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方才大家入席說話,席間自是好一番觥籌交錯。張青嶽父孫老英雄也是高興,便要開懷暢飲,與林沖嶽父張提轄,王倫啓蒙師傅孫夫子坐了一起。
孫二娘來勸,卻直說無妨,難免就多吃幾杯,熏熏醉了,自回房舍休息。孫二娘前來拜安,卻見老父親側趴在床榻上,面上盡是汗,呼吸粗重。慌地上前,以手搭額,卻燙手的緊。
孫二娘焦急問話,老英雄直說後脊疼痛難忍。孫二娘就趕忙掀起衣衫去看,不禁啊呀驚叫出聲。原來老英雄後背傷患那裏,生了好大一個鏊子,黑紫的吓人。孫二娘見老父痛苦,一時也是慌措,喊哭出聲。
聽得他這裏動靜,大家都來探看。見老英雄背上病重的厲害,張青忙下山來請神醫安道全。
王倫關心老英雄安危,開口詢問是何疾症。"可知孫老英雄何等急症?"
張青滿頭大汗,說道:"小人也不知是何疾,想來非癰即疽。"
王倫搖搖頭歎道:"癰疽有多種,不敢胡亂治療,若醫不對症,反害人命。我随你去找安神醫!"說完當先而行。
見張青失魂落魄,不知該如何是好。王倫于心不忍,安危道:"你也莫喪氣,安神醫這天下也有名的聖手,料來藥到病除?"
安道全自有醫館在梁山上,平時也帶些學徒。幾人走到一條陋巷,遠看到許多人都在那裏卻是梁山家眷求醫問藥。人群中有個中年男子,作儒生打扮,正在門前舍藥。甚模樣:
三秋古月貌,四季勁松形。一橫飛眉,顯襯雙星明目;三绺飄髯,掩映四字丹口。方巾長衫,擺絲縧儒門風采;玉杵石舂,搗草木杏林氣息。體清骨秀美儀容,氣靜神閑好影象。
王倫之前也與安道全見過,這時指向那人,對張青道:"兄弟快來,那位就是神醫,咱們這就前去相見。"
張青看那安道全所爲,就知他是個仁義愛民的,是以他心中雖急,卻也怕沖撞路人,失了禮數,惹得神醫不喜。小心分開衆人的同時,嘴裏連連道罪。近得身前,看着安道全,納頭便拜,嘴裏隻說請先生救老父親性命。
說起這安道全,可着實不凡,攻讀詩書經傳,學得先人精言妙義。習得好拳腳,槍棒使得精熟,難得一副仁憫心腸。幼時聰慧,翻看諸般醫籍藥典,皆記心上。等到長成,自悟出許多岐黃療理之法,試與人治疾,多是愈好,一時佳談。
時有兩位醫國裏的高人,聽聞其事迹,前來探看,一見就大是歡喜,傾囊傳授。二人草木之方、針灸之術,安道全也悉數學全。從此内科外科,盡皆治得。行醫鄉裏,萬無失一,以此遠近馳名。
安道全當時見有人伏拜,慌忙上前,要把張青來扶起。這時王倫跟上,也是身前唱個肥喏,道:"神醫一向可好?梁山上下全賴神醫妙手回春。"
安道全雖一向沉穩,但眼下張青在拜,寨主王倫也來作禮,一時間也弄得手忙腳亂。安道全也不顧得别個,趕緊回禮拜謝。"寨主但又吩咐,安道全責無旁貸!"
王倫兩個把他來扶,安道全也趁時請起了兩人。因仍有百姓門前等藥治,隻得先把二人請進裏面。對王倫二人說道:"請寨主這裏安坐稍等,待我把外面事處理完畢,再來說話。"
王倫道:"神醫您自去忙事,不必理會我們,我們這裏靜等就是。"
張青雖然着急,但是同時求醫問藥,也要分先來後到,隻好坐下。
安道全道聲得罪,去外面繼續行醫散藥。不過許久,把事情忙完,複回内裏,對王倫二人拱手賠罪道:"醫事纏身,未曾招待。失禮之處,還望勿怪!"
張青忙道不敢。直接将孫老英雄患病之事,一一告訴了。後說老英雄背生瘡癰,特地來請神醫。
這時就見張青離座,下廳就拜。
安道全慌忙來扶他,扶他不起,嘴裏連聲道:"張頭領快請起,這般大禮,在下可生受不得!"
王倫就來和安道全一起,将張青請起。安道全道:"老英雄遭受病患,,如今得聞,焉能閑坐不管!二位請稍等,我這就收拾一番,走一遭!"
張青聽得,心裏歡喜,當時便捧出百兩蒜頭金,道:"有勞生意先生,來時匆忙,不及多做準備,些許金銀,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安道全忙道:"這是作甚?把這些與我,生生把一腔義氣看短了!"
