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被王倫逼的有些進退兩難,有心硬撐過去,但看着王倫的眼神,和虎視眈眈的薛永,終究不敢,遲疑了一下道:“你這厮不要犯渾,我是不怕你的。”
話雖然這樣說,但語氣卻分明是不敢的。
王倫見狀,也不逼他太狠,喚人重新擺好桌子,拿過一副骰子。“薛大哥的賭賬,一把定輸赢,請在場的諸位做個見證,誰要反悔,人神共憤。客随主便,你說吧,怎麽個賭法。”
見王倫不再發難,穆春也松了口氣,他實在是被王倫剛才的眼神下了一跳。“那就賭雙陸。”
雙陸,以六粒骰子爲戲,同色爲貴,駁雜爲賤……
王倫點點頭道:“好,就雙陸,你先博!”說着将骰子墊在手裏,要是看的仔細,就能瞧出,他手上的一些細微動作。
穆春陰冷一笑,叫你看看爺爺的手段。大手将骰子捏的吱吱作響,而後往桌子上的青色海碗中一撒。
衆人早就被兩人剛才的鬥法,惹的興起,全都仔細的瞧着,唯恐遺漏半點,随着骰子在海碗中撞出清脆的聲響,衆人的眼神也随着骰子在不斷的變化,在等那骰子塵埃落定時,方吐出一口濁氣。
“這小遮攔,果然名不虛傳。”
王倫伸出脖子,往青色的海碗當中一瞧,穆春那厮擲出了四個五點,一個一點。
“你這瞧清楚了,這可是‘五心朝元’。”
穆春滿面的得色,身邊的手下也是叫嚣紛紛:“你是回家拿銀子,還是把胳膊留下,啊哈哈哈……”
薛永心中一歎:“沒想成運氣這般差,對方居然博出‘五心朝元’,罷了不就是一雙胳膊麽?舍了就是。”往前一步:“你們休要動我兄弟,不就是一對胳膊麽?俺賠給你們。”
王倫略微尴尬,也頗有些感動。“咳咳,這個我還沒博,誰說咱們就輸定了。”
“你這厮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看你能博個什麽?”穆春勝券在握,畢竟能擲出比‘五心朝元’還大的‘滿江紅’‘混江龍’幾率太小。
“就是,你還博個什麽?大丈夫痛痛快快的認輸,俺們還能高看你一眼。”
“快些個,難不成還要别人幫你出頭麽?”
“小子,你的胳膊看來今天是保不住了。”
穆春身後的一幫潑皮,紛紛指着王倫喝罵。
圍觀的衆人也紛紛搖頭,王倫這下子可是遇到了硬茬子,沒事你惹這個大蟲作甚?這江州一霸,又是誰都能博攔的?
王倫冷笑一聲,将自家的袖子挽起,自那青色海碗中,不慌不忙的将五例骰子一一撿起,不屑道:“你們就這麽認定我輸了?”
“都到了這般時候,你還要怎的?”穆春得意問道。
“既然這樣,咱們加加賭注怎麽樣?”王倫此言一出,衆皆嘩然。
“你這是要做什麽?”
“這厮是不是傻了?都這個時候,還要添加賭注。”
“王家兄弟,不可。”薛永低聲吼道。
王倫擺了擺手,不叫他們說話。
“你莫非真的要賭命?”穆春緊張的問道。
王倫不屑道:“賭命?你配麽?”說着掂了掂手裏的骰子。
王倫将自家的玉佩摘下來,丢在賭桌上:“這是我家的寶貝,你看看能作價幾何?”
穆春也是個識貨的行家,拿眼一打,知道這玉佩是上好的物件,點點頭道:“看你也是豪氣的,就作價二百兩,你看如何?”
“成,既然如此,我就加上這玉佩,若是我赢了,我這兩條胳膊外加這玉佩都是你的,要是你輸了,免了我薛大哥的賭債,然後跪下叫我三聲爺爺,再給我薛大哥賠禮道歉,怎麽樣你敢賭麽?”
“賭,跟他賭。”
“哥哥,咱們怕個他作什麽?賭,就跟他賭。”
“哥哥,這小子也太猖狂了。”
王倫話音剛落,穆春身後的潑皮便扯着嗓子喊道,在他們看來,這不是送上門的無本買賣麽?
