朗贊歎傳來:“小哥好生了得!逐虎殺之,真是叫人佩服!”擡眼看,正是栾廷玉。
解珍先前得他善意提醒,心中就有感激,見他一路跟随,知他是擔心自己,更生好感。見是他一人,扛着大蟲來迎。
見解珍輕易就将這大蟲打死,恁地是勇武剛強,栾廷玉大是歡喜,也是想要真心結交。不等那解珍來到身邊,栾廷玉就拱手唱諾:“在下栾廷玉,見過兩位好漢!”
那解珍聽得他的名姓,啊呀一聲,面上露出十分喜色,也不顧得許多,将大蟲扔在地上,三步并成兩腳搶到跟前,納頭就拜,嘴裏道:“原來是哥哥當面,真叫人歡喜不已,小弟這裏拜見兄長!”
栾廷玉見他這樣大禮,慌忙問道:“好漢是哪個?如何就來拜我?”手上也不停,要來扶他。
那解珍堅持一個全禮,道:“小弟就是解珍,五年前和俺姐姐和孫家哥哥喜結連理,從提轄處聽過哥哥,兄長可曾聽說過小弟賤名?”
解寶在旁,也跟着哥哥見禮。
栾廷玉聽了,也是啊呀一聲,激動道:“真是解珍兄弟?快請起身說話。”趕忙把他攙扶起來。
把着他臂膊,左右端看仔細,又是贊歎道:“早就聽孫師弟說起,有兩個内弟,勇過虎豹。咱心裏不忘,隻是不得一見,甚感遺憾,今日天大驚喜,叫愚兄這裏和二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