張青道:"神醫高義,自是感激不盡,并無絲毫看輕先生的意思。一點薄禮,暫表心意,望勿推卻。"
安道全仍然搖頭,說道:"此去救人,一者救死扶傷乃我等本分,二來老英雄是天下義士,他有難處,自當效力。三者我等梁山兄弟,自當相互扶持。非是爲了金銀,快請收回!"
張青堅要請安道全收下,安道全如何能要,二人在那裏再三推讓。
這時王倫說道:"神醫不必推卻。一來是他的一點心意,二來,神醫這裏時常免費施藥治病,藥物多有短缺。這些金銀正好用來購買藥材,送與窮苦人家,也算爲百姓盡些綿薄之力。"
安道全見聽,隻得說道:"也好,那我就愧領,先放這裏,但有機會,我就将之散與貧寒人家,也是我梁山一件善行義舉。"雙手接過,放在廳中櫃上,請他們稍候片刻,他去準備一二。
張青百般感謝,安道全也隻說是小事,不必如此。自去後面,将金針銀線、割刀剜鏟等物收放藥箱,張青自接過,身上背了。
行不一刻,到了孫老英雄門前,隻見孫二娘翹首以望。
見了張青同王倫、安道全過來,面色戚然迎上,說道:"阿爹如今神思昏迷,水米不吃"
衆人聽了,大驚失色。張青這裏聞說,更是一陣目眩頭昏,悲呼一聲,淚作雨下。安道全忙問道:"老英雄皮肉血色如何?"
孫二娘泣道:"面容枯金,背心紅腫,疼痛不止。阿爹那般剛強,也忍受不得,每時呼喚,性命隻怕早晚難保。"
安道全聽了卻舒了口氣,道:"既這樣,大家不必着慌,且看我手段。"
安道全進屋,爲孫老英雄診脈,孫二娘侍立在側,滿目憂心。就看老英雄卧躺在榻上,臉上汗雨而出,人事不知,隻口内痛苦shenyin。
王倫與林沖也等候一旁,靜候消息。
見安道全望聞問切之後,孫二娘急聲問道:"先生可是能治得?"
安道全道:"若是肌膚枯黑,失了感覺,便是有不妙;眼下身體皮肉腫紅,老英雄尚知苦痛,這病也能醫治!"
張青、孫二娘忙拜道:"還請神醫早些去了家父的痛楚!"
安道全扶起二人,說道:"自該如此。"
回頭見王倫面色沉凝,安道全就說道:"寨主休慌,老英雄身軀雖見沉重,但脈息急而不亂,尚無大礙。待我究看一二,也好用藥。"
王倫聽了,色稍見緩。
安道全搭手把老英雄後背露出,就見碗口大小一個螯癰。也有膏塗,知是爲抑控病情,患處并未潰爛。藥箱裏取了割刀,癰上點開一個小口,用手輕摁,有黑紅瘡血流出。
安道全一邊施爲一邊道:"幸好眼下趕回,若再晚個三五日,怕是就頗要費些周章了。"
林沖見說厲害,想起老嶽父也是老邁,于是問道:"敢問神醫,卻不知這是何病症,恁地是難治?"
安道全道:"應是老英雄先染風寒之疾,不曾大好,舊傷在身,又使濁氣侵體。若是當時靜養,七八日也可安愈了。隻是貪吃烈酒,淘空了精力,以緻邪毒侵神,又不注意,才使得諸症并發。"
孫二娘聽得眼中,忙問道:"先生莫怪奴家無禮,阿爹他病得這般嚴重,可能治好的徹底?"
安道全笑道:"弟妹但管把心放下,不是安某說口,隻在十日之間,便要老英雄複舊如初。"
衆人見說,一齊便拜。張青夫婦更是大禮相謝。
安道全不作客套,先把毒血放盡,使金針刺穴,艾焙引出毒氣,然後取來一個密封竹筒打開,滿室松木花草清香,用藥匙鏟出一匙紫色藥膏,背上敷貼塗勻,又開一劑藥煎服了,疼痛立減,熟睡過去。
見效用不凡,衆人大是佩服。老英雄安睡正香,不好打擾,就相請去外間。張青夫婦心中大定,又把許多感謝的話來說。
安道全笑着回禮,又取來一份藥草,教研碎了,用新鮮青竹筒盛了,加水米熬煮成藥粥,老英雄醒來好用。
衆人都來幫手,一番忙碌後。期間老英雄醒過一次,胃口已開,藥粥都吃了。衆人見了,歡喜喜直到半夜,才各去休息。
安道全就留在張青家裏,觀察用藥。一兩日,癰腫消去,膚體滋潤。三四日,飲食漸好,也得慢走。不過七八日,瘡疤自脫落,飲食複舊,奔行如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