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橫空越過水面,早搶上王五這條船來。
跳上船上這人卻是與那劉姓漢子一同來的。
王倫看那人時,六尺五六身材,二十八九年紀,三柳掩口黑髯;頭上裹頂青紗萬字巾,掩映着穿心紅一點髾兒;上穿一領白布衫,腰系一條絹搭膊;下面青白袅腳多耳麻鞋;逐波踏浪端的好風采。
王倫心中暗暗喝一聲彩:"好身手!"随即微笑道:"兄弟來得遲了一步,這裏的人已經傷了!"
這渾身雪白的漢子是聞着風中的血腥味兒來的,隻怕有人折在水中。隻是他過來的時候,這裏甚麽事都已經完結了,再不需要他來路見不平。
四下裏看了看,當他看到那一包裹還散亂在船闆上未曾收拾的金銀财寶時,雖然一愣,但馬上一目而過,更不留連。
王倫冷眼旁觀,暗暗點頭。這漢子揚了揚手裏抄着的分水蛾眉刺,問道:"這人被你做啦?張旺在何處?"
王倫抱拳道:"我久聞這揚子江上有截江鬼張旺和油裏鳅王五兩個,殺人越貨,傷天害理,今日正好有事前來,就順便設個局,打算将這二人除了。"
那邊劉姓漢子也過來了,聽着肅然起敬,收了兵器,抱拳道:"原來哥哥是江湖上行俠仗義的豪客。小人方才誤會了,言語間多有沖撞,還望恕罪!"
"甚麽話?劉兄雖誤會,到底還是趕來救我,這份心意在下感激不盡!"
王倫放下闆刀,看向雪白漢子道:"王五已然授首,且随我去看張旺下場!"
老母生病,那雪白漢子到建康府求醫。正好遇見發小劉姓漢子,得知揚子江有人爲惡,便打算爲民除害,不想王倫捷足先登。
這時聽了王倫言語,于是道:"這二人行船害命,連累我兄弟的生意也差了,正要親手除害!"
王倫接着扯篷拔篙,轉舵搖橹。這些勾當,都是在梁山泊操演水軍時做熟了的。那雪白漢子看着,也不由得暗中佩服:"原來這位哥哥還是水上的慣家!"
殘陽鋪水,半江紅如血染。
行不多遠,早與石寶、花榮、馬靈彙合。那往日威風八面的張旺早被石寶擒住。
王倫來到張旺面前,問道:"截江鬼,你做這一行,可傷了不少無辜的性命了吧?"
張旺被王倫伸手在穴道上一搭,渾身疲軟,早沒了掙紮逃走的力氣,隻得死了,慘笑道:"原來好漢早知道我截江鬼張旺的底細,今兒是特意來釣魚收拾咱家的!老子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便死也夠本兒了!"
這張旺雖是黑道的人物,卻也硬氣。
王倫接着又問道:"可後悔麽?"
張旺喃喃地道:"老子爹也罵過,娘也打過,兄弟也殺過,出色當行的粉頭也睡過,幾貫村鈔也狠狠地使過,也不枉活人一場!有甚麽後悔處?"
那雪白漢子聽了張旺言語,心道原來這厮早料到今日!隻是雖然硬氣,手段卻惡劣,辱沒了我等張姓人。
那邊王倫聽了張旺言語,一聲冷笑:"果然是積祖過來的勾當!你們這些江匪,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張旺瞪眼道:"少拿秀才的話來謊我!俺是粗人,要殺便殺..."
石寶押着張旺,便把闆刀往張旺肩上一按,喝罵道:"好了,低頭受死吧!脖子抻長些,免得一刀砍不下來,零碎受苦。"
張旺便單腿打千兒,跪在船邊,面向大江,梗着脖子道:"二十年後,俺又是一條好漢!"
石寶笑道:"憑你也配說'好漢';二字?"
闆刀一揮,驚虹在斜陽中一爍,張旺人頭劃道弧線直入江中,王倫跟着飛起一腳,把即将滿腔噴血的屍體也踹了下去。
閑事已了,王倫擲刀于船,坐在舷邊呆呆地望着半江瑟瑟半江紅,心中卻沒半分快意。
張旺的屍身處,泛起淡淡的水紋,卻是被先前王五鮮血引來的魚鼈都來品鮮,圍着張旺屍身的頭頸斷茬處接喋,慢慢雕琢出一縷縷蕩漾的肉絲。
那雪白漢子看了張旺下場,心道:我雖然也稱霸江上,但是并不胡作非爲。否則怕也不有替天行道的好漢來尋我!
想到此處,這雪白漢子不由想起哥哥,看着王倫心道:幸好我與哥哥都不曾做得傷天害理之事!
這時天水蒼茫,斜陽返照,四下裏水鳥噪聲盈耳,鷗起圓沙,鹭盤遠勢,鱗甲泛波,雖然萬物翔遊于眼界之中,但極目反而更覺遼闊。
花榮看看天色,急忙向王倫道:"哥哥!時辰不早了,快些上岸吧!"
那雪白漢子聽了花榮之言,也看了看天色,向王倫道:"在下還得趕着往建康府裏去幹事,咱們青山不老,江水長流,再會了!"
繼而轉頭看向劉姓漢子,又道:"懇請劉兄前方引路如何?"
劉姓漢子把胸脯一拍:"都在小弟身上!"
得了劉姓漢子答允,那雪白漢子縱身下了王倫的小船,一眨眼間已然飄過水面。
動作潇灑自如,行在水面如履平地。
石寶剛劃得幾槳,王倫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回頭叫道:"還沒請問兄弟尊姓大名?去建康府何事?"
花榮也看出那雪白漢子水上功夫了得,身手俊俏,有結交知心。跟着說道:"我等也是過江,路過建康地界,不如一路同行。若是有事也可說出來,也許我等幫的上忙!"
那雪白漢子見王倫與花榮問詢,也不遮掩,直言道:"小弟是江州人士,姓張名順。隻因家母身體抱恙,要到建康府求安神醫治病!"
王倫聽了張順之名,喜上眉梢。再聽得張順的事情,竟然哈哈大笑起來。
"要找安神醫,何必舍近求遠,自去我梁山最好!"
張順說出老母生病,卻見王倫發笑,隻待發作。卻不料王倫說出梁山名号,又點明安道全就在梁山,這下又驚又喜。
"張順施禮了,還未請教哥哥大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