穆春雖然不明白王倫爲什麽這樣做,但是他對自己是頗有信心的。
“好,我就跟你賭!”
王倫拿手摸了摸鼻尖,指着小遮攔穆春,嘿笑一聲:“你看好了!”話剛說完,右手潇灑一揮,将手中的骰子全都撒在青色的海碗之中。
扔完之後,王倫看也不看,隻任由那骰子在海碗之中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有心急的,薛永、玳安,并周圍穆春身後的一衆漢子,都扯着脖子往裏看,眼睛眨也不眨,唯恐落下了什麽。
穆春面色平靜,看着王倫。嘴角邊挂着冷笑,他便不信王倫能玩出什麽花樣來。隻是王倫也同樣這般看着他,滿面的雲淡風輕,莫非這小子真有幾下子?正在穆春疑惑間。
碗中的骰子塵埃落定,登時衆人無言,全場一片的寂靜。
“直娘的,莫不是見了鬼?”
“這厮端的好手氣!”
怎麽會如此?穆春大眼一瞧,眉頭皺起,而薛永抽了抽嘴角之後,狠狠的在王倫的肩膀上砸了一拳,開口大笑道:“居然是五個六?”
五六爲尊,号爲‘混江龍’,雙陸中再也沒有比這個還大的了。
“沒想到王倫哥哥還有這般的手藝,當真是赢得漂亮。”
石秀在旁輕輕吐了一口氣,還好諸天神佛的保佑,讓俺家哥哥渡過這一劫。
“那個誰,俺家哥哥赢了,你待如何?”
王倫的這一手,誰也不曾料到,穆春面色黝黑,雙目微閉,悄悄的給身邊的心腹打個手勢。
“呸,你這小子什麽時候有了這般的本事,定是你這厮耍詐。”這幫潑皮的手段是耍慣了的,隻穆春的一個手勢,便有人出來跳腳。
“就是,就是,這局不算。”
“這厮定然是耍詐,要不然怎麽能博出‘混江龍’?”
“呸,狗殺才,你那隻眼睛見我家哥哥耍詐?”史進可咽不下這口氣,昂着脖子,扯着嗓子就和對方吵嚷起來。
“就是,願賭不服輸這是哪裏的道理。”有那好事的,開口幫襯道。
一時間,擂鼓篩鑼,吵嚷一片。
而王倫卻淡淡的一聲也不吭,拿眼斜瞧着穆春,眼神裏似笑非笑。
吵了半響,許是聽的煩了,王倫在桌上敲了幾下,“穆春,咱們可是賭完了。”
“你待怎地?”穆春雙手環抱在胸口,陰沉着臉,誰也瞧不出他現在心裏所想。隻是他知道,自己現在絕對不能真的跪下,一旦自己跪下,不說面皮丢的幹淨,而且自己的辛辛苦苦積攢的名氣便會一散而空,到時候誰還怕他。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古今同理,這是剛才你說的話,你說我要怎的?”王倫毫無懼意的與穆春對視。
“做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你可不要逼我。”穆春有些咬牙切齒,要不是被衆人圍觀,且又輸了賭債,他當真想一拳砸在王倫那似笑非笑的臉上。
“留一線?呵,方才是誰要斬了薛大哥的手,又是誰要留下我雙臂,姓穆的,我隻問你一句,願賭服輸否?”
穆春被王倫逼得一時無言,狠了狠心思道:“大家都是江湖好漢,今日你且賣我個薄面,俺出些銀子賠情,權當這位薛大哥的湯藥費就是了,日後大家都是兄弟,你看如何?”
“銀子?兄弟?”王倫問道。
“你說個數吧。”穆春道。
“呵……姓穆的,銀子我不缺,兄弟你不配。”王倫高昂道。
穆春被王倫這一句,堵得臉色青黃不接,一陣青一陣紫。好你個小子,竟如此折辱某家,今天不給你些顔色瞧瞧,你還當某家好欺負。
将桌子一掀,就要動手。
正将要發作之際,忽然聽得有人說道:“吆,這是誰這麽大的陣仗,你們聚了這麽多人是要造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