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王倫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一身幹淨利索的衣服,不但穿得精神,更顯卓爾不群。
滄州,東臨渤海,北接燕地,乃是河北東路宋遼邊境上的第一大郡。
對于滄州的印象,各位看官記憶最爲深刻的當是“豹子頭”林沖的發配地。由于滄州地接北遼,在現如今的大宋而言,也算是一處偏遠軍州。
由于後晉兒皇帝石敬瑭将燕雲十六州割讓給遼國後,中原頓失北面藩籬。亦使得北宋一朝在對抗北方遊牧民族時,難以依仗長城防線,毫無地利可言。
爲了彌補這種先天不足,終北宋一朝,在靠近遼國邊境的地區,政府廣播植被,設立軍寨,阻塞大道。彼此往來路徑,至多雙馬并行,一定程度上遏制了北方遊牧民族的騎射之利。
除此之外,河北之地農民耕種,壟畝多是東西走向,用以阻攔北方騎兵。在白河以及更北地區,多種植荊棘樹木,以爲障礙。
這滄州亦屬前線,沿途路徑同樣也是曲折往複,道路兩邊密布植被,其中不乏百年巨木,此等景緻同後世相較,大爲殊異。
小旋風柴進是滄州一帶,乃至全國一等一的豪強,家裏有千傾良田,酒樓當鋪,礦産紡織都有涉獵。光看家護院的家丁就有七八百人,再加上柴進對發配來滄州的囚徒多有照顧,因而江湖上名聲遠揚。
你若打聽滄州城别的東西,可能打聽不到。但若問起滄州柴進柴大官人的府宅,那可是人人皆知!王倫隻一打聽,便順利的尋到了柴進的位置。
想那獨龍崗上的扈家莊,莊院外面俱是耕地水渠,而莊内都是同族親眷和佃戶農人。而這柴家莊卻是另一番景象,方圓十餘裏都是幽深叢林,其間古木掩映,遮天蔽日,一道寬約三四米的路徑穿林而過,直通莊院正門。
這莊院亦不是獨龍崗三莊那等小型城防,而是一水的丈五青磚高牆,道路盡頭的正面一處中門,左右分列兩個角門,中門以銅釘爲飾,開闊非常,足以并行五六人,左右兩處角門亦可通車馬。
高門大院,青磚紅瓦,高大的門樓,門口還有兩個石頭獅子,朱紅大門上是一張大大的牌匾,上書“柴家莊”三個大字!兩隊莊客在門口站立着,一動不動。
如此氣勢,一望便知不是普通人家。要說王倫見過的盧俊義,也是一方巨富,可單論這前門的氣象,卻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别。
王倫心底一贊,暗道這柴進果真不愧爲皇親國戚,這樣的高規格的宅院自己也隻在東京汴梁見過,就算比之那蔡京蔡府也差不幾分。
魯智深則愣愣的看着這府院,驚道:“這……這就是兄弟所說的那位柴進柴大官人府上?好……好生氣派!”
山士奇也不曾見過這等府邸,瞠目結舌道:“如此莊院住着的恐怕是哪位龍子龍孫吧!”不想山士奇胡亂一句話,說的不中倒也不遠。
王倫一笑,沖着楊林點點頭,示意上前投帖拜訪。
楊林翻身下馬,朝着大門走去。來到近前,楊林朝着那兩名莊客一抱拳,“二位兄弟有禮了,請問這裏可是柴進柴大官人府上?”
那兩名張科其實早就看到了鄭飛幾人,初時見王倫、林沖儀表不俗,都騎着馬匹還道是個人物。等見了魯智深和山士奇在門前大呼小叫,好生小家子氣,又起了幾分輕視之心。
其中一名護院,上下打量一眼王倫幾人,哂笑道:“這麽大的匾額看不見麽,除了柴大官人家還會有誰!”另一人态度倒稍好一些,回答道,“正是我家大官人府上,諸位有何事?”
人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王倫沒想到這柴進府邸的一個看門護院,竟也有那麽一股傲氣。心道也難怪武松留居此處,時受了許多腌臜氣,就不知他如今可在。
王倫見微知著,對柴進也有了一點認識。想來這柴進恐怕也不是什麽靈通之人,身爲前朝皇室子孫,不知韬光用晦。在那《水浒傳》中逢人便言自己是後周世宗子孫,這等言語要是被當朝官家獲知,哪有你的好處!
想那書中陷害柴進的殷天賜是高廉妻弟,高廉又是當朝太尉高俅的本家兄弟。要知那高俅可是當今官家的幸臣,在潛邸時就随在趙佶身邊。終徽宗朝,此人一直執掌三衙,可見恩寵之隆。
說不得那書中柴進入獄之事,或許就出自官家的授意,即便不是主動尋他麻煩,也是高俅這等幸臣爲邀寵而做的手腳。
說到底,一個區區知州的妻弟,縱然纨绔,亦哪有這等膽量,敢随意攀扯欺辱柴家這等前朝皇室。要知道,根據後世史料記載,在北宋太廟**奉的太祖三條遺訓,頭一條就是保全柴氏子孫。想來趙佶縱然不忿柴進的言行,至多是教訓警告一二,斷然不可能真取了他的性命。畢竟在以仁孝治天下的北宋,徽宗又哪敢真的違背祖訓。
誰曾想這事惹惱了梁山一夥強人,最後竟然打破高唐州,使得這位柴氏子孫落草爲寇。前因後果,縱然是親曆其事,恐怕也難以明了整件事的脈絡來曆。
如今王倫要與柴進結識,怕是另一番故事暫且不提!
柴進是杜遷的恩人,對梁山發展多有幫助,王倫也不好與一個護院計較。
楊林見王倫顔色行事,漫不在意的道,“我等久仰柴進柴大官人盛名,今日特來拜訪,還請勞煩進去通報一聲。”
卻不料此話一說完,那先前的護院居然輕蔑的一笑,“你們又是何等人物?世人都知道我家大官人仗義疏财,卻又許多無恥小人到此打秋風!”
王倫心中頓時一怒,暗道這人說話怎如此難聽!若不是看在柴進面上,初次上門不好動手,怕不給他個教訓。
林沖在旁聽了這護院言語,也是臉色不好。心道若是我刺配滄州,求到柴進府上,怕不也要被嘲笑!
魯智深則已是勃然大怒,上前一步,一把抓過那人的衣領喝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你說哪個是打秋風的?”
那被抓住的護院一見魯智深動粗,臉色一變,“好膽!敢在大官人門前逞兇!”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門内有人不滿的喝道,“外面何人喧嘩?”
接着就見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漢子出來,頭戴一頂方頭巾,身上一襲玄色絲帛衣裳,氣度從容卻又一臉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