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晨,鄄城外來了香車三座,内庫銀錢,禦書丹诏,龍亭内安放。
一支長隊,一齊簇擁着而行。
前面馬上,打着禦賜的銷金黃旗,金鼓旗幡隊伍開路。
行了約有十裏路,早有迎接的山棚,隻見上面結彩懸花,下面聲效鼓樂,迫道迎接。
到了城門處,又有結彩山棚。前面望見香煙接到,鄄城縣令與縣尉、師爺、押司、捕頭等一衆吏員衙役恭候多時。
王倫看着馬上被一群官吏圍着的許貫中,輕笑一聲,“呵!還是這欽差威風!”說罷,帶着廣惠和馬靈回轉酒樓。
日前,王倫接了許貫中口信,說要到鄄城起運花石綱,叫王倫過來一叙。王倫與許貫中也有半年未見,便帶着廣惠兩人過來。不過看着架勢,許貫中怕是要忙一陣了,暫時沒機會與自己相見。
鄄城縣令正七品,僅比許貫中這個從六品的起居舍人低一級。然而當鄄城縣令面對欽差,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鄄城縣南門,看着黑壓壓的一片人頭,許貫中面色一變說道:“本官不過奉命辦事,如何能讓縣衙衆人等候在此,勞師動衆?”
縣令善于阿谀奉承,連忙說道:“我等食君之祿,自當分君之憂,忠君之事!還望大人給下官一個機會!”
許貫中明白縣令的意圖,于是說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還請縣令大人移足驿站。”
如今許貫中是欽差,縣令自然盡心侍奉,殷切的說道:“大人到了鄄城,下官身爲一方父母官,怎能不盡地主之誼?還請王大人給下官一個機會!”
許貫中見此,也沒有推辭,說道:“煩勞縣令大人帶路!”
少半個時辰,許貫中等人來到一座院門外。縣令引進門,介紹道:“這是下官的私宅,還請大人莫要嫌棄簡陋!”
鄄城縣令的這套私宅雖無極盡奢華之處,但建築格局卻十分雅緻。整座大宅以一口水塘爲中心,水塘之上廊橋穿梭,連接正房、廂房與耳房,至于内宅,外人禁止進入,故不得而知。
許貫中沒有時間品味鄄城縣令的這套私宅,徑直來到書房。
如今許多人因爲花石綱升官發财,這縣令也起了心思,對許貫中說道:“花石綱沉沒之地,是本縣的董口鎮。當年花石綱沉沒之後,朝廷曾派人實地勘察,準備将其打撈。然而無奈黃河水渾,水下更是暗流湧動,最後隻得暫時擱置此事。”
明白縣令的心思,許貫中毫不客氣的直接說道:“打撈花石綱所用錢财我已全部帶來,整整五千兩白銀。你是鄄城縣的父母官,如何招募人手,想必不需本官操心了吧!”
縣令伏低做小,抱着胸脯道:“大人隻管放心,下官必當全力以赴!”
這縣令畢竟是父母官,調動勞役最好不過。許貫中看向縣令,又囑咐說道:“明日在黃河邊搭建一座營寨。而後将打撈花石綱的計劃告知各鄉各寨,招募本地鄉民前來差遣。告示中寫明報酬豐厚!”
聽了這報酬,縣令想起一事,對許貫中說道:“無需大人耗費太多,下官隻要派出一隊衙役,到時稍加恐吓,不怕他們不聽話。事後大人再拿出些許錢财聊表心意,不僅能赢得名聲,更能剩下不少錢财。”
許貫中心中憤怒,反問:“水下勾當是否千難萬險?”
縣令想了想,答道:“确實兇險。”
“既然水下勾當是拿命換錢,咱們若是随意克扣他們的錢财,與草菅人命有何不同?”
縣令見許貫中發怒,卻也不敢違逆,應道:“大人英明仁慈,下官受教!”
許貫中不愛糾纏,繼續說這次的任務。“據殿前司記錄,花石綱形體龐大,漕運司所有類别的船隻都不能穩定承托。你速在附近所有的船廠張貼告示,讓那些船匠前來鄄城縣效力,報酬從優。”
停頓了下,許貫中下了死命令說道:“我給你三天時間招募力士、船工,事成之後,皇上面前我定然忘不了你的功勞!”說完打開了徽宗賜予的折扇。
禦扇呈現在眼前,縣令感到空前的壓力,連忙說道:“下官立刻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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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許貫中瞞過随從,悄悄出了門,直去找王倫。
王倫栖身的酒樓,許貫中與王倫相對而坐。
“你出使遼國,結果如何?”雖然許貫中早就有書信告知了一切,王倫還是當面問了句。
想起遼國的經曆,許貫中笑着回答道:“如你所教,耶律延禧看了我幾個戲法,大喜過望,竟然要拜我爲師。而後我因勢利導,點播了幾句遼國情形,他便欽服不已!”
“耶律延禧便是孩童一般,最愛玩鬧。你投其所好,建立關系再好不過!”說着,王倫看了一眼許貫中道:“如是等女真與他開戰,你先前對他的戰争預測也應驗了,他還不把你奉爲神明!”
許貫中聽了,苦笑一下,道:“若是到那時,他要來大宋請我去大遼助他,當今官家還不把我當做叛徒。”
王倫想着許貫中在朝堂做内應的身份,笑道:“你如今不也是!”
開了個玩笑,王倫又囑咐許貫中道:“兄弟與耶律延禧建交,也是爲了以後宋遼出使方便。不過,大宋朝堂的動向才是重中之重。”
“這我曉得!”許貫中答應一句,然後道:“這次皇帝老兒派了我打撈花石綱的差事,等任務完成也就邁進五品官行列了。”
在大宋,五品官就算高級官員了,可以衣绯。以許貫中三十出頭的年紀,可謂平步青雲。
聽了許貫中這話,王倫指着他道:“如此,你可要當心小人暗箭。”
許貫中也知道自己橫空出世,成了官家眼中的紅人必然有人嫉妒。此時他與蔡京、高俅等還是不能相比,怕被攻擊。得了王倫提醒,點頭道:“這個我以爲醒得,等辦完這差事,我便回東京,結交幾位清流。”
王倫聽了,便把禦史崔靖,鄭居中,禮部郎中趙鼎幾個名字說了。至于許貫中能不能與這些人搭上關系,那便要看許貫中的手段了。至于太尉宿元景、韓忠彥等重臣,王倫倒是沒說,想來許貫中也知道這兩人,自會接近。
兩人又聊了一會,想起花石綱的事情,王倫直接問道:“你怎認定有可能将花石綱從水中打撈出來,重新運到東京?”
許貫中不假思索,說道:“沉船之地位置有人标記,水不算太深。船隻、人手配備齊當有七八分把握!”
見許貫中并無十分把握,王倫便道:“既然如此,明日我陪你先去探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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