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黃泥崗丢了生辰綱再回不了朝,聽得曹正說二龍山是個好去處後,想的也是奪來安身立命,而不是像林沖、魯達一樣去入夥。
不過在王倫看來,楊志不夠果敢,做起事倒未必如林沖、魯達可靠。
押送生辰綱前,楊志便在梁中書面前說過号令的事情,也算有見識。
梁中書也信任他,讓老都管和虞候都聽楊志的,但是到了路上,楊志卻又畏懼老都管,任他一路譏諷,惹得衆軍漢對他愈加不滿。
到了黃泥崗,更是被老都管說的改了主意,讓衆人買酒吃,結果葬送了他在官場的最後機會。
若是換了魯達時,恐怕會早早對老都管喊一聲:“閉了你的鳥嘴。”
愛惜楊志是個人物,王倫直接開口相邀,指着林沖對楊志道:“你看林兄弟,他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喚做豹子頭;因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把他尋事刺配滄州。如今也新到這裏,可見朝廷昏庸。卻才制使要上東京勺當,又是有罪的人,雖經赦宥,難複前職;亦且高俅那厮見掌軍權,他如何肯容你?不如隻就小寨歇馬,大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同做好漢。不佑制使心下主意若何?”
果見王倫相邀落草,楊志提了精神答道:“重蒙衆頭領如此帶攜,隻是酒家有個親眷,見在東京居住。前者官事連累了,并不曾酬謝得他,今日欲要投那裏走一遭,望衆頭領還了灑家行李。如不肯還,楊志空手也去了。”
王倫隻得又爲他分析一番,說道:“你們一行十人承擔花石綱,唯有你失蹤,那麽剩下的人必定将責任推到你的頭上。花石綱之事,天下震動,你卻不是敗壞了将門名聲!”
林沖這時也在旁幫襯王倫遊說,“楊指使,如今世道黑白不分,我等均無用武之地,平白爲虎作伥還不如落草逍遙!”
“灑家清白姓字,不肯将父母遺禮來點污了,指望把一身本事,邊庭上一槍一刀,博個封妻蔭子,也與祖宗争口氣。”楊志稍顯沮喪,但是想起楊家的列祖列宗,還是抱有希望,一個勁道:“不當如此!不當如此!”
北宋是一個軟弱的朝代,地方官府幾乎沒有軍事實力。在宋徽宗年代,民變紛起、外敵雄立。中央擁有龐大的軍隊,軍費驚人卻戰鬥力低下。這樣就給匪徒們從事有組織的非法活動帶來了方便,甚至提供了“機遇”。
魯達、林沖、楊志、宋江等人,從朝廷的軍官、小官吏出身,他們對大宋的官制了若指掌,對大宋的軍事力量也很明白,所以他們在落草前的猶豫隻是“灑家清白姓字,不肯将父母遺禮來點污了”。而不說什麽“刀口上舔血的生活,長九個腦袋方夠”,他們不會高估暴力活動受到制裁的風險。
從楊志此言中可以看出,梁山好漢并不對朝廷抱有恐懼心理。“匪自官出”是一個有趣的特點。與此相關,《水浒》中的匪徒對于法律和國家權力仍然懷有認同感,甚至是抱着一種崇敬的态度。梁山上的匪徒們對自己的定位,從對不公正社會的“複仇者”,變爲“替天行道”、維護正義的“執行者”。
奇特的是,作爲一個群體,梁山對官府有心理優勢,并不畏懼代表了國家機器的大宋朝廷,甚至有一種“老子生來要殺人”的光榮感;然而作爲獨立的個體時,就有了分歧:雖然有阮家兄弟、李逵這樣一心做強盜的,但梁山上的掌權派卻願意親近朝廷,他們甚至謙卑地向朝廷靠近,急迫地采取手段來促成“招安”。
石寶和楊林也想再勸楊志,卻被王倫阻止。就此别過也好,按照楊志的軌迹,大家還是同道中人,這樣生辰綱也不會出岔子。
王倫沖着楊志端起酒杯,笑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夥。且請寬心住一宵,明日早行。”
林沖也感歎一句,“罷了!人各有志,指使隻不忘我們一番情義才好!”
楊志大喜,當即與幾位頭領飲酒不提。等随了王倫等人上山,看着山寨規模,幾十位好漢也自咂舌不已。
當夜楊志睡了。次日早,起來,王倫等又置酒與楊志送行。
吃了早飯,衆頭領叫一個小喽羅把昨夜擔兒挑了,一齊都送下山。
來到路口,與楊地作别。叫小喽羅渡河,送出大路。衆人相别了,自回山寨。
~~~~~~~~~~~~~~~~~~~~~~~~~~~~~
二龍山腳下,一處小酒肆。
曹正近日很不開心,他本是開封府人氏,祖輩是屠戶出身,善于殺豬剝牛,從而人稱“操刀鬼“。在開封廣有口碑,可是他當初替一位财主到青州做生意,但因不小心得罪了官面上的大人物,賠光了本錢回鄉不得,又沒有去處,隻能在青州徘徊。
後來,青州一戶殷實人家招了曹正做了贅婿,丈人家又幫着曹正夫妻倆開了一家酒店。曹正是屠戶出身,屠宰牲口非常拿手,其做肉也有許多手藝,酒店生意着實不錯。曹正夫妻也十分恩愛,日子過得也算快活。
隻是這半年來,久被二龍山的強人勒索,今日一頓酒,明日一頓肉,苦惱不已!
看着在酒桌上侍候二龍山大當家的妻舅,曹正一陣心煩:若是我師父在此該有多好!
曹正心思不矚,金眼虎鄧龍和手下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自從上次鎮三山黃信掃蕩青州地面,他在二龍山上也不逍遙。手下的喽啰被官兵招降的招降,剿殺的剿殺,十去其三。
眼光掃過曹正手中的剔骨刀,鄧龍心思一動。“我說曹正兄弟,你守着這小酒肆有何出息,不如随我上了上吧!”
聽了鄧龍招攬,曹正回過神來,看着鄧龍笑笑。“鄧當家擡愛,小弟卻不是綠林中人!”
鄧龍經常在曹正這裏吃酒,也見過曹正武藝。若有他上山,自己有了一個幫手,再好不過。“曹兄弟,俺就聽你一句話,若是随咱上山,便是坐第二把交椅!”
鄧龍這話倒是讓身邊的喽啰吃驚,咱這當家何時大方起來。
曹正卻是不在乎鄧龍的許諾,婉拒道:“小弟不是灑脫的,學不來鄧當家!”
見曹正兩次拒絕自己,鄧龍也沒了面子,“嘭”地把酒碗放下,站起身來。“你師傅林教頭都落草了,你卻還自顧身份!”說完看也不看曹正,帶着手下的喽啰走了。
曹正再想問詢,鄧龍理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