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厮那裏是什麽孟州富商,分明是北門外十五裏安樂村的閑漢白勝,在江湖上有個名号,喚作白日鼠,生最好賭錢。”
何濤冷冷一笑道:“白勝,說吧!說出你等在黃泥岡上、赤松林中幹的好事,供出你的同夥,爺爺我會在府尹相公那裏爲你求情,放你一條活路。”
“悔不聽晁蓋哥哥和娘子之言,以緻有這般下場。”白勝暗暗叫苦,卻是抵死不認。
“官爺說哪裏話?莫不是抓不到賊人,便拿小人來充數?小人正是白勝,隻因爲娘子不喜賭錢,我這才假冒孟州富商的。”
何濤搖頭道:“白勝,沒想到你倒是個鴨子嘴,這種時候還是硬的。你既是個閑漢,哪裏來的銀子參加賭王大會?你不會說的撿來的吧?”
白勝心一橫:“小人的銀子正是在路上撿來的。”
“撿來的?”何濤拉過一個包袱,拿出白勝押在賭場内的一包金銀珠寶道:“這些金銀倒還罷了,可是這些珠寶正是大名府梁中書所失的生辰綱贓物,你還有何話說?”
白勝見事已至此,隻是悶着頭不作聲。
何濤被撩撥得大怒:“進了何某這緝捕廳,縱是鐵人也得給我開口!來呀,與我大刑伺候!”
左右連聲應着,便将白勝吊在正梁上,用蛇皮鞭蘸了水來打,直打得白勝皮開肉綻,鮮血迸流。
白勝緊咬着牙,死也不出一聲。
何濤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拿出一把剔骨刀,幾刀削光了白勝的頭發。
白勝睜着眼睛盯着何濤手裏的刀子,心裏也在抖着,他不知這個天殺的在剃光了他的頭之後還要做什麽!剛剛的鞭刑,差點讓他供出其他人來。
隻見這時何濤在閃亮的刀刃上沾了好些涼水,便朝着無法動彈的白勝頭皮上割去。
“啊……”一刀下去,撕心裂肺的喊聲就傳出好遠,在刑室與大牢之内回蕩着。
何濤的折磨沒有将白勝弄死,他很有分寸。
白勝還在喘着粗氣,三番五次的冷水潑醒,又三番五次的暈倒,剛剛開始的疼痛讓他感覺撕心裂肺,這會兒卻是感覺有些适應了。可喊聲卻是在刀子割下去剃皮時還會響起,讓人聽了感覺到毛骨悚然。
漸漸的,白勝沒了知覺,再次暈倒。
“沒想到這厮倒還有一身的硬骨頭!”何濤嘟囔一句,吩咐人在白勝身上塗滿了蜂蜜,而後他将裝着螞蟻的盒子打開。
一隻隻的螞蟻,聞了蜂蜜的味道,都爬上了白勝的身體。在他的傷口上,大口啃咬起來。
“白勝!其實,我早就知道主謀是郓城縣東溪村的保正托塔天王晁蓋,快告訴我,還有哪些同夥?”何濤誘導着白勝,他要将打劫生辰綱的七人一網打盡。
“如若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了!”
百爪撓心的痛楚,讓白勝在迷糊中有了感覺。他聽了何濤的問話,眼睛一眨一眨,呲着牙滿是嘲諷。
“晁蓋哥哥不會放過你的!”精神恍惚的白勝,到底漏了一絲破綻。
“哈哈,有你這話就足夠了!”何濤看了一眼記錄案情的文書,吩咐道:“你等馬上去抓捕這厮的婆娘,一定要将贓物找到!”
眼看天sè已黑,何濤怕打壞了白勝,就讓人連夜去安樂村把白勝婆娘抓來,再做道理。
“隻要有了贓物,可謂人贓俱獲。再去拿住晁蓋,一切便水落石出了!”何濤看了看手上的鮮血,嘀咕了一句,心道這次破獲生辰綱,自己怕要升官發财了。
于是将白勝戴上二十斤重的死枷,押入死囚牢,親自去禀明濟州知州。
等到二更天的時候,外出打探消息的宋清回來了,進門就對宋江道:“哥哥,白勝真是此次劫取生辰綱的一個。主謀你我都認得,還與您也是交情不淺。”
“是哪個?”宋江吃了一驚。
宋清輕聲道:“不是别人,乃是東溪村的托塔天王晁蓋。”
“怎麽會是他?”宋江心裏遊移不定,俄而又想,也隻有像晁蓋這樣的人物,才能做出此等大事!宋江揮了揮手,讓宋清暫去歇息。
當屋内隻有他一人時,宋江臉上已是堆滿了笑,喃喃自語道:“真乃天助我也!如果宋某親自到東溪村給晁蓋報信,他還不感激我一輩子?以晁蓋的威望與能力,此番事發之後,必定要嘯聚山林,幹一番大事。”
“這樣,宋某明着用人時有朱仝、雷橫,暗地用人時有托塔天王晁蓋與他的兄弟們。用錢之處,自有祝家莊和新認識的西門慶接濟。真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脫吏入官指日可待也!”
當晚,宋江歇息一番,做着美夢不提。
第二日,天剛剛放亮,濟州城的大門已經開了許久,及時雨宋江才帶着宋清出了濟州城,不緊不慢地往郓城縣而去。
宋清心裏有諸多疑問,忍不住問道:“哥哥,兄弟實在不明白,既然要去給晁天王報信,爲何不快馬加鞭?如此慢吞吞的,隻怕等我們趕到東溪村,晁天王已經落入了何濤之手了。”
“不忙,不忙!吃不了熱豆腐。”宋江騎在馬上,淡淡道。
隻有兄弟兩人,宋江樂得提點兄弟一二。
“我這樣做有兩個原因。其一,何濤雖然做了多年的三都緝捕使臣,但據我所知,他沒有去過郓城,并不熟悉那裏的地理,而差人們辦要緊的案子,往往還要知會當地衙門一聲,這樣才能夠萬無一失。如此,中間便有許多關節要走,一定會耽誤工夫。”
“還有,本縣的兩位都頭朱仝和雷橫向來與晁蓋交好,此番肯定會做個順水人情。派人報信他們雖然不敢做,但拖延時間的事還是會做的。而我等去的早了,顯得事态并不緊急,去的晚了,則于事無補。所以,要去的不早不晚才恰到好處。”
宋清聽了哥哥言語,心中歎服,說道:“本以爲報信隻是一件小事,沒想到中間還有如此多的門道。”
“事情本無大小之分,隻要運用得當,小事也能變成大事,大事同樣能變成小事,而許多大事都是因小事而起。這些,你要記牢了。”
宋江和宋清一路上邊走邊聊,待趕到郓城縣時,知縣相公還沒有理事,何濤等人果然還在縣衙前焦急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