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經常接待皇帝,樊樓如今又有改造。主持的工匠有些還是宋徽宗指派的大内高手,借鑒唐代唐玄宗的花萼交相樓建造。唐玄宗花萼樓友愛手足,宋徽宗樊樓金屋藏嬌,倒是有趣。
樊樓東、南、西、北、**有五樓,五樓按照方位建造。中間有飛橋欄檻,曲徑遊廊,明暗相通。更兼裝飾奢華,珠簾繡閣,到了晚間,燭火輝煌,宛如白晝。
四人剛走到樊樓門口,便見兩側各站兩位堂倌候着,邊上一個堂倌看四人的樣子,馬上殷切的迎上來,主動道:“幾位爺裏邊請!”
楊林從口袋中拿出一快碎銀子,随手扔給小二,說道:“我等第一次來,選一處幽靜些的地方便是。”
堂倌久經世故,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暗暗掂了掂銀子,感覺足有二三兩,覺得王倫等人真是豪客。
堂倌頓時喜笑顔開,一邊引着王倫四人進樓,一邊道:“小的謝大爺的賞!今晚幾位爺,吃喝玩樂便都由小的伺候,包管幾位滿意。”
進入樊樓内部,入目便是一段長廊,約有百步。此時外面星辰點點,樓内燈燭輝煌。在這長廊兩邊則或站、或坐,三五成群的有上百身穿豔麗衣服的女子。燕瘦環肥,妖豔清純,不一而足。
李逵還是個童子雞,生性莽撞好奇,不像史進和楊林懂的避諱。他卻是毫不忌諱,左看看,右看看,不時還吧嗒吧嗒嘴。
史進見得李逵沒出息,暗自用胳膊碰了下李逵。“鐵牛,仔細些!”
“啊……史大郎說什麽?”不料李逵被這史進一碰“啊呀”一聲。
走廊裏的各色莺莺燕燕,平時憋悶慣了,還是頭一次見得李逵這樣的人物。一個個哈哈大笑起來,美目流轉。
王倫倒是神情自若,可是史進和楊林羞惱因着李逵被取笑,臉上很不自然。
看到有客人進來,離得近的一衆美人,個個揮秀招手,拉攏生意。
堂倌看出史進等人隐約以王倫爲首,主動介紹道:“鄙樓有李行首,崔大家才藝雙全,是東京翹楚。此外還有鄧紫衣,蔡依伶,楊玉京幾位,歌喉婉轉,秀色可餐。幾位爺若是有意,可以找這幾位花牌。”
這堂倌所說的李行首就是李師師,崔大家是位于其下的崔念奴,其餘幾位也是樊樓的頭牌。
聽得堂倌這一問,王倫又想起一件事來。史進也是熱血的漢子,原來的軌迹中在東昌府與名妓李瑞蘭厮混,還被其出賣了。這一世史進跟在自己身邊,說不得要給他找個媳婦,拴上籠頭。
王倫也要照顧兄弟幾人的感受,看着三人問道:“三位兄弟意下如何?”
李逵這才知道這裏的女子都是供人尋歡作樂的,他也不自覺起來,心虛的低下頭。
楊林可不是初哥,聞聽王倫問詢,眼睛滴溜溜亂轉。而一旁的史進因是童男,雖然好奇,倒是也不應聲。
王倫看出三人的意思,直接對堂倌道:“且與我兄弟找幾位清倌人來,卻不要有名的花牌!”
堂倌應了一聲,正要離去安排,卻被李逵攔下。
隻聽李逵向王倫說道:“哥哥!我隻愛吃酒、賭錢,不要把我算裏。”
王倫并沒有同意,堂倌也就沒照李逵說的辦。不多時,來了四位清秀美人,與王倫四人一起到了東樓一處雅間。
“這幾位是“桂竹梅蘭”,咱們樊樓新請的西湖瘦馬,合稱“四秀”。那堂倌最是殷勤,一邊推崇過來的幾位美人,一邊吹捧樊樓。“咱們樊樓分爲東、南、西、北、中五樓,西樓最大,不過正對皇宮,是平時接待貴人的地方。因此,屈尊幾位爺在這東樓小飲。”
所謂“四秀”,“三奇”,“八絕”等等名目不過是酒樓巧取名目,爲了賺錢罷了。
往來樊樓的非富即貴,這堂倌特意說了“貴人”就是當今官家。他提了出來無非給樊樓造勢,吸引王倫等人。
王倫四人坐下,那堂倌在旁侍候,“四秀”兩人彈琴,兩人唱詞,倒也有幾分韻味。
此來東京,王倫并不是爲了享樂,聽了一陣,王倫不動聲色的問道:“小兄弟在樊樓接觸的都是達官貴人,進來東京可有什麽奇聞趣事?”說着,王倫把一錠銀子遞給了堂倌。
那四位清倌人見了,不由眼紅,王倫也一人給了一錠。
堂倌接了銀子,連連道謝,心電急轉。要說東京進來的奇聞趣事,當屬官家做了李師師的入幕之賓。這一年來,随着官家出宮逐漸頻繁,二人的事情也逐漸在東京傳開。
可是這事,堂倌是不敢說的。前些日子禦史曹輔直接上奏,“易服微行,宿于某娼之家,自陛下始”。痛斥徽宗行事荒唐,不似人君。惹得徽宗一怒之下,把他貶到偏遠的郴州。
做他們這一行,審時度勢,察言觀色最是重要。堂倌見王倫在意東京的各種消息,也挑了幾件與王倫講了。
不能講皇帝的事情,堂倌就講了幾件官員的事情。
第一個就是當朝太師蔡京的事情,諸如其女婿大名府留守丢了丈人的生辰綱,蔡京愛吃鴨舌,府上每日要殺上千隻鴨子,或是某人經過他的關系,做了某某官這些。
第二個又講了童貫和高俅的事情,童貫在西北大勝夏人,又得了官家的賞賜。高俅沒有子嗣,收養了同族的一位弟弟做兒子。
第三個說的是如今在太學學習的學生和讀書人,如丹陽太學生陳東“早有俊聲,倜傥負氣”。朝廷大作雅樂,曾命太學生學習彈奏,擇日試于廷殿,并遷官給賞,陳東力辭,曰:“豈有此事,萬一有之,吾可以僥幸進身耶?”陳東剛直無私,不戚戚于貧賤,令衆學子大爲驚歎。
另有一位江甯秦姓讀書人,不曾金榜題名,在東京求學。對自己的生活處境很不滿意,曾作詩說“若得水田三百畝,這番不做猢狲王。“
第四個說的是街頭趣聞,小郎中黃潛善愛慕名妓趙元奴,卻是中書侍郎張邦昌的姘頭,被張邦昌罵了個狗血臨頭。
其他還有東北來了許多外族人,大量販賣人參貂皮,緻使東京物價下降。東京的銀鈎賭坊被人打砸了,不可一世的牛大死了等等。
那堂倌說了這許多,一陣口幹舌燥。王倫見他辛苦,又賞了他一錠銀子。這堂倌貫會琢磨人心,說的這幾件事都投王倫所好。